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翹起,輕攏秀發,舉手投足間全是空靈的嫵媚。
豔如初綻的玫瑰。
顧熠腦中不由想起小時候看過的歌劇《卡門》,當年他也曾對紅裙有過那樣的驚豔。
銀獎,團圓之家?
蘇漾?
第十九章
“顧總?”那活潑的主持人見顧熠有些失神,喊了他一聲。
顧熠沒有回應任何,隻是緊抿雙唇,視線不偏不倚,一直落在蘇漾身上。
蘇漾拎著不算方便的裙擺走到顧熠面前,仰起頭與他對視,十分倨傲,不同於顧熠那種冷漠眼神,她眼角眉梢都帶著幾分俏皮的示威。
“顧工!”她率先和顧熠打招呼,聲調上揚:“沒想到是我吧?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顧熠沒有回答,隻是別有深意打量著她。
那主持人見兩人認識,也不說什麼了,拿著稿子往舞臺的方向走去:“你們是校友,又認識,就不需要我介紹了。我們直接去彩排吧。”
顧熠微微頷首。
彩排要開始了。兩人一齊舞臺上走,蘇漾在前,顧熠在後,她一直在擔心他會不會踩到她的裙擺,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一回頭,顧熠竟然無聲牽著她的裙擺,低著頭,沉默而安靜,仿佛天經地義。
蘇漾有些尷尬,幹幹地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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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熠微微挑眉,沒什麼反應。
彩排過後,時間剛好,頒獎典禮正式開始。
業內的盛會,流程也比較枯燥,前面是主辦方和各位業內大師的講話,每一個都是對建築行業的回顧和展望,大同小異的樣子。
等了許久,終於到了頒獎環節。
和彩排的時候一樣,每一類獎項裡隻有代表可以發言,金銀銅由金獎得主發言。
頒完獎,嘉賓也不能下臺,要站在獲獎者身邊,一起聽金獎的獲得者發表感言。
偌大的舞臺,獲獎者被安排站得隔了一些距離,唯獨和自己的頒獎嘉賓站得近。
蘇漾挺直著背脊,始終帶著如照片定格那一刻的僵硬笑意。
背景音是金獎“膠囊城市”獲獎者煽情的感言,說著他對建築師的憧憬,這麼多年的努力,以及未來的方向。
蘇漾聽得不算多認真,腦子有些放空。
“你上次要的實習表,我填好了。”顧熠用小到隻有蘇漾能聽見的聲音說:“我給了100分。”
蘇漾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聽錯了,等她意識過來,疑惑地看了顧熠一眼:“因為我得了獎,一下子從59進步到100了?”
顧熠面無表情地目視著前方,沒有接蘇漾的話茬。
“調組的事,不用折騰去別組等機會了。”顧熠頓了頓聲,大方宣布:“我決定讓你參與項目。”
蘇漾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顧熠。
她的重點並不是去別的組要什麼機會,而是遠離他姓顧的好嗎?
忍不住壓低了嗓音問:“你現在是打算說話不算話了?”
顧熠微微側頭過來,向下看了一眼,微微抿唇。
“嗯。”
“……”蘇漾化了妝都忍不住沒形象地翻了個白眼。
這人還能再理直氣壯一點嗎?
“你不能這樣。”
“我已經決定了。”
顧熠臉上是不可轉圜的堅決。蘇漾小命兒握別人手裡,哪裡有什麼做主權。
蒼天吶,她熬夜一周到底是為什麼?!
氣得蘇漾差點把獎杯都給摔了。
正這時,金獎的獲得者感言發表完畢,主持人組織舞臺上的人看鏡頭,拍照留念。
大合照過後,獲獎者又分別和自己的頒獎嘉賓合照。蘇漾完全不想配合。
如果用獎杯爆捶顧熠的頭不犯法,她倒是很想試試。
蘇漾拉長著一張臉,站得老遠,主持人忍不住出言調侃:“N大的學長和學妹,站近點,親熱點拍一張。”
顧熠見主持人的表情有些尷尬,用蘇漾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命令:“過來。”
在Gamma顧熠說了算,在這裡,憑什麼連合照也要被他呼喝?
