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還纏在蘇漾腿邊,搖頭晃腦,一會兒一跳,扒拉著舍不得她去上班。
“老爺乖,我上完班就回來。”
蘇漾拉開院門,剛走出去,就被院外停的那輛保時捷卡宴給嚇到了。
我的個媽呀,顧熠他怎麼又來了?
蘇漾小心地走到車邊,皺著眉頭敲了敲顧熠的車窗。
“顧工?”
顧熠原本在小憩,見蘇漾出來了,起身從駕駛座走了出來。
“起來了?”顧熠紳士地給她拉開了副駕的車門:“正好接你去上班。”
蘇漾為難地看著顧熠,根本不想上車,更不想和他有什麼關聯。
“顧工,我昨天的話,或許您沒懂?”
“懂。”顧熠臉上沒有任何一絲尷尬的表情,坦蕩地說:“我做方案,也有被甲方否定的時候,再來一次就好。”
蘇漾無奈地扶額:“感情的事,不是甲乙方這種關系啊,是一種感覺,你懂嗎?”
“那就多努力幾次,總會有感覺。”
蘇漾:“……”
他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我的天?
媽呀,看來比被瘋牛病針對更可怕的事,是被瘋牛病追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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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和顧熠很難進行人類的溝通, 在他的堅持之下,蘇漾隻能坐著他的車去公司,不然根本就沒法離開家門。
到了公司, 雖然她堅持分開走, 但是蘇漾還是感到心虛極了。尤其一進Gamma, 就有一種所有人都在看她的感覺。
惴惴不安地坐在位置上,打開電腦, 整個人有點心不在焉,蘇漾滿腦子都在想怎麼甩脫顧熠,連林铖鈞來了都沒有發現。
他手裡拿著圖紙,一看是過來找顧熠討論方案的。
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靠在蘇漾的辦公桌邊上,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聽說昨天有人陪你過生日去了?”
很明顯, 他也知道顧熠那瘋牛病一樣的行為,卻沒有制止。
“您為什麼不阻止他?”
林铖鈞滿不在乎地聳肩:“看他吃癟,就感覺很爽啊,為什麼要阻止。”
“可是您這樣也害了我啊。”蘇漾打量著四周, 壓低聲音地說:“早上他還去接我了。”
“不好嗎?”林铖鈞挑眉:“你有專車了。”
蘇漾愁眉苦臉:“我沒叫專車啊, 是這個師傅不請自來的。”
林铖鈞笑得不行。
蘇漾從他的話就知道他隻是看笑話的吃瓜群眾, 指望不上他點醒顧熠了。
蘇漾都快愁死了。
好在每天都有很多項目忙碌,顧熠是個工作狂,也沒有那麼多時間糾纏蘇漾。
近來蘇漾都在跟進皎月村小學的公益項目,根據數據,蘇漾已經把平面圖和立面圖都畫好了。關於這個項目, 顧熠沒有給她任何提示,隻是讓她先按她的想法出概念設計。
顧熠的本意可能是不想影響蘇漾,讓她先自由發揮。但是她經歷過被甲方的打擊之後,不如以前那麼自如,還沒開始設計,就忍不住有些底氣不足,害怕被人否定。比起來,如果有顧熠稍微指導一下,她可能會有信心很多。
她不敢把這些想法告訴顧熠,顧熠對工作上的事一貫脾氣很差,她不敢捋虎須,隻能自己先做著。
節目組已經在和他們溝通進組的事,在出發之前,顧熠沒有和蘇漾交代任何,蘇漾就是這樣不知不畏地跟著顧熠去了。
上次去皎月村,皎月村還是完全的原始狀態,但是這次,節目組的人和機器把整個皎月村那種自給自足的靜好狀態完全破壞,蘇漾看著這一切,不由皺了眉頭。
顧熠發現了蘇漾表情的異樣,淡淡瞥了她一眼,說道:“是不是覺得現代的一切,破壞了這裡原本的美好?”
