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漫不經心地看著車窗外倒退的風景,李執側頭看了我一眼,他道:「今天司機還會來接你,別忘記早點回家。」
我下意識地拒絕:「不用每天讓司機來接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前面的紅燈亮起,車子緩慢停下。
李執認真地看向我,明明並不是緊張的氛圍,我卻覺得在他的注視下空氣都變得稀薄。
李執突然笑了起來,可眼裡卻沒有任何笑意。
「壹壹長大了啊,不需要哥哥了。」
我連忙否認:「沒有的,我隻是覺得這樣太麻煩了。」
「好吧,那必須要在我下班前回到家,不要讓我回家後沒看見你。」
車後方傳來車輛鳴笛的聲音,前面的綠燈已經亮起。
很快車子抵達學校,我推門下車,李執坐在車子朝我揮手。
我本以為我將會是第一個走進教室的,卻不料裡面已經坐了一個人。
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他就是周瀝。
偌大的教室裡,他孤零零地坐在第一排。
周遭的聲音仿佛被他屏蔽,沒有東西可以吸引他的注意。
我大大方方地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在他吃驚的目光下朝他微笑。
「早上好,周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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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聲吐出他的名字。
他微微一怔,隨即高冷地點了下頭,表示回答。
仿佛昨日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
隨著同學陸陸續續地到來,周瀝像往常一般趴在了桌子上。
我則小心翼翼地注視著他,心裡好似有毛毛蟲在爬,酥酥痒痒。
猛地周瀝睜開眼睛:「看我幹什麼?」
我下意識地回答:「你長的好看。」
周瀝瞬間沉默了下來,他背過身去,我隻能隱隱約約看見他的一隻羞紅的耳朵。
8
三天的時間,我成功加到了周瀝的微信。
他的頭像是一隻黑貓,仰望著屬於它的那片星空。
經過這幾天的觀察,我發現他每天走路來學校,又走路回家。
最重要的是,我和他順路,可以一起去學校,可以一起回家。
於是這天早晨,當李執提出要送我上學時,我拒絕了。
「哥,不用你送我,我想自己去學校,反正也沒有離家很遠。」
李執頓住要去拿外套的手指,笑著走向我:「為什麼?」
我閃躲開他的目光:「沒什麼,你每天送我太辛苦了。」
「壹壹,這是在心疼我?」
我沉悶地「嗯」了一聲。
李執慢條斯理地坐在我的身側,手指捏住我的臉頰,ťù⁰讓我不得不看向他。
他的目光幾乎要望進我的靈魂深處,他的聲音堪稱是嘆喟:「壹壹,從前明明很喜歡黏著我的……」
我慌亂得剛想掙脫他的手指,下一秒他卻松開了。
他又恢復了剛才的神情,他笑著揉了揉我頭頂的發絲:「好了,哥哥答應你了。」
我沒有動作,看著他推門離去。
之後一連幾天我都是走路去上學,計算著什麼時間能和周瀝相遇。
第三天時,我果真在一個路口看見了周瀝。
激動在被放大:「周瀝。」
他在錯愕中回頭,日出的餘暉傾灑在地平線上,風聲在耳邊刮過。
我跑他的面前站住:「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看來這就是緣分啊。」
周瀝卻後退了一步,他淡淡地反問:「是嗎?」
「當然。」
我露出最完美的笑臉。
周瀝長久地注視著我,半晌他道:「走吧。」
我大力地點頭。
我們在學校門口停下,我不解地看向他,周瀝卻從口袋裡抽出了香煙,他漫不經心地點燃:「你先去教室吧。」
猩紅的火光在他的指尖閃爍,嫋嫋上升的煙霧遮住了他的面容。
我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班級甚至在整個年級都是不合群的存在。
什麼活動他都不參加,甚至都不與旁人交談,而又能在每次學期結束拿到班級第一名。
