眼看我日漸消沉,顧澤看不下去了。
他把我抱出房間,回到我的臥室:「你看看,你搞得這麼亂,來收拾房間。」
「不是有阿姨嗎?」我提不起興趣。
「我辭退了。」顧澤取下眼鏡,放在書桌,「你不想出門,那我們就在家裏做一些小事。」
「哦。」我慢吞吞地打開衣櫃,抱起床上堆積的一團衣服,全數地扔進去。
「不行。」顧澤又把衣服抱出來,「一件一件地整理。」
那件黑白色的女僕裝,恰好滑落在我腳邊。
我拿起來拍了拍:「顧澤,你生日的時候……我就給你送這個嗎?……」
「嗯。」顧澤輕笑,「我也不明白為什麼,可能你口味比較獨特。」
我盯著那件衣服,覺得哪裡不對。
突然,我反應過來些什麼,沖進顧澤的臥室,找到初吻那天的相片。
相片裏,我穿著純白羽絨服,鵝毛大雪紛紛揚揚。
顧澤明明說,那天是他生日,他特地趕回來見我的。
我出車禍的時間,是在盛夏。
我拿出手機,搜索沈嘉楠的生日。
正是在我出車禍的那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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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禮物,是要送給沈嘉楠的嗎?
熟悉的劇痛傳來,眼前的景象搖晃著,歸於黑暗。
18
我好像在做夢,又好像沒有。
顧澤是我鄰居家的哥哥,嚴肅、正經,事事第一。
我們自小一起長大,可我卻不怎麼敢跟他說話。
畫面一轉,來到大學,我第一次見到沈嘉楠。
他長得白凈,鼻樑高挺,眼神純凈。
陳冉是我的同學,在她有意無意的撮合下,我和沈嘉楠開始戀愛了。
我們一起去旅遊,一起看演唱會,一起談論夢想。
戀愛兩年,沈嘉楠告訴我,他有一個明星夢。
我當時滿腦子都想著,他隻有我了。
我開始祈求遠在國外的爸媽,祈求顧澤,到處為他找出境的機會。
短視頻、網劇。
最後斥巨資,我為他找到一個選秀節目。
我賣掉自己名下的房子,給他買熱搜、買水軍。
為此,父母切斷了我的所有零花錢。
終於,他火了。
可是他爆紅以後,卻對我越來越疏遠了。
我沒了父母的幫助,什麼都不是,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他開始不接電話、不回消息。
連我們經常一起玩的遊戲,他也不再上線了。
隻剩我一個人孤獨的單排、連敗。
他不耐煩地說:「我每天忙得要死,哪有時間和你打遊戲啊?」
後來,顧澤突然問我要不要一起打遊戲。
我頗為吃驚:「你一個大忙人也有時間打遊戲啊?我不打了,我已經很久沒打遊戲了。」
再後來,狗仔開始抓拍到沈嘉楠和其他的女性製作人、公司股東等人一同出入各種場合。
每當這種時候,沈嘉楠就會無比真誠地解釋,這是當明星的必經之路,這些隻是商業合作。
我愚蠢地相信了。
像隻小狗般不知疲倦地繼續跟在他身後跑。
在他發行第一張數字專輯的那一天,我親自下廚,為他做大餐。
可我忘了,從小到大,我十指不沾陽春水。
借用顧澤的廚房,折騰半天,我扔掉兩條沒煮熟的魚,和三塊烤糊的牛排。
窗外的天色從明到暗,我終於做出滿意的作品。
可當我滿心歡喜地帶著打包盒去沈嘉楠的劇組探班時,他人卻已經不在了。
電話裏,他的聲音冷漠:「哦,我忘了答應過你今天見面,劇組聚餐,推不掉,改天再見吧。」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坐在馬路邊,邊哭邊一口一口地吃完自己第一次親手做的飯菜。
可我不知道,在那個過分空曠的別墅,顧澤也正一口一口地吃著糊掉的牛排,滿是腥味的清蒸魚。
「當然好吃,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
「那天我的公司成功上市,你為了慶祝,決定親自下廚為我做飯。」
手機裏,還躺著我掃一眼就忽略的消息。
「煙煙,今天我的公司成功上市了。」
畫面破碎,又重組。
我看見自己擠過人群,來到演唱會最前排。
我的身邊空出一個位置,那是我買給沈嘉楠的。
自從他爆火以後,他以自己已經是公眾人物為由,再也沒有陪我看過演唱會。
可我還是固執地買兩張門票,並發給他,渴望有一天他會突然出現。
可他從來沒有出現過。
昏暗的燈光灑在我的身後,映出一張熟悉的臉。
顧澤站在我身後,所有人都看向舞臺,唯獨他癡迷的目光久久看向我。
在他盯著我背影出神的兩個小時裏,在我滿腦子都是對另一個人的期待時,他又在想些什麼呢?
