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想到她竟追了過來,主動跟我說對不起。
我汗顏。
分明是我的錯,卻先要人家道歉。
我當然是想要原諒她的。
可都怪那執拗的自尊心,它讓我嘴裡的話變成了「滾開」
。
那姑娘竟然也不生氣,還笑嘻嘻把點心掏出來塞我嘴裡。
我記得,這點心是她細心包好給小兔子的。
現在卻給了我。
話說,兔子也不吃點心的吧?
3
本以為這隻是偶然的一次相遇,卻不想父皇突然下旨,讓我們去太傅家和將軍府學習。
隱隱地,我心裡竟有些期待。
我以為要見到她並不會太容易,畢竟是個女孩子,當然是養在深閨,不讓出來。
但不想第一天便在太傅的書房見到了她。
太傅還煞有介事向我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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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知道,她叫寧欣。
我的目光總是不自覺放到她身上,我也總是不自覺找她的茬。
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這樣。
或許是因為她比我們活得都自在。
可以做想做的任何事,可以沒有什麼煩惱,好像靠近她身邊,我也可以自在起來。
但她還是一次次讓我目瞪口呆。
打架、惡作劇、上房揭瓦……在我看來女孩子不適合做的事,她都做了。
而更讓我驚訝的是,太傅竟然不管她。
反而由著她。
我終於忍不住問太傅,為什麼不像其他府上的小姐一樣,教她琴棋書畫女紅呢。
那時太傅正用鹿筋給她做彈弓,聞言,他瞥了我一眼。
「你既飽讀詩書當然能分辨,自古以來女子的地位便不如男子。男子幼時吃點苦不算什麼,學好本領,往後不管多大的天地都能闖蕩,可是女子的天,越成長會越小,直至最後囿於一方宅院。」
他嘆了口氣:「我隻不過是,讓欣兒在走到那一步之前,讓她好好玩罷了。」
我懂了。
太傅是給她一片沒有風雨的沃土,任她隨心所欲盛開。
我想,我以後如果有女兒,也要這樣教養她。
正想著呢,太傅忽然又道:「小子,你是不是喜歡我家欣兒。」
我臉瞬間爆紅。
「我沒有!」我向他喊。
卻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神色,我有些心虛,覺得定是被他看穿了。
結果就見他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似是自言自語嘆道:「想娶我的欣兒的話,憑現在這樣可不行啊!」
說罷徑直走了。
留我一個人待在原地,久久無法平靜。
心裡卻忍不住想,這樣不行的話,要怎樣才行呢?
4
我開始努力。
跟太傅談過之後,我下意識開始努力。
不隻是詩書,還包括騎射。
內心裡說我並不是為了寧欣,我隻是自己想努力而已。
那日,父皇興起,要抽查完我們的學業。
印象裡,我已經許久不見父皇,他也從不召見我,這次相見,我以為自己會緊張,沒想到心裡更多的是漠然。
但我的努力可沒有白費,對他的問題,我都能回答得上來,雖然還是比不上太子,可比起其他幾個兄弟可是好上太多。
我心裡是憋著一口氣的。
是,你們是輕賤我,但我也不必你們的高看。
然而,等所有人都問完之後,父皇卻單獨將我留了下來。
我不明所以。
「你長得越來越像你母妃了。」
他沉默了一會,看著我的臉忽然說。
我低著頭,嘴角露出一絲嘲諷。
「聽說你最近很努力?」他似漫不經心問我。
「兒臣隻是做了應該做的。」我說。
「呵……應該做的。」他笑了一下,「你很聰明,繼續保持,不要辜負父皇對你的期望。」
說完他拍拍我,自顧自向前走去。
我向他行禮,同時思索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期望?
他什麼時候對我有過期望?
從我生下來就對我不聞不問,現在卻又說什麼期望?
反正我是不信的。
我開始想,他忽然說這話,是不是因為我這張酷似我母親的臉。
正思索間,他已走到門口,卻忽然又停住。
好像隨意道:「想要得到什麼的話,光憑這種程度的努力可還不夠。」
說罷推門出去。
我在原地驚出一身冷汗。
他知道了!
而且……他這是在點我嗎?
就在這時,我猛然意識到,能決定我的命運的人,自始至終還是他。
他能決定任何人的命運。
我隻有一個疑惑,他為什麼選中我?
5
他對我的寵愛日漸明顯,這從宮人和嬪妃們對我的態度就看得出來。
不過我也不在意。
漸漸地,我也終於明白他為何忽然對我這樣。
因為太子。
因為他不信任太子。
太子的勢力日漸壯大,聽說還與將軍林升勾結,讓他產生了危機。
所以他想要找個人來制衡太子。
最終他選擇了我。
並非因為我努力,並非因為我長得像母親。
隻是因為我有所求,所以他選擇了我。
而我別無選擇。
在將軍府的學習繼續,但是那天,寧欣忽然失蹤了。
早上她跟我們一起來的將軍府,但等我們訓練過後,卻始終不見她人。
問過將軍府的下人,都沒人見過她。
眾人慌了。
開始四散去尋,最終是我在將軍府後院的梧桐樹上找到了她。
找到她時,她正趴在樹上大哭。
我松了口氣,心裡卻也有些好笑。
還以為這姑娘膽大包天呢,卻不想她也會害怕。
傻姑娘,你怕什麼呢。
我讓她跳下來,她竟然真的跳了。
這種毫無保留的信任讓我心中一暖。
等到她伏在我背上,在我耳邊細細說話時我便知道,為了得到這姑娘,我什麼都願意做。
回去後太子問我,怎麼會知道她在那裡的,我心想,怎麼會不知道呢。
我曾經好多次看到她盯著那棵樹,好多次聽她談到上面的鳥窩。
隻是你們都沒在意罷了。
太子說得不錯,我確實整日整日裡注意著她。
6
父皇對我的恩寵越來越不加掩飾,我也看得出太子對我的眼神越來越忌憚。
這本就是父皇想要的。
偏在這時,隨著我們年歲漸長,寧欣不能像小時候一樣隨便出來了。
這也合情合理,畢竟男女有別,我們也不再是小孩子。
恰如太傅所說,男子的天地,是越成長越有馳騁的空間,而女子的天地,是隨著年長逐漸變小的。
道理我都知道,但是我心裡,卻十分想她。
於是那天晚上,我悄悄地來到了她的窗外。
本想隻是靜靜在這裡站一會兒的,可是手卻鬼使神差敲了上去。
「是誰!」隻是聽到她的聲音,我的唇角便不自覺揚起。
「是我。」我說。
我期待著見到她的樣子,多日不見,她過得還好嗎?
