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
我要離開這裡。
我給周瀝發過去消息,問他願不願意同我一起離開。
周瀝沒有任何遲疑,甚至沒有問我要去哪裡。
他直接說,好。
我隻裝了一些簡單的衣服,便趁著李執還沒有回來快速離開。
我和周瀝約定好,在車站裡面碰頭。
距離我和周瀝約定好的時間越來越近,我也越來越緊張。
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心裡也有了對未來的憧憬。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我卻沒有等到周瀝。
我給周瀝打了無數個電話,他始終都沒有接。
我的雙腿站到麻木,寒冷的冬天讓我的身體變得僵硬。
從日出到日落,天空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細密的雪花從天空飄落,下雪了。
我顫抖地伸手去接,隻停留了幾秒,它便融化在了我的手心。
「回家吧,他不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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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突然被人大力地拽過,我慌亂地側頭卻隻看見了李執。
我卻像是突然被人當頭一棒:「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幹的,要不然周瀝不會不來。」
李執痴痴地笑了起來,他坦誠地開口:「對啊就是我,可你又有什麼辦法呢?」
這一刻,我感到悲哀。
我無能為力。
在這芸芸眾生,我如同蝼蟻。
我甚至沒有哭泣咆哮的資格,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掌控著。
「你乖乖聽話,我或許還會讓你再見到他。」李執的手指觸碰到我的臉頰,「瞧瞧臉頰都凍紅了,多可憐。」
雪越下越大,足以掩蓋所有痕跡。
18
再次見到周瀝已經是開學後。
我和他擦肩而過,誰也沒有和誰說話。
我們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我沒有開口是因為我不想給周瀝帶來麻煩,沒有我周瀝隻會過得更好。
周瀝沒有開口是因為他將我忘記了。
那天之後我一直在追問李執,他將周瀝送去了哪裡,我祈求他告訴我。
李執高高在上俯瞰我,他說,他將周瀝送去了特殊機構,他要讓周瀝忘記我。
「如果你表現得好,或許我會讓他早點出來。」
我連連點頭,慌亂地表達忠心:「我會聽你話的。」
李執笑著拿起一瓣橘子遞到我的唇邊,我乖巧地張開嘴吃了下去。
「很好。」
李執溫柔地揉了揉我的發絲。
每次看見周瀝都是一種新的痛苦,心裡希冀著他會再記得我,希望他會在下一秒與我講話。
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於是我開始躲著周瀝。
看不見就不會太痛苦。
李執每天都回來接我下課,每天都會詢問在學校發生了什麼。
很多時候我都以為自己身處在監獄,每天都要被盤問。
回答得不讓李執滿意我就別想睡覺。
「在想什麼?」
李執猛地出聲,目光犀利。
我回過神,側頭看向他:「沒什麼?」
李執伸手摁住我的後脖頸,將我拉到他的面前:「不要跟我撒謊,你知道後果的。」
「沒有撒謊。」
李執沉默地盯著我,半晌將我松開。
我剛松了一口氣,就聽他又道:「如果你再不聽話,我就把周瀝抓過來,讓他看你在我面前如此這般。」
「好像還挺有趣,你說呢?」
「不要。」
我伸手觸碰到他的胳膊。
李執垂下頭,將我的手放在手心揉捏:「果然還是不戴戒指好看。」
回到臥室,我才有時間回顧今天。
上午時我的鋼筆掉在了地上,李執剛好路過,是他幫我撿了起來。
我沒有說話,隻慌亂地垂下了頭。
心跳好似要蹦出胸膛。
然而下一秒,李執的聲音穿過客廳傳入我的耳畔。
「壹壹。」
我隻能走出去,堪稱乖巧地站在他的面前。
「我今天有點累了,你幫我捶捶肩膀吧,從前不是總幫我捶背。」
我垂下眼眸,沉默地開始動作。
大約過了二十分鍾,李執喊了停。
他拉住我的手指,將我帶到他的面前:「以前你總是關心我,現在都不跟我說話了。」
19
生活或許一直都是壓抑的。
隻是周瀝的出現,讓看見了光芒。
如今我再次感到。
李執的掌控欲和控制欲,讓人害怕。
每天都等待著被人審批和監禁。
我和李執不是親兄妹,我是他父母領Ŧŭ̀ₐ養回來的孩子。
六歲的時候被領回,十三歲養父母車禍身亡。
一個家裡就隻剩下了我和李執。
李執比我大五歲,他很快就扛起了整個家,讓我吃飯讓我上學。
那個時候我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所以我不怪李執將我送進特殊機構。
就算一直奴役我也沒關系,這是我欠他們的。
沒有養父母,我不會有現在的生活。
隻是當某天李執將我拽到床上去時,恐懼和震驚幾乎要佔據我整個眼眶。
