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很公平。
宋清薇成了名正言順的宋家大小姐,當上了眾星捧月的影後。
傅寒聲成立傅氏集團,是聲名顯赫的商界新貴。
而我,卻變成了傅寒聲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可以被他肆意凌辱的玩物。
他說我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可是我最初想要的,ŧű₀不過是他的愛啊。
黑夜裡,跑車沉默地在高速路上飛馳。
我的靈魂飄在上空,看著傅寒聲與宋清薇各懷鬼胎,心中不免覺得好笑。
他們裝得不累嗎?
尤其是傅寒聲。
他馬上就可以高調迎娶宋清薇,甚至都不需要費心思盤算如何跟我離婚。
明明應該開一瓶香檳,慶祝終於自由了才對。
為什麼還要心不Ṭű̂₋在焉地看著手機,不停刷新和我的對話框呢?
死人,是不會發消息的啊。
06
我的屍體是一個月後才被人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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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庫是工廠用來囤貨的,常年也不開啟一次。
要不是臨近春節,有工人來提貨,恐怕也不會找到我。
我悽慘無比的死狀把工人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屁滾尿流地跑出冷庫,報了警。
這期間,我的靈魂就像和傅寒聲綁定了一般,一直被迫跟在他身邊。
我親眼看著他和宋清薇同居。
他處理公務的時候,宋清薇會穿著絲綢睡裙,為他按揉肩頸。
宋清薇去跑通告的時候,他會深夜開車接送,在應酬局上為她撐腰。
他們就像一對人人羨慕的恩愛夫妻。
可隻有我知道,他們到底有多貌合神離。
傅寒聲一個人出神的次數越來越多。
哪怕是和宋清薇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時常拿著手機,對著和我的聊天框發呆。
一而再再而三,宋清薇終於忍不住爆發。
「宋驚墨,又是宋驚墨!」
「傅寒聲,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你已經跟我在一起了,憑什麼還是對她念念不忘!」
傅寒聲皺眉收起手機。
「你別胡鬧。」
「我隻是想讓她早點出面道歉,也好平復下現在的輿論風波。」
宋清薇之前在頒獎典禮上哭訴自己被我霸凌那番話,引起了網友們的激烈討論。
影後的粉絲,戰鬥力很恐怖。
他們扒出了我的身份證,我的家庭住址,我曾經就讀的學校。
有極端粉絲去我住的出租屋附近蹲守,可惜三天三夜也沒蹲到人,隻能悻悻而返。
信息越扒越深,逐漸開始有人覺得不對勁。
孤兒院的領養協議、慈善基金的捐獻單、山區支教的志願證明……
種種證據都在無聲表明,我並不像宋清薇說的那樣,是個蛇蠍心腸的惡女千金。
更何況,仗勢欺人的宋氏千金,怎麼會住一千塊一個月的出租屋呢?
有人開始質疑宋清薇。
宋清薇也慌了。
她忍了又忍,指甲在掌心掐出血印,終於擺出一個泫然欲泣的表情。
「沒關系,我不在意的,找水軍壓一壓評論就好了。寒聲哥哥,我隻是……我隻是太害怕了。」
傅寒聲嘆了聲,將她攬進懷中。
「薇薇,我不會離開你的。」
把宋清薇哄睡後。
傅寒聲在書房裡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撥通了我的電話。
他已經想好了該如何質問失聯了將近一個月的我。
可是回答他的,隻有一連串的忙音。
07
傅寒聲頓了頓,又從通訊錄裡找到另一個備注為【黃毛】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他冷著臉摔了手機。
我靜靜看著,險些笑出聲來。
那群混混身上背負了一條人命,雖說背後有京城隻手遮天的傅寒聲撐腰,可到底是害怕,早就跑路了。
當初是他說永遠不想再看到我。
現在這是,後悔了嗎?
傅寒聲愣了會神,又彎腰撿起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他的手有些抖。
「城郊倉庫……對,你去看一眼,有沒有發生什麼。」
我這才察覺到有些不對。
傅寒聲……
似乎並不知道我已經死了?