眾人對他議論紛紛,說他狂妄自大,陰鬱孤僻。
可我知道,他孤獨又脆弱。
他如同溺水的孩童,在痛苦的深淵裡面掙扎呼救。
我聽得見感受得到。
「我等你。」
我認真地開口。
周瀝將目光落在我身上,他不耐煩地皺起眉頭:「李壹,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離我遠一些。」
心髒仿佛被人大力地攥緊,我沉默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周瀝將香煙碾滅在腳下,轉頭就往學校內走去。
我望著他的背影,一時間忘記了動作。
十步後周瀝猛地頓住腳步,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回頭看向我。
「走啊,你不是要一起走嗎?」
情緒在瞬間雀躍,我歡呼地跑過去,沒有錯過他眼底的笑意。
周瀝這個人很別扭。
中午我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飯,他直接拒絕:「不要。」
「好吧,那我隻能自己一個人去吃了。」我裝作難過地抬起頭:「你真的不要陪我去吃嗎?」
每當這個時候周瀝都會同意,並且還會強調:「這是最後一次。」
我連連點頭:「好好好。」
9
整個學校都在傳我喜歡周瀝。
甚至連我進去過特殊機構的消息都傳了出去,說我是精神病,周瀝是怪胎,我和他天生絕配。
我對於這些傳言一點都不在意,畢竟,我喜歡周瀝的這件事是真的。
背後嚼舌根的人越來越多,甚至在下午我去教室的路上我都聽見前面兩個人在議論我。
當其中一個人發出靈魂質疑說,李壹真的喜歡周瀝時,我抬起手拍了下她的肩膀,然後在她震驚的神色下開口:「是真的,我喜歡周瀝。」
面前的女生從驚愕再到恐懼,我疑惑地沿著她的目光轉身,剛好與周瀝四目相對。
我坦蕩地迎上周瀝的目光,不覺得我說得有什麼不對。
周瀝沒有說話,與我擦肩而過。
我聳了聳肩膀,隻要我想要的我就都要得到。
今日的課程全部結束後,我隨著周瀝起身,打算同他一起回家。
晚秋的風有些涼,枯黃的樹葉散落一地踩在上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周瀝快步地向前走起,沉默的背影顯示著他此時的不穩的情緒。
我伸手拉住他胳膊:「怎麼了,你在不開心。」
周瀝猛地甩開手,聲音冷硬:「沒有。」
「我知道你在因為什麼不開心,但我說的是真的,我喜歡你,周瀝。」
周瀝變臉就在一瞬間,他睜大眼睛,單眼皮向上壓出一個褶皺,下一秒他卻嗤笑出聲:「你喜歡我什麼,我有什麼值得別人喜歡的,我隻不過是你無聊時消遣的玩具。」
冷風將他的衣擺吹得舞動,倔強的眸子映入我的眼眸。
我踮起腳尖趁周瀝不備,快速地將吻落在他的唇上。
「這樣能證明嗎?」我輕聲開口。
周瀝迎風望著我,下一秒大力地將我拽到了他的面前,不允許我有任何的閃躲:「不夠,這些遠遠不夠。」
「那我要你熱烈地愛我,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10
我和周瀝地關系更近了。
這讓我每天都沉浸在喜悅之中,一草一樹看著都格外讓人愜意。
拿下周瀝指日可待。
「最近的心情怎麼這麼好?」
我知道去客廳裡面倒一杯水,李執就察覺到了我的好心情。
此時的李執穿著居家服,側頭看我時,我才發現他還戴了一副無邊框眼鏡。
「有嗎,沒有吧。」我別過頭下意識地否認。
李執放下茶杯,徑直朝我走來:「壹壹你知道嗎?你一點都不會撒謊。」
他在我錯愕的目光中,伸手覆蓋在我拿杯子的手指上:「要灑了。」
我回過神,慌亂地移開水杯。
朦朧的燈光像霧一般籠罩在李執的周身,他的衣服半敞著,赤裸的肌膚赫然映入我的眼簾。
我看著他欲言又止,不知道怎麼跟他講我和周瀝的事情。
「就……就是……」
「你不會要跟我說,你有喜歡的人了吧?」
李執突然開口將我打斷,眼鏡遮擋住了他犀利的眼眸。
我大力地點了點頭,嘴角再次蕩起笑容:「是的,還是哥哥你了解我。」
