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帶著光屏也微微顫動。
我生怕她一氣之下沖出去,連忙給她傳聲說:「師姐覺得你一點也不傻,瑛瑛最聰明了。」
光屏突然一片漆黑。
我:「……師妹,把你捂著臉的手拿開。」
「哦……」
齊衍對這一切都毫無察覺,還在跟魔族匯報靈劍宗的近況。
兩人一合計,覺得機不可失,一定要趁此機會殺進山。
師父痛心疾首地斥罵了齊衍好一會兒,才皺眉道:
「他們如果打算半個月後進攻,咱們可萬不能出去。」
「不,咱們一定要出去。」
我說:「突然改變計劃一定會讓齊衍生疑心,我們何不趁此機會關門打狗?」
他們很快反應過來。
齊衍那邊已經開始商量細節了。
魔族使者想了又想,不放心齊衍自己在山門內接應,於是說他會幻化成一個低階弟子,幫齊衍尋破陣之法。
齊衍說了一個名字。
「此人天賦一般,修為一般,長相一般,也沒什麼存在感,隻要殺了他頂替,一定不會有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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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提及的「一般哥」在寢舍陷入沉思。
而我們也犯了難。
必定不能坐視不管,可又不能打草驚蛇。
「一般哥」先一步來找師父,二話沒說便跪了下來。
「如果犧牲弟子一人,可重創魔族,拯救蒼生,弟子願意犧牲。」
真正的修道者,當以蒼生道義為先。
齊衍口口聲聲貶低的人,比他高尚上百倍。
我把師弟扶了起來,笑道:
「師弟的命何其珍貴,還要留著誅魔,豈能隨便犧牲?」
他們要讓臥底進山門,那給他們一個機會不就行了嗎?
08
齊衍跟魔族密談結束回到住處,覺得隱隱有些不對勁。
同寢的三個師弟橫七豎八睡在地上,像是昏迷了一樣。
齊衍仔細一聞,還有一股酒味。
「一群廢物。」
齊衍打心底裡瞧不起這些資質平庸的人,以他的資質,就該把所有人踩在腳下,享受萬人景仰。
隻有魔尊能實現他的願望,師父隻會說拯救蒼生。
他不懂,那些弱小的人有什麼好拯救的。
殺了不就好了。
就快了,他期待的那一天很快就要來了。
齊衍強忍住內心激動,想著戲還要演到最後一刻,隻好盡大師兄的職責,把師弟們扶上床休息。
可他沒想到,他才把人拉起來,剛剛還昏迷不醒的師弟突然睜開眼睛,然後醉醺醺地對他捏了個定身訣。
齊衍面色僵硬:「師弟你幹什麼?我是大師兄啊。」
醉漢裝沒聽見,順便把其他兩人叫起來:
「快……快起來!有……小偷!打他!」
頭頂被蒙上被子按在床上打的時候,齊衍是絕望的。
09
第二天齊衍鼻青臉腫地出現。
師父誇張地呦了一聲:「這是怎麼了?」
齊衍臉色很差,他身後幾個弟子滿臉歉意地上前自行跪下:「弟子們昨日偷喝了師叔釀的酒,發酒瘋把大師兄打了,弟子們知錯,請師父責罰。」
「好!好……沒規矩!」
師父清了清嗓子:「跟我去思過崖領罰!齊衍,你受苦了。」
齊衍故作大度:
「師父向來獎罰分明,但師弟們也是無心的,就不要過於責怪他們了。」
沒錯。
師父向來獎罰分明。
出門一定會獎勵他們大雞腿。
等他們走後,我盯著齊衍的臉,從懷裡掏出一瓶藥:
「他們也真是……師兄,回去抹些藥吧,我這靈藥治外傷很有效。」
齊衍溫潤地笑笑:
「多謝師妹了。」
他接藥的時候指尖刻意劃了一下我掌心。
給我惡心出一身雞皮疙瘩。
「哼,師兄才不用你的藥呢。」
沈瑛瑛從門外進來,茶裡茶氣地挽著齊衍的手臂說:「她的藥哪有我的好,我這可是一千靈石買的。」
齊衍有些為難:「我已經有藥了。」
「師姐的藥好,我的藥就不好,我知道,你隻是討厭瑛瑛。」
沈瑛瑛低著頭,說著話眼眶已經紅了。
齊衍沒辦法,隻好兩瓶藥都收了。
當天晚上,男修住處爆發出殺豬般的號叫。
齊衍因為同時用了兩瓶屬性相克的藥,渾身如火炙烤般刺痛,整個人腫得像頭豬。
另一邊的女修住處,我跟沈瑛瑛對視了一眼。
「你那藥裡加東西了?」
「你也加了?」
10
齊衍平白無故傷得下不來床了。
師父帶我前去慰問,深表遺憾:「你是為師最得力的助手,現在這樣子,必然要多休息。」
齊衍生怕誤了魔尊大計,恨不得立刻爬起來打拳:
「弟子身體強健,沒什麼大礙……」
我連忙扶他躺下,順手戳了一把他命脈穴。
齊衍一聲尖叫,癱軟下去。
我若無其事地看他:
