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我所料,這首詩根本不是她作的。
此詩慷慨激昂又瀟灑俊逸,作詩之人一定胸襟寬廣,樂觀豁達。
絕非李美人此等心胸狹窄之人可比。
「李美人,皇上開了金口,你若不說,可就是抗旨不遵!」
李美人嚇得跪了下來,解釋道:「這,這首詩是我酒後胡亂作的,至於背後的故事,我也不記得了。」
賓客席上忽然傳出一聲悶哼,眾人看過去,隻見二皇叔將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
「這位美人,你既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恐怕這詩也不是你作的吧?」
二皇叔素來愛詩愛才,最恨抄襲之人,李美人這回可算是撞在槍口上了。
李美人此刻已經慌亂不堪,卻仍不肯松口:「這首詩的確是我作的啊!王爺若不信,我還可以再作一首詩。」
說罷,她又念道:「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戚戚……」
還沒等她念完,滿座哗然,眾人交頭接耳,紛紛笑了起來。
我搖頭嘆道:「李美人,首先這是一首詞。」
她呆愣道:「是,是我記錯了,這是詞,不是詩。」
「其次,這首詞是淑妃娘娘年少時所作,當時震動京師,聲名遠播。你就算是要抄,也不該抄這首啊。」
09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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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美人張大了嘴,一臉驚異地望向淑妃。
淑妃挺直了身板,咧起嘴笑道:「皇後娘娘謬贊了,小意思,小意思。」
二皇叔坐不住了,拱手道:「皇上,皇後娘娘,這李美人犯了欺君之罪,不知該如何處置呢?」
李美人聞言,趴在地上磕了好幾個響頭,邊磕邊哭:「皇上饒命!皇後娘娘饒命!這詩的確不是我作的,我隻是借鑑,借鑑一下而已!」
二皇叔看向我的目光炙熱起來,我有些頭疼。
這李美人近來深得聖寵,若是罰了她,不知道皇上會不會生氣。
我是來養老的,又不是來爭寵的,李美人威脅不到我的地位,又何苦為了她得罪皇上呢?
想到這裡,我輕咳一聲,扭頭看向皇上。
他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全憑皇後做主。」
這不是坑我嗎!
我欲哭無淚,隻好擺擺手說:「念在李美人是初犯,這樣吧,罰俸半年,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點點頭:「就這麼辦吧。」
宴會過後,皇上似乎喝得多了些,我便讓他在我宮中安寢。
我將他領到床上坐好,俯身脫他的鞋襪。
他雙頰通紅,歪著頭看向我,含含糊糊地問道:「你是誰啊?幹嗎脫我鞋子。」
我搖頭,這傻孩子,醉得連自稱「朕」都忘記了。
我忍不住想逗逗他,笑道:「我是你娘子。」
10
他捧住我的臉看了許久,嗔道:「胡說!我娘子可美了,你才不是她。」
這話說的!我是生氣呢,還是不生氣呢?
我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胸中的怒火,開始脫他的外衣。
誰知他忽然捂住胸口,認真道:「你是不是想勾引我?我跟你說,我是有娘子的人,她知道會生氣的。」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捏著他的臉蛋問道:「那你娘子叫什麼啊?」
他特別高興地抬起頭,笑道:「纖若,她叫花纖若。」
我的手不覺一頓,花纖若,是我的名字。
心中好像有什麼地方微微顫了一下。
從前,我並未對他生過情意,隻想在宮中混混日子。
而如今,當我知道他心中有我時,竟忍不住竊喜。
我笑了半天,隨即瞥了他一眼,嗔道:「可是你有那麼多妾室了,你還經常去她們那裡。」
他龇牙笑著,湊到我耳邊說:「我告訴你,你別告訴別人。每次我去她們那裡睡,她們要碰我,我就鬧,鬧得她們煩了,就不管我了。」
好家伙,難怪沒有人願意侍寢!