很快,助理的消息傳了回來。
「沒什麼特別的,隻是最尾一間倉庫被拉起了警戒線,聽說前幾天剛出了起刑事案件,還在調查。」
傅寒聲的助理有些迷惑,顯然不明白總裁為什麼深更半夜突然要他跑去城郊看幾間破倉庫。
「……刑事案件?」
傅寒Ṫű²聲表情扭曲了下,聲音驟然拔高。
剛想繼續追問,臥室的門卻忽然被推開,宋清薇揉著眼睛走出來。
「寒聲哥哥,你怎麼還不睡?」
「……沒什麼。」
傅寒聲匆匆掛斷電話。
宋清薇不依不饒地拉著他撒嬌,要他陪她一起睡,傅寒聲隻能心不在焉地回臥室躺下。
臂彎裡躺著千嬌百媚的宋清薇,他卻毫無睡意。
宋清薇問他怎麼了。
傅寒聲定了定神,手心裡一片冰涼的冷汗,半晌才開口。
聲音顫抖得厲害。
「城郊倉庫出了一起刑事案件。你說……會不會是驚墨出事了?」
「什麼?!」
宋清薇失聲叫了起來。
08
一片黑暗中,傅寒聲敏銳地發覺,宋清薇慌亂得有些不正常。
他起身開燈,緊緊盯著宋清薇的眼睛。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宋清薇強裝鎮定,「我怎麼會知道?寒聲哥哥,當初不是你說找人把她關上幾天,讓她長長教訓嗎?」
「可是……那些人很有分寸的,隻是關兩天而已,怎麼會是刑事案件呢?」
傅寒聲低聲喃喃。
「驚墨的電話也打不通好久了……」
「你說,她是不是受傷了?她會不會出事?」
我徹底無聲地笑了出來。
傅寒聲,現在倒是想起關心我了。
你派人把我關進冷庫裡,說要給我一個教訓的時候,可曾擔心過我會受傷、會出現意外?
哥哥啊,你可真是虛偽。
宋清薇怕他細想下去,連忙慌亂地掩飾。
「不會的。這麼久都沒消息,想必是姐姐她自己跑掉了,因為還在生你的氣,所以不想聯系你吧。」
「城郊倉庫那裡經常有人打群架,說不定是那些混混鬧出了刑事案件呢?」
「也對。」
傅寒聲松了口氣,仿佛安慰自己一般,輕聲念叨。
「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她要是有事,也不會現在才被發現。」
「宋驚墨,肯定是在跟我鬧脾氣。」
……
與此同時,警局正在調查我的身份。
因為這一個月報失蹤的人口裡,並沒有和我特徵對得上的,警察們廢了好大一番功夫。
DNA 比對結果出來的時候,有年輕警察立刻驚訝地叫了聲。
「這不是宋驚墨嗎?」
「網上鬧得很火的,曾經霸凌過影後宋清薇的宋氏千金,宋驚墨啊!怎麼會是她?」
網上聲討我的言論還沸沸揚揚。
我本人卻早就慘死在冷庫,孤零零躺在太平間,等待家屬認屍。
一屋子警察,面面相覷。
都從彼此臉上看到了不忍和憐憫。
09
接到警察局打來的電話時,傅寒聲正在陪宋清薇參加戀綜。
「您是宋驚墨的哥哥嗎?我們是公安局……」
「不好意思,你打錯了。」
傅寒聲沒有聽完就冷漠地掛斷了電話。
節目正進行到煽情的環節,宋清薇依偎在他懷裡,哽咽地說起自己的童年回憶。
「那時候,因為爸爸更偏愛我,我沒少被姐姐欺負。」
「我知道姐姐恨我,我不怪她。可她拿美工刀劃我的臉,把我推下樓梯摔斷腿,甚至還想找人玷汙我的清白……」
「要是沒有寒聲哥哥,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走過來。」
同臺的明星嘉賓紛紛紅著眼安慰。
直播彈幕瘋狂刷屏,全是對我的謾罵。
「什麼宋氏千金,不過是小太妹,給我們薇薇舔鞋都不配!」
「宋驚墨,滾出來道歉!」
「宋驚墨什麼時候去死?校園霸凌的人就應該下地獄!」
「……」
傅寒聲適時為宋清薇擦去眼淚,兩人深情對視,即將吻在一起。
就在這氣氛剛好的時刻,電話鈴聲再次急促地響了起來。
傅寒聲皺了皺眉,轉身接起電話。
「寒聲哥哥要管理公司,工作比較忙。」
宋清薇對著鏡頭,略顯尷尬地解釋。
可是觀眾們清楚地看見,特寫鏡頭裡的傅寒聲,臉色一瞬間慘白。
「你說什麼?!宋驚墨……她怎麼了?!」
捕捉到爆點的導演使了個眼色,悄悄點開了收音。
於是。
全國幾百萬觀眾都聽見了傅寒聲電話裡的下一句話。
「我們是市公安局,宋驚墨已經死了。」
「三天前,在城郊倉庫發現了宋驚墨的屍體,麻煩您過來認下屍,並接受調查。」
10