我慌亂地抬起手去推他:「不要,別。」
李執卻一把攥緊我的手腕:「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嗎?」
李執這句話瞬間讓我怔在原地。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李執輕笑:「這又有什麼關系,別想那麼多了,今夜漫長。」
圓月高掛在夜空,俯瞰著人類的悲歡。
所有聲嘶力竭的喊叫全部消失在空中,生活還在繼續著。
第二天的太陽依舊照常升起。
20
晚上吃飯時,李執突然撫摸上我的臉頰。
「最近怎麼總是溜神,看著渾渾噩噩的。」
我沒有閃躲任由他輕撫,因為上次的拒絕得到了教訓。
一動不能動隻能任由他人擺布的感覺,讓人驚悚。
我開始喜歡在外面闲逛,因為我不想回到家後面對李執。
春天已經到來,萬物開始復蘇。
可我卻一點都不覺得溫暖,我與周瀝夜也越來越遠。
過往的甜蜜,好似南柯一夢。
我渾渾噩噩地走在馬路上,心裡和腦袋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離遠看去如同一隻孤魂野鬼。
以至於,我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大貨車失控地朝我駛來。
下一秒,我被人重重地推開,隨即我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以及人們的驚呼聲。
我驚恐地看過去,就見周瀝倒在血泊之中。
我隻覺得自己手腳都在發軟,一切都是那般不可思議。
「周瀝。」
我堪稱悽厲地喊道。
「怎麼是你,為什麼你要推開我。」他的鮮血劃過我的手掌。
周瀝奄奄一息地躺在我的懷中,聲音低微:「我也不知道,可我總覺得我們應該認識……或許我們在哪裡見過,又或許隻是我想跟你認識吧。」
「不要有任何內疚,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話畢,周瀝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周瀝。
周瀝離世後的第七天, 我想要去送送他。
隻是我剛將這句話說出來就被李執拒絕了。
「不行, 老實在家待著。」
我剛要反駁,李執就捂上了我的嘴唇:「不要再說我不想聽的話了。」
「我一定要去,如果你不讓我去,我就死給你看。」我的目光毫無波瀾。
李執當然不會受我的這些威脅, 他嗤笑:「記住, 你死或者不死也是我說了算的。」
「是嗎?」
我眨著眼睛看著他的背影, 突然想到, 或許今天我可以再次見到周瀝。
在那時,他會帶著我一同離開。
我再次醒來時, 已經身處於醫院的病房內。
左手手腕處的傷口已經包扎好,病房裡寂靜無比。
我在醫院裡住了很久,始終我都沒有看見李執。
看來他是看見了我給他留下的字條, 這次,下次,或許下下次, 我有千萬種死法。
我出院了。
出院的那一天我才知道, 夏天已經來了。
可我卻留在了冬天裡。
番外
我叫周瀝。
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
醫生說我病好了。
可我覺得我沒好, 心裡總是感覺缺了一塊。
睡覺的時候也總是能夢見一個女生的影子。
我跟醫生說, 我好像失去了一段記憶。
醫生卻讓我不要多想,這些隻不過是藥物的後遺症。
於是在某天清晨, 我走出了那所特殊機構。
出來後沒幾天便迎來了開學,走進教室的那一刻,我就注視到了一位女生。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微風將她的發絲吹得飛舞,從她的神情中我察覺到了屬於她的寂寥和痛苦。
我第一次產生一種欲望,一種想要接近一個人的欲望。
可是她好像很討厭我。
我從她身邊經過了無數次, 她卻沒有一次看向我。
即使和我四目相對, 她也會以最快的速度閃躲開目光。
某次她的筆掉在了地上,我特意走過去將它撿起,我隻希望她能跟我多說一句話, 一句話都可以讓我的心裡泛起甜蜜。
我覺得自己又病了, 隻是見了一面就讓我如此這般, 反復糾結。
通過別人,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李壹。
我輕輕地將名字, 在心裡念了一遍。
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仿佛我念過無數遍。
李壹眼裡的痛苦越發明顯,整個人也越發沉默。
再次見到她,是在大街上,她漫無目的走著,眼眸中的空寂讓人恐懼。
我怕她這個狀態出事, 隻能小心翼翼地在身後跟著她。
果真在下一個路口時, 一輛大貨車橫衝直撞地行駛了過來,直奔李壹。
那一刻仿佛有什麼在召喚我,我跑過去大力地將她一把推開。
鮮血在一剎那灑滿一地,我抬頭看見了李壹在流淚。
我想抬手卻沒有任何力氣, 我能感覺到生命在一點一點流逝。
那種歸宿感再次襲來,腦袋猛地閃過兩句話。
「那我要你熱烈地愛我,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