蘇漾明明什麼都沒說,顧熠卻發現了她心裡的想法。蘇漾頓了頓聲,回答:“周教授說,現在是建築師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到處都在拆除、改建、重建,項目多到做不完,錢越賺越多,所以很多建築師在物欲的衝擊之下失去了本心。”蘇漾抬起頭,有些困惑地看著顧熠:“但是我忍不住想,我們作為建築師,到底是城市的造夢師,還是毀掉了城市原本夢境的人?”
顧熠聽完蘇漾說的話,許久都沒有吭聲,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蘇漾。
大家被這個社會推動,越走越快,隻想著如何在行業裡嶄露頭角,很少有人會去考慮,這麼做得對不對,大家都這麼做,別人都沒想,自己沒必要杞人憂天。
林铖鈞問顧熠,蘇漾到底哪裡特別?
顧熠想,大約就像此刻吧。
她皺著清秀的眉頭,真正拿出了建築師的關懷之心,去感知這個世界,去思考建築與人類、與自然的關系。這一點打動了他。
在許久的沉默之後,顧熠終於開口,對蘇漾說:“想得太多,會開始自我懷疑。如果我們毀掉了城市的夢,那就由我們來重建。”
……
節目的整體形式,就是改建皎月村。是一個由廣告商贊助和政府支持的公益項目,除了顧熠和曹子崢,還有別的建築師。大家都圍繞著這個村莊進行改建設計,一人改建一個部分,蘇漾隻知道顧熠被分到改建學校,別的建築師的任務,都一無所知。節目組要求所有建築師必須用到一些共同元素,來保持村莊改建的完整性,所以整體風格必須開會決定。甚至可以說有些競賽的形式了。
這讓蘇漾嚴陣以待。
明星的部分都有劇本,錄完以後,接下來是建築師們的會議。這是節目中真正沒有腳本的部分。建築師確定了基本概念之後才讓明星參與其中,直接錄制節目中需要的片段。
沒有了攝影機,大家都自在了許多。
各組的建築師和助理建築師漸漸就位,把村裡臨時拼的長桌坐了個滿滿當當。
顧熠去接電話了,蘇漾先進了項目組,在場的大部分人蘇漾都是第一次見,唯一認識的竟然隻廖杉杉和一面之緣的曹子崢。
沒有顧熠在場,蘇漾小心翼翼地找了空位坐下,對面就是廖杉杉和曹子崢。
蘇漾不由有些緊張,一直下意識用手按著圓珠筆的彈簧,筆的彈簧裝置觸動,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
曹子崢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看上去一點都不嚴肅,很難想象他曾經設計過那麼多美好的建築,和他本人的氣質一點都不符合。
見蘇漾坐下,曹子崢淡淡瞥了一眼,並且對她一笑,這一笑把蘇漾沒有意料到的,整個人有些怔忡,手一松,手上的圓珠筆就彈了出去,直直彈向了曹子崢,打到了他的手。
曹子崢沒動,是廖杉杉眼疾手快撿起了那支圓珠筆遞給蘇漾。
蘇漾一臉尷尬。
曹子崢手上輕輕摩挲了一下,下巴點了點蘇漾,然後低聲問廖杉杉:“顧熠的?”