「大師兄身體都這樣了,還是好好休息吧,其他雜事有我處理呢,就是……你平日裡喂養的那些靈鶴離不開人,你可有擅長飼養靈鶴的人推薦?」
齊衍眼睛一亮,強撐著坐起來:
我們如他所願遞上了機會。
齊衍也很配合地抓住了。
這山門一進來,可就出不去了呦。
可他不知道。
師父笑盈盈地拜託他照顧好靈鶴,轉頭就給他安排了一間緊挨著茅廁又漏雨的房間。
老孫進來當晚就跟齊衍碰上了頭。
那魔族奸細叫老孫,長得賊眉鼠眼,還說他對靈鶴很了解。
「我在山下有一朋友,很擅長飼養靈鶴,他可以幫我。」
見齊衍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不滿地罵他廢物。
說如今他進了山門,必定如魚得水,很快就能把靈劍宗打探得清清楚楚。
他去挑水,無故掉進扎滿尖刺的洞。
可他萬萬沒想到,靈劍宗竟這麼危險重重。
去摘菜,從土裡冒出三米長的大蚯蚓。
就連在房間睡覺,房頂也能天降巨石,差點把他砸成大餅。
可靈劍宗越危險,老孫越對這裡藏著無盡寶藏深信不疑,對未來屠戮靈劍宗充滿期待。
隻有一點出乎我們意料。
幾天下來,老孫把靈鶴照料得還真不錯。
沈瑛瑛傲嬌地哼哼:「看我的。」
師弟撓頭:「那些靈鶴靈智未開,要是被這魔物潛移默化影響了怎麼辦?」
第二天趁老孫還沒來,沈瑛瑛帶著一籃子好吃的去偷偷喂它們。
邊喂邊說:「可憐的鶴鶴,昨天聽老孫說,每次給你們吃的都是爛果子,好果子被他悄悄送到鎮上賣錢了。他也太過分了,隻有我心疼你們,給你們帶上好的靈果。」
說完又懊惱:
「我給你們吃的,老孫不會介意吧,都怪我,心太軟,看不得你們受委屈……」
後來聽說那天靈鶴們集體發瘋。
把不明所以的老孫啄得一腦門洞。
師弟們驚出一身冷汗,紛紛表示以後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小師妹。
我隻笑:「不是挺可愛的嗎?」
老孫被靈鶴圍攻本可以反擊,但又怕一出手暴露自己的身份,隻好咬牙忍下來。
他去藥田採藥療傷的時候,我跟沈瑛瑛「恰巧」路過。
「天吶老孫,你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沈瑛瑛嘀咕:「那些靈鶴以前最聽大師兄的話了,我有一次得罪了大師兄,他就唆使靈鶴啄破了我的裙子。」
老孫不知道想到什麼,微微皺眉。
老孫一愣:「他說沒有……」
老孫幹笑:「飼養靈鶴受點傷也是常事。」
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表情變得很難看。
我接著說:
這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老孫離開的時候臉色鐵青。
沈瑛瑛拍手:「有好戲看嘍。」
「你跟大師兄相識,受了傷,他沒給你特級藥嗎?他那裡的治傷靈藥應該有不少。」
沈瑛瑛連忙捂住我的嘴打圓場:「大師兄一定是忘了,不是故意不給你。都是我們不好,沒搞清楚就亂說,老孫你別生大師兄的氣。」
一轉頭對上我的目光,不禁嘚瑟:「怎麼樣?你的確修為高,可我也不差啊,我是不是很聰明?」
我被逗笑:「是,小師妹真聰明。」
沈瑛瑛很是別扭地摸了摸鼻子,轉身就走:「再不回去趕不上晚上看戲了!」
11
當晚老孫跟齊衍在靈湖邊秘密碰面。
老孫直接怒氣沖沖地質問:「你是不是故意讓我去喂那些畜生,又唆使它們攻擊我!」
齊衍一臉蒙:
「你在說什麼?」
老孫在魔族地位不低,本身就看不起齊衍,現在更是正眼都不看他。
「我看就憑你,根本找不到破解鎮山陣的法子。我親自去尋,若是我先找到,你對魔尊而言跟廢物也沒兩樣!」
最後兩人不歡而散,決定各自去尋破陣之法。
殊不知此刻的我躲在巨石後,給師門上下實時轉播。
敵人離心,我們也該開始下套了。
12
次日齊衍故作隨意地問我:
「師妹,我見鎮山陣運行了數百年仍然威力無窮,平日裡師父有跟你說過陣法的事嗎?」
我懶懶擦著劍,瞥了他一眼:
「沒有,師父不是說了嗎,再過十年就會教我們如何掌握鎮山陣法,你急什麼?」
齊衍的表情猶如吞糞。
他能不急嗎?再等十年黃花菜都涼了。
以他的狼子野心根本等不了。
我見吊足了他胃口才慢悠悠地說:「哦對了,在後山避世的師祖對鎮山陣頗有研究,師兄你若是真感興趣,不妨去問問他。」
其實我們沒打算把師祖拖下水。
畢竟他老人家已經避世數百年了。
隻不過前幾日他不知道從哪得知我們一群人正在給兩個奸細排戲,突然就來了興致,又是威逼又是耍賴,非要我們給他安排個角色。
