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五來實習。”蘇漾趕上機會,趕緊問李工:“聽說想要進好的建院,必須讀研,是這樣嗎?”
李工笑笑:“看你怎麼看待這個問題。學生是浪漫的理想主義者,工作以後是現實理性主義者。工作之後就會有自己主導或者參與的作品,那種心情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而讀書時,作品隻能流於紙上。”
“也對。經驗還是實戰出來的。”蘇漾想想現在本科都沒畢業,想其他的有些太遠,便插科打诨地問了一句,一直以來的好奇:“那當建築師的,買房子能有折扣嗎?”
“一般沒有,不過在房地產工作的設計部工作,好像會有個九折優惠。”李工隨口回答完蘇漾的問題,兩人剛好走到項目組。
進項目組之前,蘇漾幾乎是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門上貼著的項目組的名字。
磨砂的玻璃門上,竟然就隻是簡單粗暴地貼著“李工組”三個字,一點都不高大上。
蘇漾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是不是和你想象中很不一樣?” 李工心細,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小動作。
蘇漾被抓包,尷尬地吐了吐舌頭,不過還是誠實地回答了李工:“是有點。”蘇漾撓了撓額角,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以為會是有點特色的名字。”
“學生時代比較會在想名字上花心思。”
蘇漾笑笑:“我們都是用大師的名字命名,什麼密斯組,柯布組,安藤組。”
李工也是從學生時代過來,也有過這樣的青春,對此十分理解:“工作以後很少會這樣花心思,大部分都是直接用工程師的名字。”說完,他又補了句小幽默的話:“不過姓吳的,和姓龔的就比較尷尬了。”
蘇漾聽了李工的話,先是在心裡默念了一下“吳工(蜈蚣)”和“龔工(公公)”,隨後突然腦洞大開,說道:“不知道有沒有姓‘老’的,要是有,那才是終極尷尬吧。”
她笑得得意忘形,邊往前走,邊忍不住念了兩聲:“老公?哈哈哈!老公!”
她正歡快地重復著姓“老”的建築師的名字叫法,一時不察,面前突然出來一個人,要不是李工拉得快,她差點就撞到人家了。
定神看看來人,竟然又是神出鬼沒的顧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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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李工的項目組。
蘇漾的兩聲老公就這麼叫到了他眼前,這讓她無比尷尬,隻得硬著頭皮解釋:“我不是叫你。”
顧熠眼神漠然,帶著幾分捉摸不透,他低頭看了蘇漾一眼,依舊如常的面無表情。
“放心。”他說:“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是叫我。”
“……”蘇漾看著他那一臉篤定的表情,心想:就你這樣,倒貼過來,我還不願意呢!
李樹手裡的住宅項目是臨時插隊進來的,比較趕工,顧熠最近在忙一個博物館項目,原本沒空管住宅這一塊,但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還是抽了時間過來問問情況。
李樹是很成熟的建築師,經驗豐富,為人沉穩,大約是有家室的關系,和那幫單身的建築師氣質上就很是不同。
他的辦公室裡到處都放著他老婆女兒的照片,顧熠每次過來,都感覺好像到了誰家一樣。很奇怪,這種溫馨的感覺,他竟然並不討厭。
李樹比顧熠大,兩人也沒有上司下屬的明確界限,他給顧熠倒了一杯茶,顧熠嫌燙,直接放在茶幾上。
不等顧熠開口,李樹率先問:“怎麼想的,居然招了個女孩進來?”
顧熠頭也不抬,隻是看著項目的資料:“我隻想知道項目的情況。”
李樹笑:“哪一天不能談項目?有一天能和你談女人,這才比較稀奇吧?說說,這女孩和你什麼關系?需不需要我特殊照顧?”
顧熠聽他這麼說蘇漾和他的關系,眉頭微蹙:“和我沒有關系。”
“啥?”
“大家不是每天都鬧,說我們是光棍團隊?所以招個女的平衡一下。”顧熠說得很坦蕩,不含私心。
“原來如此。”李樹笑:“原來是團隊福利。那我回頭和那幫老光棍說一下,他們的春天來了。”
李樹笑得很蕩漾,不知為何,顧熠看著有幾分不順眼。不想再談論別的,顧熠清了清嗓:“現在,可以說項目了嗎?”
……
和李樹就項目的概念設計,討論了四十幾分鍾,初步交換了一些想法。推翻了李樹之前的設想。
從李樹的辦公室出來,顧熠發現,外面本該坐滿人的工位上竟然空無一人。忍不住不滿地挑了挑眉。
再一看,所有人都集結在出口處,嘈嘈切切,也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顧熠問:“怎麼回事?”
李樹倒是對此十分淡定:“好不容易來了妹子,肯定是無心工作的,估計還在逗人妹子。”
顧熠緊抿雙唇,不再說話。兩人一齊穿過格子間,眾人看到顧熠和李樹,都有些心驚,趕緊收起了興奮,鳥獸散一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人群散去,中心的人物也終於現出了原形——果然是蘇漾。
蘇漾不明所以,臉上還帶著憨憨的笑意。她手上拿著一袋已經空掉的巧克力太妃糖。這也是石媛教她的,進新環境,給大伙兒發點小禮物。她這包糖從來實習前就準備好了,如今終於派上用場,也是十分不易。
這會兒看到顧熠和李工一起出來,她掂了掂手中的包裝袋,臉上露出了幾分為難的表情。
“怎麼辦,都發完了,還剩最後一顆。”她把袋口倒過來,將包裝袋中最後一顆糖果倒在手上。抬頭看著顧熠和李工:“你們誰要?”