直到看見我的屍體之前,傅寒聲表現得都很正常。
他叫導演掐斷了直播,安撫嚇得花容失色的宋清薇,讓她在家等他。
甚至還有空吩咐助理打理好公司業務,準備公關團隊,壓下網上鋪天蓋地的輿論。
隻有在警察帶他到太平間門口時,才表現出一絲激動。
「宋驚墨怎麼可能死呢!她隻是在跟我鬧脾氣而已!」
「一定是你們搞錯了!她那麼膽小,不可能死!」
「如果躺在裡面的人不是宋驚墨,我傅氏集團一定要告你們誣陷誹謗!」
警察沒有說話,隻是面無表情地拉開太平間的門。
我慘白的屍體就停放在房間中央。
傅寒聲的聲音瞬間啞了下去。
他跌跌撞撞地撲上前,我的靈魂也跟著飄移。
我終於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瘦到皮包骨的女孩,身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傷痕,新傷和舊疤交錯在一起,觸目驚心。
皮膚被凍得發灰,隻有臉頰呈現一抹不正常的緋紅。
纖長睫毛垂著,嘴角微微翹起,掛著一絲甜笑,仿佛隻是墜入香甜的夢境。
——這是典型的凍死面貌。
一旁的警察用平靜的語氣陳述道。
「經過我們的調查,宋驚墨女士死前曾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除了身上肉眼可見的傷口外,下身還有程度嚴重的撕裂傷,顯然遭遇過多人強暴。」
「但這些傷都不是致命傷。真正致死的,是冷庫零下五十度的低溫。」
「她是被活活凍死的。」
傅寒聲高大的身體狠狠一顫。
「我們調查了宋驚墨的手機。」
警察繼續道。
「她生前的最後一個聯系人,是傅先生你。」
「不好意思,傅先生,我們需要看下您的微信記錄。」
傅寒聲好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人偶,木木地將手機解鎖,遞過去。
一旁的警察拍照記錄,傅寒聲默然半晌,顫聲問道。
「她……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
警察點開聊天軟件。
聯系人「宋驚墨」給他發的最後一條消息,赫然還停留在界面上。
【哥,救我!】
警察嘆了口氣,指著那條消息。
「就在她發給你這句話的五個小時後。」
傅寒聲的眼圈倏然通紅。
所以……
在宋驚墨發了這條消息後,充滿希冀地等待他來救她的這五個小時裡。
他在做什麼呢?
「當時……我在……」
傅寒聲艱難吐出幾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在心裡替他補全了這句話。
當時,他在出席一場舉世矚目的拍賣會。同時進行的,是宋清薇封影後的頒獎典禮。
在那五個小時裡,他豪擲八百萬,為宋清薇拍下了一套高定珠寶。
對她,是錦上添花,在所不惜。
對我,卻連雪中送炭,都不願意做到。
他明明看到了我發去的求救信息。
卻抱著「懲罰我」的念頭,任由他找來的小混混對我肆意虐待、折辱。
直到我凍死在冷庫裡。
意識到這一點,傅寒聲緩緩靠牆蹲了下去。
胸腔裡滾出破碎的泣音。
「驚墨……」
「哥哥錯了……」
「哥哥錯了啊……」
11
警察很快在鄰省追查到了潛逃的黃毛混混一伙人。
黃毛一聽說要償命,膽都嚇破了,忙不迭地供出了幕後主使。
「是傅總,是傅寒聲讓我做的!要不然我哪有這麼大的膽子,哪敢對宋氏集團的大小姐下手啊!」
傳訊室裡。
傅寒聲猩紅著眼,手臂青筋暴起。
要不是警察拉著他,他恐怕要衝上去,將黃毛一片片撕碎。
「我隻是讓你嚇嚇她,給她一個教訓!」
「……可我沒讓你欺負她,沒讓你侮辱她,沒讓你要了她的命!」
傅寒聲嘶聲怒吼著,到最後,甚至帶了一絲哽咽的哭腔。
「她才二十四歲,她那麼年輕!……死在冷庫裡的時候,她該有多害怕啊……」
男人再也沒有了意氣風發的矜貴模樣,高檔西裝面料發皺,從來一絲不苟的發型也有些凌亂。
他呆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地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