窗戶很快打開,她像平日裡一樣精氣十足。
但看到她的一瞬,我的臉一陣發熱。
這姑娘,竟然穿著小衣便走了出來。
她自己也很快意識到了,飛快進屋披了件衣服才折回,臉蛋紅紅的,煞是可愛。
我胸中欣喜的暖流再也抑制不住。
所以我幾乎是情不自禁問她:「我們和好吧?」
她呆呆地看著我。
在夜色裡,她的眸光像天上的星星一樣亮。
可是我還是沒等到她的回答。
要問我在那天最想殺死的人是誰,答案是翠兒。
但是我跟她約定,約定了下次見面時再聽。
7
可是誰也沒想到,「下次見面」竟然是那麼遙遙無期。
我被封為安王,並被派遣出去平亂。
父皇的身體日漸不行,可越到這時候,他的疑心反而就越重。
他越來越防著太子了,否則為何不派林將軍去呢?
我知道,他派我也不是信任我,隻是因為我孤家寡人,身後沒有外戚支持罷了。
叛亂很快被平定。
但我也不小心受了傷。
在養傷期間,我一直等她來探望我,卻不想等來了林菀。
我們隨便聊了一會兒,她今天的狀態有點奇怪,但我心裡著急,沒有多想。
林菀走後我繼續翹首以盼。
我喜歡的姑娘,你怎麼還不來看我啊。
8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沒有來。
安王府的門都快要被我望穿了,還是不見她。
第四天,父皇召我和太子入宮,說要給我們選妃。
說是密談,其實隻是告訴我們,太子娶寧欣,我娶林菀。
我在宮門前跪了一整夜,跪到身體麻木,跪到暈倒在雪地裡。
最後父皇隻對我說:「到我這個位置,翻手便能決定他人的生死。」
我知道,他這是逼我去爭了。
既然這樣,那我就爭給你們看。
我開始不遺餘力拉攏朝臣,送給他們金錢、女人,許諾他們權勢、地位,我開始與太子分庭抗禮。
太子果然被我逼迫得節節敗退。
這讓我有一種感覺,好像在這場爭鬥裡他也是很無奈,他也是被人推著向前。
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我應酬到很晚才回去,卻在門口見到了太子。
「你來做什麼?」我警惕地問他。
心裡忽然想到我們以前同在一起學習,現在卻不得不針鋒相對,也是一陣唏噓。
他的臉色並不是很好,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竟在他臉上看到了歉意。
「你聽好了,我隻跟你說這一次,信不信由你。」他吸了口氣,忽然說道,「寧欣身上被下了毒。」
「你說什麼!」聽見這話,我再也無法淡定,死死盯住他。
他轉過身,避開我的眼神:「你可以去問問寧欣,她最近是不是經常頭暈就知道了。」
我飛身騎馬就走。
派人日日關注太傅府的我,自然是知道最近太傅府是請過太醫的。
太子出現在這裡的目的,他的意圖,他告訴我這些的原因我都不去想了。
我隻想知道,寧欣會不會頭暈。
9
我如那日一樣敲打她的窗。
好一會兒她才打開。
我看著窗子另一邊的她,多日不見,她好像憔悴了不少。
再也不是那個滿身活力的姑娘了。
我心疼如刀割。
她焦急地拉我進屋,我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問我怎麼了,我卻遲疑著難以問出口。
因為我害怕,害怕自己聽到的是不想聽到的結果。
可最終我還是問了出來。
聽她漫不經心說「是有點」時,我知道,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我知道我的臉色一定很可怕,可怕到她伸出手來撫摸我的頭,問我是不是發燒。
我的胸腔瞬間被憤怒和悲傷蔓延。
老天啊,這麼善良的好姑娘,你怎麼讓她受傷害呢。
我匆匆離去。
連夜找到了去太傅府的太醫,太醫說他確實沒有查出是中毒。
我心如明鏡。
是啊,如果隨隨便便就查得出,隨隨便便就能解的話,他這毒下的還有什麼意義。
我瞬間想到了一個人,一個醫術高明,站在太子那邊又跟寧欣十分親密的人。
林菀。
10
到將軍府時已是早上,我不等通報直接闖了進去。
我掐住她的脖子,問她為什麼這麼做時,太子趕了過來。
我明白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用寧欣牽制住我,這就是原因。
所以為什麼她會中毒啊,因為我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