李工還是一如既往的和善,見蘇漾隻有最後一顆了,笑笑說:“你自己留著吃吧。”
李工的善解人意,讓蘇漾對顧熠也充滿了期待。
發了一整包,自己倒是沒吃,如果顧熠也不要,那這一顆就是她的了。
她又假客氣地把糖遞給顧熠:“那就給顧工吧。”
展開的手心上,放置著一顆紫色糖果紙包裹的太妃糖,明明也不是珍馐美味,蘇漾的注意力卻一直集中在上面。
顧熠低頭看了一眼糖果,又看了一眼蘇漾。
在蘇漾期待的小眼神之下,顧熠冷冷地說:“一點貢獻都沒有的人,不準在辦公室吃零食。”
說著,拿走了蘇漾手心的那顆糖:“沒收。”
蘇漾:“……”
進了李工的項目組,李工便開始盡心盡力地帶她。項目組裡那些男同事也都非常熱情,對蘇漾很是照顧。
最近李工在做N城一個非常大型的住宅項目,圍繞著一個大型商圈興建。
這是蘇漾第一次參與項目,又是大型的本土規劃,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同事給了她很多項目的資料,比起建築學那些生澀的學院派概念,這種實戰的東西更讓蘇漾興奮。
這個項目已經開過一次概念會,蘇漾能看到前期成熟建築師的設計成果,雖然還隻是概念方案,蘇漾已經感覺到不同。
迅速看完了所有任務要求和設計條件,之後又仔細研讀了整個文案各階段的成果,對這個項目,蘇漾有了一定了解。
認真工作的時間,總是過得比較快。
下午的時候,同事在辦公室裡問有沒有人要去買咖啡,作為新人的蘇漾立刻自告奮勇。認真記錄下大家要的口味,蘇漾很快就出去了。
蘇漾走得太急,她離開後,大家才發現,忘了給她錢,給她打電話,她手機還放在辦公桌上。
她能這麼出去,應該是帶了錢吧?
大家想:那就等她回來了再還吧。
“這小丫頭,真是熱血。”
大家忍不住感慨。
蘇漾是點完咖啡,才想起忘了找大伙兒要錢。
掏了掏自己的褲兜,空空如也,竟然真的一分錢都沒帶。
沒錢付賬,第一反應是找手機,結果手機也忘了拿,手機也無法支付。
咖啡已經下單,收銀一直盯著蘇漾,臉上的耐心漸漸散去,她用服務人員標準的微笑提醒著蘇漾:“小姐,現金還是刷卡?還是手機支付?”
蘇漾一臉尷尬,正準備撤單,突然從櫃臺的玻璃裡發現,站在身後排隊等點單的,竟然是顧熠。
還是上午的那一身衣服,臉上帶著幾分“生人勿近”的冷漠。
雖然一直和他有點不對盤,但是此刻這麼乍一看,他那張冷面孔竟然帶著幾分救世主的聖光。
“啊……碰到你真是太好了……”蘇漾猛一轉身,正要抓上去,顧熠已經往後退了一步。
她也顧不上顧熠的抗拒,走到他身邊湊近耳邊,低聲說:“顧工,我給大家買咖啡,忘記要錢了,你能不能先借點錢給我?”
“我為什麼要?”顧熠看了她一眼,微微皺眉,聲音不高:“我似乎和你並不熟。”
蘇漾聽到顧熠如是說,隻覺得有一股子血從腳底板升上了腦門。
什麼?這時候是討論熟不熟的時候嗎?上去就還他錢,至於一臉拒絕嗎?
蘇漾深吸了一口氣,很冷靜地問他:“你要買什麼?”
“三明治。”他沒有一絲不自在。
蘇漾往顧熠身側逼近,她趁顧熠不備,微笑著一把挽上了他的胳膊,一臉春風和煦地對那個收營員說:“還加一個三明治。”
顧熠沒想到蘇漾能流氓到這種地步,低著頭看著被蘇漾挽著的手臂,臉色越來越沉。
“在我沒發火前,我勸你……”
不等顧熠說完,蘇漾揚聲打斷,故意用嗲精的聲音說道:“老公,先付錢吧,人家等著呢。”
顧熠:“……”
第六章
眾目睽睽之下,顧熠最後還是向“惡勢力”低了頭,蘇漾“奸計”得逞。
蘇漾拎著打包好的咖啡,安靜地低著頭,像個受訓的小學生。
綠色的遮陽棚之下,顧熠那張黑氣逼人的臉,還是讓人有幾分發憷。
果然,逞一時之能,後患是無窮的。
街上人來人往,一輛輛車駛過,空氣中塵飛土揚,眼前的世界都蒙上了一層灰色。正午的陽光讓蘇漾的皮膚都有點灼熱感,她穿著短袖都覺得有點熱,不知道一身黑衣最吸熱的顧熠,是如何做到一臉淡定。
“你不熱麼?”蘇漾幾乎是本能地問了一句。
顧熠低頭看著蘇漾,表情暗藏慍怒,卻又沒有發作。
他雙手交叉,許久,他問蘇漾:“你有沒有想過,得罪我的後果?”
蘇漾拎著大杯小杯,手上的重量越來越重,聽到顧熠終於開口,雖然不是什麼好話,還是覺得有點破冰跡象。
她品了品顧熠的話,然後很認真地回問問顧熠:“原來在你眼裡,我之前那些事,還不算得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