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前跑,跑進璀璨的陽光中。
在這一刻,好像身上無形的枷鎖徹底地摘掉了。
那個曾因為能吃苦夠努力而出類拔萃,招人嫉妒的許靜姝。
在被排擠霸凌到幾乎想死的許靜姝。
抑鬱癥發作靠自殘來緩解壓力的許靜姝。
在跑進陽光裡這一刻,獲得了新生。
我撲到了陳延東的懷中,緊緊抱住了他。
「看來,要提前慶祝了。」
他穩穩接住我,笑得很淡,但很溫柔。
「走吧,晚上帶你吃大餐。」
23
我原本以為晚上的大餐,隻有我和他。
卻沒想到他竟然叫了這麼多人來。
侍應生拉開包廂大門時,陳延東握住了我的手。
房間內眾人連忙紛紛起身走過來。
「延東哥,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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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好,總算見到廬山真面目了。」
「怪不得延東哥你藏得這麼嚴實,嫂子也太美了吧。」
我有些不自在,忍不住看向陳延東。
京城這個圈子說大也大,說小其實也很小。
陳延東和周頤川有一些共同的朋友。
這些人在周頤川那裡見過我。
現在,我卻又和陳延東站在一起。
還不知道那些人私底下會怎麼想。
「都先把煙熄了。」
陳延東一開口。
房間裡眾人都自覺地熄了煙。
他帶我落座後。
眾人方才跟著坐下。
這時,陳延東的助理忽然匆匆走了進來。
助理過來時,先看了我一眼。
方才壓低聲音道:
「陳先生,周先生過來了,現在人就在樓下,非要上來,下面的人攔不住了。」
我下意識地抿緊了嘴唇。
這些天過得風平浪靜的。
我都要忘了周頤川這顆定時炸彈。
「讓他上來,不用攔。」
陳延東氣定神閑地開口。
我擱在膝上的手,細細密密出了冷汗。
他握住我的手指,微微用力,似是安撫。
助理出去後沒兩分鐘。
周頤川就一把推開了包廂的門。
24
他顯然剛喝了酒,滿身的酒氣。
推開門那一瞬,他的目光就越過眾人落在了我的臉上。
「許靜姝。」
周頤川徑自大步走過來,伸手就要拉我。
陳延東抬手隔開,聲色沉寒:「周頤川,注意你的身份。」
「我什麼身份?」
周頤川望著陳延東,譏誚冷笑:「陳延東,你追我女人時,注意自己的身份了?」
「你女人?」
陳延東將我護在身後,緩緩開口:「據我所知,周先生你的未婚妻姓程,是程家的大小姐。」
「那又如何。」
周頤川雙眸猩紅:「程婉是我未婚妻,但許靜姝也是我周頤川的女人。」
「是不是你的,你說了不算。」
「陳延東,你這是要和我周頤川槓上了是吧!」
他笑得輕蔑卻又殘忍。
目光越過陳延東落在我的臉上:「她跟我的時候還是學生,還是張白紙。」
「這麼多幹凈姑娘你不要,偏偏惦記我玩過的……」
周頤川餘下的話沒能說完。
一片驚呼聲中,陳延東攥住他的衣領,直接將人摁在了墻上。
周頤川想掙脫,但被直接扼住了喉管。
我看到陳延東手背上一根一根迸出的青色血管。
猙獰而又突兀。
衣袖卷起露出的那一截小臂,肌肉緊繃到了極致。
周頤川的臉色瞬間就不對勁了。
旁邊的人試圖去勸。
卻被人一把拽住。
周頤川的臉漸漸憋得青紫。
有人忍不住,小聲提醒我:
「嫂子,你快去勸勸延東哥吧,再這樣下去,周頤川都要沒氣兒了……」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將快要奪眶的淚抹掉。
周頤川死死盯著我,用盡全力,搖頭。
但我還是走了過去。
我拽住陳延東的衣袖,顫著聲音低低哀求:「陳延東,你放開他,別鬧出人命來。」
25
那天晚上的宴會不歡而散。
周頤川是被幾個侍應生攙扶著出去的。
陳延東臉色不大好,連著喝了好幾杯酒。
回去的途中,他讓司機停了車。
就在車後座,他有些強勢又粗魯地吻住我。