蘇漾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岿然不動。
“不過來?”顧熠的語氣中帶了幾分威脅。
在舞臺上,蘇漾可不怕他,總不可能打她吧?她輕輕揚了揚下巴,一臉贏了的表情。
下一刻,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就這麼伸了過來,一把扣住了蘇漾纖細的腰肢,稍一用力,就把蘇漾摟緊了他的勢力範圍。
火熱的掌心燙得蘇漾忍不住挺直了腰。
蘇漾緊咬著牙關,瞪大了眼睛,兇巴巴地用眼神示意顧熠,特麼快點拿開他的鹹豬蹄。
顧熠對於她的抗議完全沒看見一樣,臉上始終帶著紳士的笑意。
他說:“笑。”
蘇漾:“……”
笑你妹啊!
調不了組,蘇漾有一陣是有點消極的。每天上班完全是行屍走肉一樣的狀態。
唯一能安慰蘇漾的,是她的一期實習報告,真的打了100分。系主任看到顧熠給蘇漾打了100分,好一頓誇。
看來顧熠這人吹毛求疵不近人情的個性,他老人家也是知道的,別人單位都不為難的項目,他也要一板一眼的憑能力評判,也是得虧蘇漾夠堅強了。
好在顧熠還算說話算話,說讓蘇漾參與項目,就真的讓她參與了。
就是這個四五年前,房子都快賣光的項目,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讓蘇漾發揮的餘地?
跟著顧熠跑了一路,蘇漾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這項目應該早就完成了吧?還來幹什麼?”
“設計費還沒付完。”
蘇漾仿佛聽了個大笑話:“所以你叫我,是來要債的?”
“嗯。”
蘇漾一臉日了狗的表情。
這也算是參與了項目,嗯,很參與。
蘇漾不情願地跟在顧熠身後,不爽地問:“還有人會欠設計費嗎?”
“在N城建築設計行業裡,一些‘著名’開發商的欠款數額,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大環境如此。”
“可是Gamma,不一樣啊。”
“Gamma沒有什麼不一樣。”顧熠淡淡瞟了她一眼,簡單介紹著行業的一些規則:“在正常情況下,設計行業的拖款周期大約是一年,籤訂合同拿10%,這筆錢開發商一般會按時給。方案報建完成支付40%,一般合同裡會指明甲方內審和規劃局報審,但是一般規劃局的審核周期較長。為了趕進度,設計公司會墊資繼續推進,所以會造成很多時候都已進行到施工圖階段,規劃局那邊依舊沒有“通關”,按照正常情況施工圖做完能拿到合同款的80%,但這時候設計公司依舊隻拿了10%。”
說起行業內的一些潛規則,顧熠的眼中流出一絲無奈:“在這種情況下,拖款周期就變長了,所以很多大規模的公司會瘋狂接單,靠每筆單籤訂時支付的10%維持公司資金的滾動,而一些接不到單的中小公司則被活活拖死。”
“為什麼會這樣?”
顧熠說起這個話題,臉色越來越嚴峻:“說到底,是對建築設計缺少尊重。一些甲方覺得設計就那麼一段時間,憑什麼收那麼貴?所以有合同也不遵守。”
說完,他意味深長看了蘇漾一眼,又道:“建築師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有社會地位,想清楚要不要繼續。”
……
蘇漾一路品著顧熠的話,兩人已經找到了欠款開發商的辦公室。
來之前財務電話聯系過了,對方還是一貫的老賴,財務真是被逼的沒辦法才向顧熠求助。
顧熠此次的目的,是希望對方如果不能及時付款,至少也該談一談抵扣方式。
要債的過程比想象中艱難,這個公司的經理完全是個流氓,不管顧熠如何強調立場,他就一句話——“工程款沒回款,我們也沒錢付啊。”
顧熠是個建築師,並不善於討債,到最後幾乎是不歡而散。顧熠看了一眼時間,隻能先帶著蘇漾撤退。
兩人要走,那個經理還假模假樣起身要送他倆。
三人剛要走出辦公室,突然就被大量湧入的人群嚇得退了回去。
什麼情況?
蘇漾被眼前的場面嚇壞了。
一群農民工打扮的人氣勢洶洶衝了進來,每個手上都拿著家伙。
鐵锹、糊牆的鏟子、砸牆的鐵錘、沾滿了幹涸水泥的塑料桶……反正一切工地上用得到的工具,應有盡有。
顧熠警惕地用手臂掃了蘇漾一下,把她往身後推了推。
來人對著他們大聲叫囂。
“王大明,今天不結工資,我們就不走了!”
“欠債還錢!農民工都是血汗錢!”
“王大明你黑良心!”
“……”
來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勾勒出了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