蘇漾耳朵尖,聽見這三個字,立刻慌了,趕緊解釋道:“不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無意的。我手一滑……”
曹子崢被她的反應逗得噗嗤一笑。
廖杉杉溫和地說著:“是顧工組的人。”既回答了曹子崢,也給蘇漾解釋了一下。
蘇漾聽到這裡才發現自己誤會了,尷尬地低下頭去,再不敢玩圓珠筆了。
顧熠電話打完,進來開會。
氣氛倏然嚴肅了起來,蘇漾也不覺坐直了身體。
很顯然,所有的建築師都做過功課了,說是隨便聊一聊,但是每個人都帶了概念方案來。
蘇漾有些緊張,這感覺就像考試前,一堆學霸都在那說“沒準備”“裸考”,讓她放松了警惕,結果別人都復習得胸有成竹,隻有她毫無準備。這感覺讓蘇漾很不安。
蘇漾在聽別人的方案時,時不時會抬起頭看看顧熠。
他微微蹙起的眉頭,看上去有些凌厲。緊抿的薄唇,深邃的眸子,讓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他一直專注聽著別人的發言,始終不插話。
所有人都說完了方案,最後輪到顧熠說想法。
被叫到名字,顧熠的表情也沒什麼變化,隻是微微往後靠了靠,手臂放在蘇漾的椅背上,完全闲適的姿勢。
他用下巴點了點,低聲對蘇漾說:“你來吧。”
蘇漾冷不防這麼被叫到名字,整個人一驚。
平時在Gamma,她胡說八道一下,作為實習生,大家都會包容,這會兒全是成熟的建築師,蘇漾還沒說話,大家都皺起了眉頭,這讓她忍不住膽怯。
她微微往顧熠的方向靠了靠,小聲說:“顧工,別鬧了。”
“你不是和我說想試試?”
蘇漾一臉尷尬:“我是想著等我更厲害一些,再……”
顧熠打斷了蘇漾,環顧著四周,最後看向他,很認真地說:“你不想試,那就我來了,確定嗎?”
顧熠的表情中甚至帶著幾分挑釁,很奇怪,蘇漾卻從中看到了鼓勵。
“我想試。”
蘇漾深吸了一口氣,最後拿出了自己思考幾天的成果——她對於皎月村改建的概念想法。
說起來,她的設計想法,還是來源於顧熠。
當時他們第一次來皎月村,走在原生態的小路上,顧熠向蘇漾說起了他的童年。
他說:“我小時候住在N城的老城區,和你們家一樣。那時候老城還保留著戰後的一些建築和設置,防空洞、地道、屋頂、狹縫、大樹、院落和小朋友。那時候覺得那樣的環境就好像天堂一樣。”
他的語氣中充滿著懷念,所以說起後來,眸中不由帶著幾分遺憾:“後來老城不斷被拆除,如果有老建築,就被圍起來,供人們參觀。老城人的生活環境並沒有得到改善。新的城市規劃和建築設計不斷建造著高牆,在城市裡建造隔閡。很遺憾,這就是我們生活的世界。”
他寥寥幾語的形容,卻狠狠戳中了蘇漾的內心。
蘇漾在逛完皎月村,聽完皎月村的故事以後,唯一的想法,就是保留這裡最初的純真和美好。現代的建築,最終也是服務人們的生活。這是亙古不變的。
蘇漾將她的方案投在電腦上,開始耐心地解釋:“皎月村小學的校長和我們說,皎月村小學是1983年建成的,準確地說,是重建。在1983年重建之前,有五年的時間,這個村莊裡沒有校園,因為地震導致了山體滑坡,最初的小學是建在山洞裡的,後來整體被掩埋。”蘇漾講述完這段過去,抬起頭,看向所有人:“我的方案,是挖掘部分山體,將學校的一部分建在山中,完全融合成山的一部分,好像一種時空和空間的相遇,過去的小學和全新的小學在陽光下融合,山體和建築自然地融合,成為山的一部分。也象徵了最初的小學,從山中重現,是全新的希望。”
……
蘇漾以平靜的口吻說完了方案,她努力模仿著顧熠每次講述方案時那種鎮定自若的樣子,但是她激烈的心跳,還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緊張。
她講述完畢之後的好幾分鍾。
整個會議室裡沒有一個人說話。
許久,一個蘇漾叫不上名字的設計師終於打破了平靜。
他以有些輕蔑的口吻問蘇漾:“聽說,你還是個本科生,在Gamma實習?”
蘇漾的手緊握成拳,不卑不亢地說:“是。”
他笑了笑,說的話充滿了包容,口氣卻十分刺耳:“那你能做成這樣,確實已經不錯了。學生總是天馬行空,比較不切實際。這種意識流的東西,老土且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