「那天你生氣,自己一個人跑去看演唱會,我從你身後出現,向你表白,你答應了。」
心臟猛地緊縮,一股窒息感席捲全身。
畫面再次重組。
冬日的街道,大雪飛揚。
沈嘉楠站在我對面,戴著墨鏡,隔著口罩在我嘴唇上印下一個吻。
「煙煙,謝謝你,這次如果沒有你,我就完了。」
說罷,他匆匆地揮手離去。
我記得,這次是狗仔抓拍到他和一位流量明星舉止親密,公司因為他的緋聞過多,決定給他個教訓。
沒有花錢幫他壓下來。
我借了顧澤一大筆錢,幫他買斷狗仔手裏的照片。
那段時間是沈嘉楠對我最好的時候,他百般解釋,又對我溫柔體貼,讓我有種回歸大學時光的錯覺。
沈嘉楠是我的初戀,陪我走過大學最歡樂的時光。
我對他始終抱有一絲期待,隻要他意識到我才是那個會始終站在他身邊不離不棄的人,他就會回來。
那些無憂無慮、甜蜜幸福的時光就會回來。
我站在漫天大雪裏回味曾經的幸福時光時,並沒有注意不遠處的那輛黑色保時捷。
「那天是我生日,我出差特意趕回來見你,然後又趕回去工作。你不好意思,我隻好在臨走前偷偷地拍了一張。」
原來那天才是顧澤生日。
原來他全程都看到了。
鵝毛大雪拼命地飄灑,在一瞬間將我吞沒。
19
我捂著心口驚醒,大口地喘氣。
我都記起來了。
出車禍那天,是沈嘉楠的生日。
那天我收到一個快遞,裏面就是那件女僕制服。
盒子裏,還夾著一張便箋。
「嘉楠最喜歡我穿這個了,據說今天你要和他一起過生日,特意送你一件,不用謝~」
我拿著那張紙條,氣得手都在發抖。
我終於明白,就算沈嘉楠回頭,我們過去的美好也不會回來了。
於是,我帶著滿腔怒火開車去找他,分手。
沒承想,開得太快,我遭遇了車禍。
記憶的最後,是我倒在血泊裏,看見顧澤失控的臉,漸漸地和我眼前這張臉重合。
「煙煙,你感覺怎麼樣?」顧澤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沒事。」我伸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臉,「顧澤,我都想起來了。」
他的神情僵硬一瞬:「那就好。」
他沉默良久:「要我幫你聯系沈嘉楠嗎?」
他還不知道我失憶前,已經決定跟沈嘉楠分手了。
跳脫出當初的執念,再回想曾經的一切,我隻覺得自己愚蠢至極。
「不要。」我搖搖頭,「顧澤,你眼睜睜地看著我做那些傻事,為什麼不阻止我?」
「我怕會適得其反,讓你離我越來越遠。」他垂眸看我,「而且,我也一直在做所謂的傻事,又哪裡有資格去指責你。」
我費力地牽起嘴角:「所以,你是故意不想我記起關於沈嘉楠的一切。」
「嗯,你有權利生氣,但無論重來幾次,我還是會這麼做,他配不上你。」
病房裏的白熾燈照得顧澤皮膚蒼白,眼眸幽黑。
「那你和陳冉,訂婚了嗎?」我試探著問。
大學時,陳冉就對顧澤表現出興趣。
顧澤是她精挑細選出來最完美的結婚對象,不光可以輕松地將她家的資產翻倍,還帥氣、適齡。
畢業後,她窮追不舍地跑去顧澤的公司上班。
畢業後,我就沒有怎麼關注過她的動態。
想必她是怕我真的徹底地失憶,選擇和顧澤在一起,才會試圖讓我記起沈嘉楠。
「沒有。」顧澤按了按眉心,「她家公司快倒閉了,所以著急想和我訂婚,才會對你說那些話。」
「那,」我試探著觸碰他的指尖,「我還有機會嗎?」
顧澤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煙煙,你見過我臥室裏的相片,你想好了,我不會給你離開我的機會。」
我默默地縮回手:「那我好好地考慮一下。」
下一秒,他的手強硬地鉆進來和我五指相扣。
「晚了。」
20
出院後,我借顧澤之口,向爸媽表達沉痛的懺悔。
他們二老終於肯接我的電話了。
我也有了啟動資金,創辦自己的服裝設計公司。
還錢給顧澤的時候,他隻是淡淡地笑著說:「我不要你還,誰用了誰還,千百倍地還。」
「你是指沈嘉楠啊?」我「嘖嘖」兩聲,「他很摳的,從他手裏拿五百萬都不太可能。」
顧澤沒說話。
在我們戀愛一百天時,他邀請我一起上網。
我一臉懵逼地窩在他懷裏,看著他打開熱搜。
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沈嘉楠的桃色新聞。
從四五線女網紅到商圈貴婦,各個鐵證如山。
我臉色都黑了:「你一直都知道我頭上頂著青青草原,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告訴你也沒用,反正你也會聽他解釋。我隻是想著留下證據,遲早有用。」他敲敲我的腦袋,「別急,這還隻是開始。」
「這都馬上 12 點了,才開始啊。」我不滿地趴在他懷裏嘟嘟囔囔,然後就這麼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熱搜炸了。
「沈嘉楠 入獄」
「沈嘉楠 QJ 未成年」
我睡意全無,趕緊叫醒顧澤:「你這麼狠?」
他一臉無辜:「本來隻想讓他把錢吐出來,沒想到這麼倔,他自找的,不能怪我。」
我憋了半天,吐出一個「6」。
就在我緊張地翻熱搜、到處吃瓜的時候,顧澤就靜靜地躺在我身邊看我,嘴角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笑容。
我忍不住問:「笑什麼?」
「沒,隻是覺得睡醒就能看見你的日子很幸福。」
「那你做好準備,這樣的日子還會有很多。」
明天,後天,大後天。
以後的每一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