我心中嘆著,還想再問點什麼,回過頭來,卻發現他已經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11
第二日一早,太監來喚他上朝,我便將他拉了起來。
他揉揉眼睛,撇著嘴,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
我見他這副樣子,忍不住又想逗逗他,於是坐在床邊,假裝抹起眼淚來。
他果然過來拉拉我,問道:「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我委屈道:「昨夜皇上喝醉了,說厭棄了臣妾,要把臣妾趕出宮去。」
他大驚:「朕何時這樣說了?」
我接著哭:「皇上昨夜喝醉時說的,臣妾聽得真切。」
他一下子慌了起來,辯解道:「酒後胡言,豈能當真?」
我快要憋不住笑,卻還是忍著說:「都說酒後吐真言,想必皇上是真心厭棄了臣妾,才會借著酒勁說出來。」
他呆呆地愣住,張了兩次嘴,又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我挪開錦帕,嘆道:「哎,既然皇上不要臣妾了,那臣妾自行改嫁,皇上應該沒意見吧?」
他抿著嘴,一張小臉漲得比猴屁股還紅。
我挑眉笑道:「聽說新科狀元郎模樣俊俏,不如皇上替我賜婚,也好成全了這些年的夫妻情意。」
他憤然站起,氣鼓鼓地說道:「你是皇後,不能休棄,隻能廢後!」
「哦?那皇上是要廢了臣妾嗎?」
他瞪了我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待洗漱穿戴完畢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幾日之後,賢妃坐莊邀請大家去她宮裡做客。
闲聊間,良妃八卦道:「聽說了嗎?新科狀元郎被人打了,已經在家躺了兩天了。」
12
淑妃一聽這話,立馬來了興致:「怎麼回事?展開說說。」
良妃聞言站了起來,手舞足蹈地演繹著,將那狀元郎如何出門、如果被打說得繪聲繪色。
我越聽越覺得不對,這狀元郎在朝中並未樹敵,怎的好端端地被人打了一頓?
該不會是我前幾日說這狀元郎長得俊俏,皇帝小兒派人打的吧?
想到這裡,我被剛喝到嘴裡的茶水嗆了一下,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淑妃似乎瞧出了什麼,笑道:「纖若面色有異,可是有事瞞著我們?」
我試圖岔開話題,卻被淑妃抓住不放,隻好將前幾日逗皇帝小兒的事說了出來。
還沒等我說完,賢妃便「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這小皇上,咱們還當他少不經事,誰知雞賊得很,將咱們都騙了。」
我嘆道:「皇上此事的確做得欠妥,說好的雨露均沾,結果整這麼一出,著實可惡!」
賢妃被果子嗆了一口,忙擺手:「雨露均沾?這好事還是留給你們吧,我可瞧不上他。」
良妃跟著點頭:「哈哈哈,我也是。」
淑妃腦瓜子一轉,輕聲笑道:「不過闲來無事,不如咱們整整他,誰讓他先使壞的。」
第二日傍晚,我帶著一盒從賢妃那兒搶來的桂花糕去御書房探望皇帝小兒。
他見我來了,眼中露出喜色,隨即輕咳兩聲,裝作沒看見的樣子繼續批閱奏折。
壞得很,的確壞得很。
我走到他跟前,他方才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瞥我一眼,一本正經道:「皇後來找朕,所為何事啊?」
我扭捏著身子,掏出絹帕假裝擦起眼淚來:「難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人家還特意做了桂花糕,皇上也不嘗一口,想是厭惡了臣妾,那臣妾這就回去。」
他擰眉,狐疑地望了我一眼:「你真是皇後嗎?」
13
什麼!什麼!幾個意思?
我氣得將絹帕收了起來,將那桂花糕「哐當」一聲放在了桌上,叉腰道:「吃不吃?這可是我親手做的,不吃我揍你!」
他嘆了口氣:「兇巴巴的,果然是皇後。」
伸手拿起一塊桂花糕,聞了兩下才小小地咬了一口。
「好吃嗎?」我挑眉問道。
他點點頭:「嗯,味道不錯!」
說完放心地將整塊糕點塞進了嘴裡,愣了片刻便盡數吐了出來。
沒想到吧?我早知道你對我有防備之心,所以將辣椒粉放在了糕點正中間!