13
而另一邊,老孫應該跟小師妹已經偶遇了。
沈瑛瑛滿臉委屈地蹲在他去喂靈鶴的必經之地,老孫路過,故意打探:「這是怎麼了?」
沈瑛瑛憤憤不平:「師父真是大驚小怪,禁地的花開得正好看,我隻不過想進去採一束,他就大罵了我一頓。我知道禁地危險,還藏著師門鎮山陣的秘辛,我又不亂碰。」
老孫眼睛一亮,忙蹲下來殷勤地安慰小師妹。
「別傷心啊,這麼漂亮的姑娘哭了可不好看。這樣吧,你帶我去禁地,我幫你採花,反正我也不是你們師門的人,你師父也罰不了我。」
「真的嗎?」
「當然!我給你採最漂亮的花!」
沈瑛瑛立馬崇拜地看著他:
「孫哥哥真厲害!我這就帶你去。」
她領著老孫進入禁地,又故意失足跌進隱秘地洞,讓老孫去找人救她,給他自由活動的機會。
老孫轉頭碰到我,裝作一臉著急:
「你師妹掉進了前面的地洞裡,我一普通人沒辦法,你快去救她吧。」
我點點頭,臨走前特意囑咐他:
「這是我師門禁地,危險重重,你快出去!」
「哎!好好好!」
我知道,我一離開他就迫不及待地往禁地深處走了。
既然沈瑛瑛說這裡有鎮山陣的秘密,他不可能不去找。
我跳進地洞時, 沈瑛瑛正和一眾師兄弟圍成一圈吃點心。
「師姐你來了!」
師弟擦擦嘴,給我讓了一個位置。
然後挨個匯報。
「禁地前一百米,我布了一個毒瘴陣,中瘴的人會腦子混亂,又哭又笑。」
「前二百米我放了靈雷,整整五十個。」
「前三百米我挖了巨坑……」
他們按照我說的布下了各種危險的陣法,隻要留他一條命就行。
年紀最小的師弟猶豫很久問:
「雖然他是魔族奸細,但咱們這麼坑他是不是太壞了?」
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該說什麼。
上一世,他死在魔族血陣中,屍骨無存。
在場這麼多師弟師妹,沒有一個人留了全屍。
靈劍宗被破,庇護的山下城鎮沒了依仗,魔族如同蝗蟲過境,把原本富饒安樂的地界變成被絕望包裹的地獄。
我們這麼做殘忍嗎?
不,對敵人仁慈才是真的殘忍。
我說:
「這禁地越難闖,他才會對自己的發現深信不疑。」
我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準備帶他們離開,轉頭發現沈瑛瑛愣愣地站在地洞深處。
「這是什麼?」
師弟湊過去,隻見是一面嵌進墻裡的鏡子。
「師叔醉酒時曾無意間說過,禁地裡藏著上古時期留下的一些寶貝,前塵鏡就是其中之一。我們沒一個人信,原來還真有。」
我沒在意,隻說:「這些東西威力無窮,不要亂碰,出去告知師父吧。」
14
晚上我早早入睡,躺在床上卻突然感知到了沈瑛瑛的通感術。
我不解,施法跟她連上後卻看見了禁地裡的前塵鏡。
鏡中一片血腥,是齊衍舉劍屠殺的一幕。
「我都看見了。」
沈瑛瑛說:「上一世齊衍成功了,他帶著魔族屠戮了師門。」
我一愣,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繼續說:「原來如此,半個月前你突然變得反常,對我格外好,又提前預知了齊衍要叛變的消息,我們才能提前防範。師姐,你是不是……經歷了那一世?」
我默然:
「是。」
隻聽沈瑛瑛松了一口氣,長嘆:「果然如此,還好,我們重來了一世。」
「師姐,我隻能看到我自毀容貌假裝你,對齊衍拔劍,後面都看不見了。你告訴我,我有沒有傷到他?」
回想起上一世,小師妹在我懷裡斷氣前苦笑:
「都怪我……平時不好好學,竟然一劍也沒傷到他。」
可她盡力了。
我知道。
沈瑛瑛執著地等著我回應,我便點了頭:
「有,你的劍刺穿了他左臂,多虧有你。」
她高興得語調上揚:「我可真厲害。」
半晌,她喚我:
「師姐。」
「嗯?」
「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守住靈劍宗。」
「一定。」
15
齊衍為了得到鎮山陣的破解之法,跑到師祖面前獻殷勤。
被他使喚倒了三天糞,喂了五天靈豬,還不小心被後山的蛇吞了,困了三天才被放出來。
再見到他時,齊衍雙目無神,眼底烏青。
好歹沒有空手而歸,師祖告訴了他關於鎮山陣的破解之法。
另一邊,老孫被禁地折磨數天後終於在一處山壁上看到了另一個法子。
兩個人各懷鬼胎,為了在魔尊面前搶功,根本不打算跟對方通氣。
終於等到師父跟我離山這天。
齊衍在山門口送我們,眼裡的興奮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