中途好幾次力道太重,但我忍著疼沒吭聲。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
周頤川的那些話太難聽。
當時那麼多人在場都聽到了。
陳延東這樣的天之驕子,怎麼可能會不在乎自己的臉面。
「許靜姝。」
陳延東忽然掰過我的臉,逼我看向他。
「你心疼他了?」
我有些茫然,「你說什麼?」
「我說,你當時,心疼他了,是不是?」
我連忙搖頭:「不是,不是的,我當時攔著你,隻是不想你因為我把事兒鬧大。」
我的解釋,他卻好似並不太滿意。
陳延東看著我,眼底染著很深的欲色,但卻又很冷。
「陳延東……」
他不許我開口。
沖撞的力道猛地加重。
我疼得瞬間飆淚:「陳延東……」
到底還是委屈了,一直死忍著的眼淚洶湧而出。
「你要是不高興……」
我漸漸哭得哽咽:「覺得我讓你丟臉了。」
我用力掰他的手,想要推開他。
「那你就別找我好了,我們一拍兩散……」
「許靜姝,你想都別想。」
他又掐住了我的臉,低了頭更兇狠地吻我。
「疼死了,陳延東你混蛋。」
我張嘴想要咬他。
他卻掐住我的腰,翻身讓我跨坐在了他腿上。
「陳延東……」
我嚇得尖叫。
陳延東一手箍住我的腰。
一手撩開了我鬢邊的發絲。
他低頭輕咬我的耳垂,聲音沙啞在我耳邊道:
「姝姝……我不許你心裡還惦念別的男人,誰都不行。」
26
一周後,我在新的舞蹈團順利入職。
半個月後,我開始參加舞劇演出,並擔任劇中的女三號。
演出很成功,當晚我們舞團和舉辦方就舉行了慶功宴。
陳延東當時在英國出差,就沒有陪我參加。
但他讓助理送了很多很多的花過來。
劇場樓下幾乎都被裝扮成了花海。
慶功宴上,我看到了周頤川的未婚妻程婉。
她身邊還站著一個很有氣質的太太,和一個十分漂亮溫婉的小姐。
隻是不知為何,程婉看起來好似有點憔悴。
眼睛紅腫著,仿佛哭過的樣子。
「許小姐。」
程婉先開口向我打招呼。
「程小姐。」我也隻能點頭寒暄。
她的目光從我臉上一路下滑,尤其在我腰那裡停了半秒。
方才笑著對身邊的太太開口。
「陳阿姨您看,這位就是許靜姝許小姐,舞蹈生,又美身材又好,是不是一看就和別人氣質不一樣?」
她身側的陳太太立刻看向了我。
目光有些尖銳,帶著一些警戒審視的味道。
莫名地就讓人感覺有些不適。
「你就是許靜姝?」
陳太太打量我一番後,方才開口。
她說話的聲音倒還算溫柔。
我點點頭:「陳太太好。」
她沒應聲,微點了下頭,就帶著身邊那位小姐離開了。
程婉不由笑了笑。
等人走遠,她方才對我幽幽開口:「許靜姝,你以為豪門是好進的?」
「像你這樣的出身,下輩子也不可能嫁進陳家去。」
我拿了一杯酒,淺啜了一口。
不知怎麼的,心裡頭有點發堵。
「看到陳太太身邊那位了嗎?林家的千金林景。」
「陳家挑中的未來長媳。」
程婉不懷好意地看向我:「陳延東也知道的。」
27
我放下酒杯看向程婉:「程小姐想說什麼,不妨直說。」
「許靜姝,我就是想告訴你,不管是周頤川還是陳延東,都不是你能攀上的。」
「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程小姐,你不用拿話敲打我,我從前沒想過嫁給周頤川。」
「現在,我也沒想過嫁給陳延東。」
「你是沒想過,但你陰魂不散勾得頤川失魂落魄的!」
程婉恨恨看著我:「他現在執意要和我退婚,你知不知道,許靜姝?」
我確實很意外。
程婉是周頤川的初戀。
和他之後的每一任女友都是不同的。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分手後我也從沒有主動聯絡過他。」
「就是因為你這麼快找了新歡,頤川才會放不下你的!」
程婉說著說著就哭了:「許靜姝,你憑什麼這麼拿得起放得下,你憑什麼不像頤川從前那些女人一樣死纏爛打?」
「你要是纏著他不放,他早就膩了煩了。」
「可你這麼快就走出來,又攀上陳延東,他隻會更不甘心,更鐵了心要把你奪回來!」
我真的覺得很荒謬。
男人花心濫情,三心二意,為什麼要怪責到被背叛辜負的那個女人身上?