我正得意著,耳畔忽然傳來一陣怒吼:
「花纖若!你又耍朕!」
我趕緊腳底抹油往外跑去。
他起身追我,卻被從門外走來的賢、良、淑三位妃子擋住了去路。
「皇上,晚上去臣妾宮中好不好?」
「皇上,你要到哪裡去呀?」
「皇上,人家想死你了,嘔……」
回首望去,皇帝小兒被三位妃子圍在中間掙脫不開,臉上寫滿了「你給朕等著」幾個大字。
我衝他吐了吐舌頭,笑著跑開了。
嘿嘿,氣死你!
夜色漸深,我正拆著頭上的發飾,忽聞一聲「皇上駕到」。
我還沒來得及起身,皇帝小兒便氣衝衝地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我忍著笑意,嘲諷道:「喲,皇上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你說呢?」
他斜著眼瞪我,腮幫子氣得鼓鼓的,讓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伸出手在他臉上揉了兩下,他忽然抓住我的手,生氣道:「花纖若!你能不能不要再拿朕當作小孩子了!」
14
「哦?那當作什麼?」
「當作,當作……那個。」
他驀地紅了臉,額上沁出細細的汗珠,龍袍的下擺被他揪出了個小小的鼓包。
我坐到他身旁,笑容愈發張揚:「那個是什麼呀?」
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又迅速躲閃開來望向別處,張了兩次口卻又說不出話來。
「古古怪怪。」
我吐槽了一句,正準備拿起帕子替他擦汗,捧起他的臉的那一刻,他卻忽然閉了眼,身子向前微微一傾。
掏著絹帕的手頓住,我滿臉疑惑地看向他:「我給你擦汗,你閉眼做什麼?」
「……」
第二日一早,賢妃和淑妃看向我的眼神明顯不同了。
頗有一種我做了壞事被她們發現的意味。
我心裡有些發毛,忍不住問道:「你們倆怎麼了?為何這樣看我?」
賢妃吐著瓜子殼,笑道:「昨夜感覺如何?」
淑妃接話:「是不是感覺整個人都升華了?」
良妃沒說話,隻眼巴巴地望著我,連咬了一半的糕點都放回了盤子裡。
我一頭霧水:「你們在說些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賢妃一臉震驚:「不會吧?昨晚皇上那麼急吼吼地跑去找你,什麼也沒發生?」
淑妃皺著眉,搖了搖頭:「他該不會是不行吧?」
賢妃撸了撸袖子:「我覺得今晚應該把他倆綁在一張床上。」
淑妃點頭:「我覺得可以。」
良妃:「賢妃姐姐,綁的時候可以叫我一聲嗎?我想看……」
我:「……」
15
勢頭不妙,我趕緊岔開話題,談起了芷清進宮的事。
芷清是宰相家的嫡女,也是與我們一同長大的玩伴。
三年前,家裡為她尋了個夫家,是穆國公府的世子。
這本是一樁美事,誰知嫁過去之後才知道,夫家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
丈夫成日裡貪圖享樂不上進,考不上功名,妾室卻一個接一個地抬進來。
婆婆卻把這一切歸咎於芷清,時常訓誡她沒有管好夫君。
芷清一直忍著委屈想做個好妻子,卻不料更被欺負,最後忍無可忍,隻好和離。
賢妃聽完氣得跳腳:「芷清怎麼說也有個做宰相的爹,那穆國公府不過是守著個爵位,憑什麼瞧不起人?」
良妃接話道:「我倒是聽說,那國公夫人眼高於頂,先前看上了安王爺家的小郡主,誰知人家根本無意與他家結親,這才退而求其次娶了芷清。他還放出話來,說憑他家的家世,公主都娶得呢!」
淑妃嘆了口氣:「芷清性子太柔了些,哪是這些豺狼虎豹的對手?離了也好,等她進了宮,咱們幾個日日聚在一處,倒也不錯。」
芷清進宮的事很快被提上了日程,我向皇帝小兒提了兩次,最終敲定在過年前接她入宮,封為貴妃。
她一見我們,忙上前握住我的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纖若,我再也不要嫁人了!我算是看明白了,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日後我就守著你們,咱們幾個過。」
我拍拍她的手背:「對!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咱不理他們,咱們自己也能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