李執長久地注視著我,半晌:「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冥想了一秒:「對我來說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李執卻突然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領,讓肌膚裸露的面積加大:「好看嗎?」
我猛地垂下頭:「啊……啊?」
李執突然就笑了,他說:「當你有一個完全符合你心儀的東西,你是不會相中其他東西的,即使你忘記了,等你再次見到他,還是會再次被吸引。」
11
從昨夜便開始降雨,直到清晨雨水還未停歇,甚至還越下越大。
烏雲將整片天空所籠罩,雷聲響徹不斷。
我給周瀝發了不少消息,他卻始終沒有回復。
時間開始變得難捱,我不僅開始擔心,以前從沒有過這種情況。
我想起他曾說過一次他家的地址,於是我撐著傘走了出去。
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我才找到,我大力地摁響門鈴。
大約過了十分鍾房門才被周瀝打開,他的狀態很不好,衣服凌亂地穿在身上。
我收起雨傘:「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我伸手朝他的額頭探去滾燙得幾乎要將我燙傷,「你發燒了。」我焦急地開口。
周瀝任由我拉住他的手腕,任由著我擺弄。
我將周瀝安置在床上,又將被子重新蓋在他的身上。
我起身想要去給他拿藥,手腕卻驀地一緊,我錯愕地回頭看他。
「不要走。」周瀝張了張嘴:「你說過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我隻能重新坐回床上,反手與他五指相扣。
「我沒有想離開,是你生病了,我要去給你拿藥。」我繼續安撫道:「我馬上就回來。」
我用了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臥室,將藥片和溫水遞給了他。
周瀝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我,裡面翻滾著濃烈的繾綣。
生病讓人變得脆弱:「我感覺自己好像在做一場夢,夢醒了一切就都消失了。」
周瀝嘶啞地吐出這句話,拉著我的手越發用力。
我強忍著淚意吻上他的眼角:「別堅持了,快閉眼,我會一直在的。」
周瀝顫抖地閉上眼睛,如嬰兒一般蜷縮在被子裡。
隨著他的呼吸變得平穩,我小心翼翼地觀察起了他牽著我的那隻手,手腕上面是細細密密的疤痕。
讓人根本無法想象,他是怎麼弄的。
我用手指輕輕地摩擦過去,眼淚在這一刻徹底滾落了下來。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拍在玻璃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周瀝醒來時已經是晚上,燒已經完全退下去了。
「你醒了。」
周瀝迷茫地看著我,過了好幾秒他才回答:「啊嗯。」
「我訂了外賣,馬上就到了。」
周瀝點了點頭,依舊認真地看著我。
「怎麼,不認識我了?」我嬉笑地開口。
周瀝卻猛地將我摟進懷裡,我靠在他炙熱的胸膛上面。
他越來越用力,仿佛要將我融入進他的身體。
我沒有閃躲也沒有喊停,我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我要做冬日裡的木材,濃烈的火將我點燃,在春天來臨時隻剩灰燼。
12
也是這天晚上,周瀝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他說,如果你聽了這些還要跟我在一起,那我們就在一起。
他的父親在他六歲的時驟然離世,三年後母親帶著他另嫁他人。
他的繼父對他很好,對待他就像是對待親生兒子一般,甚至比親生母親對他還要好,什麼好玩的好吃的都會留給他吃。
讓他記憶最清楚的是有一次,他把校服錢給弄丟了,他害怕媽媽的責罵始終不敢回家。
他在外面逛遊了很久很久,直到夜幕低垂。
最終他望著陌生的街道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他迷路了,找不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