又為什麼,被背叛辜負的受害者,就一定要哭哭啼啼糾纏不休?
棄我去者,又何必戀戀不舍。
「程小姐,您冷靜一下。」
「我沒辦法冷靜,這麼多年了,我看著他一個一個換女朋友。」
程婉的眼底一片悽楚的茫然:「我盼著他收心,回心轉意,一心一意。」
「後來,他向我求婚,我以為我真的盼到這一天了……」
「可是許靜姝,他是收心了,也學會一心一意了,但不是對我。」
「而是對你。」
28
並不意外,我和周頤川會再次見面。
隻是讓我有些始料不及的是。
他變了很多。
人瘦了一些,衣衫落拓。
神色也帶著一些落寞。
看我出來,他就掐了煙。
「姝姝。」
北京進入深秋了,已經很冷。
我緊緊裹著大衣看向他。
很久以前,那個坐在天臺邊,晃蕩著腿,想著跳下去就一了百了的許靜姝。
是被他拯救的。
不管怎樣,我和周頤川之間,沒有生死大仇。
他不是個完全的壞人,隻是被寵壞了,太任性,太貪心。
「我已經和程婉提了退婚的事。」
「你應該也聽說了,這半年多,我沒有和任何一個姑娘不清不楚。」
「那個秦若,我就是故意用來氣你的,我根本沒碰過她。」
「姝姝,你回來吧,好不好?」
他穿著我喜歡的白色襯衫,頭發修剪得利落又清爽。
是我記憶深處周頤川的樣子,卻又不是。
我有些恍惚,又有些難過。
他該是驕矜又有些狂妄,誰都不放在眼裡的周頤川。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小心翼翼。
「周頤川。」
「你要學著往前走,向前看。」
「好好和程婉在一起,別再傷害一個無辜的人了。」
「可是姝姝,我對程婉已經沒有任何感情,我喜歡的人是你。」
周頤川神情漸漸激動。
「是我把你從天臺邊救回來的。」
「你說過,這輩子都會陪著我。」
「是啊,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死了。」
「周頤川,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我這輩子都記得。」
「我是曾對你說過,永遠陪著你,但是我也說過。」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背叛,死也不會做第三者。」
「我已經和她退婚了……」
「可是周頤川,晚了。」
「你愛上陳延東了是不是?」
「你以為我不能給你的,他就能給你?」
「你知不知道陳家的大門比我們周家還要難進?」
「你又以為,他能對你有多少真心?」
「那個林家千金,已經在和他談婚論嫁了,姝姝,隻有你還被他蒙在鼓中!」
我推開周頤川的手,緩緩向後退了一步。
29
「這是我自己的事。」
「周頤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也知道自己該怎樣向前走,怎樣選擇。」
「嫁人不是一個女人唯一的出路。」
「你們覺得很重要的,也許在我眼裡根本什麼都不算。」
「以後,別再來找我了,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吧。」
我轉過身向前走去。
深秋的夜風凍得人瑟瑟,但卻也讓我更清醒。
在那天晚上跟著陳延東上車的時候。
我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我清醒而又卑劣地利用著他。
我也一直都在心裡告誡自己。
不要貪圖位高權重的男人隨手就能施舍給你的禮物和捷徑。
否則當他們膩了倦了,抽走讓你向上攀爬的階梯,你會很快從半空摔下來,屍骨無存。
不如就一塊磚一塊磚砌自己的階梯。
辛苦一點,但至少是你自己的路,誰都搶不走。
可當我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等綠燈的時候。
卻突然覺察到自己的臉一片濕冷。
我緩緩抬起手摸了摸。
不知是在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眼淚無聲無息地爬滿了整張臉。
30
陳延東回來那天晚上,北京下了一場很小很小的雪。
我執意要去機場接他。
卻又臭美地在大衣裡穿了很薄的裙子。
到了機場大廳我就脫了大衣,反正有暖氣,並不冷。
離很遠,我就看到了他。
搞事業的男人永遠都是最有魅力的。
他穿黑色商務正裝,身後跟著幾個秘書助理,還有高管團隊。
這樣一行人走在機場大廳裡,簡直瞬間吸引了所有視線。
陳延東也看到了我。
他從助理手中接過大衣,示意他們不用跟著。
然後,他一個人向我走了過來。
「陳延東……」
我沖他招手。
他並不愛笑,那張臉很多時候都是沒有任何情緒的。
但在我揮手那一刻,我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笑意。
他是想要見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