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到了學校下車時，張揚邀請我去他下周三的生日會。
我一口答應。
「沒問題，你想要什麼禮物？」
「你。」
「啊？」
張揚扯出一個笑。
「你小子人能來就好。」
我笑吟吟地保證去。
之後那幾天，言酌每天都親自接送我上學。
某天被爺爺碰到了，還打趣了我倆幾句，說叔侄情深。
我表面乖巧點頭，其實心裡偷笑不已。
才不是什麼叔侄情深。
因為我是一個蓄謀已久的漁夫，而言酌就是那個瘋狂咬鉤的翹嘴。
釣魚大業初見成效。
言酌真的誤以為我不喜歡他了，開始每天各種在我面前找存在感。
以小叔的名義管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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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和男同學勾肩搭背，那死亡視線差點能把我燒穿。
矛盾又有趣。
我不動聲色，隻等著周三時給他下一劑猛藥。
到了張揚生日那天，我一坐下就開始喝酒。
「裴時安，你小子一會兒工夫喝了這麼多了，今晚不怕難受死啊。」
我拍了拍因為微醺而臉頰發熱，淺笑兩聲。
「你不懂，喝了才能和喜歡的人幹壞事啊。」
張揚神色一怔，隨即笑著招呼人把酒收起來。
我雖然意識恍惚，但是卻還惦記著晚上要繼續刺激言酌。
手機在桌子上震動了半天，我也故意不接。
就是讓某人著急。
很快聚會結束了，眾人熱熱鬧鬧地散場。
張揚沒喝，於是開車送我回家。
我下車後，笑吟吟地感謝著發小。
「謝了兄弟，再次祝你生日快樂。」
張揚沒說話，而是點了根煙，直勾勾地看著我。
他一向沒心沒肺的，驟然這麼裝起深沉來，我感到很莫名其妙。
「張揚，怎麼了？」
「裴時安。」
「啊？」
「你快追到你喜歡的人了嗎？」
10
提到言酌，我笑得更甜了。
「快了快了，追到一定告訴你。」
張揚點點頭，然後朝我逼近幾分。
「如果追不到怎麼辦？」
這個問題讓我一愣：「不知道，但應該——」
「裴時安，追不到的話，可以考慮考慮我嗎？」
張揚的話讓我本就有點恍惚的腦袋更是蒙。
「什麼？」
接著張揚語出驚人。
「裴時安，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這次生日我就打算向你表白的，可惜你有了喜歡的人。
「作為喜歡你的人，我不服。但作為兄弟，我支持你。」
我張了張嘴，感覺整個人都有點喵喵喵了。
我的發小，喜歡我？
還向我表白？
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說些什麼。
看著張揚的眼神，我還是果斷拒絕。
「對不起，你值得更好的。」
「沒什麼好道歉的。你要是真抱歉，能不能給我來個兄弟間的擁抱？」
張揚促狹地笑著。
我心一軟，湊近抱住了他，哥倆好地拍了拍他的背。
結果還沒來得及後退，言酌那冷得掉渣的聲音就在不遠處響起。
「裴時安，過來。」
11
言酌很生氣，一張臉沉得比鍋底還黑。
簡直能讓方圓三公裡內的草都滅絕。
憤憤地朝嘲笑我的張揚比了個中指，然後立馬扭頭乖乖跟著言酌回家。
一進門我剛想借著酒意開演，結果就被人壓到了門板上。
向來冷靜自持的小叔強勢地攬住我的腰，和我身體相貼。
他身上的清冷味和我帶回來的酒味交織，曖昧叢生。
接著，他單手扯下領帶，系在我掙扎的手上。
我眨眨眼，心裡暗喜，表面卻裝作喝多的迷糊樣。
「小叔，怎麼了？」
言酌聲音冷硬陰沉。
「裴時安，撩完我就跑，你想都不要想。」
「我沒有啊。」
我否認，然後慢條斯理地補充。
「剛剛是張揚向我表白了。
「小叔，我覺得張揚人挺好的，所以我——」
可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狠狠地親住了。
我先是一怔，隨即佯裝無措地推拒開他。
「小叔你幹嗎？」
言酌垂眼看著我，裡面的愛意和悲傷傾瀉而出。
「裴時安，我後悔了。
「我後悔拒絕你。
「因為我並不想讓你和別人在一起。」
我壓住快要翹起的嘴角，繼續不解地引誘著他。
「小叔，你這是在幹什麼？是在說喜歡我嗎？」
言酌承認了。
他不再掩飾，不再逃避。
「是，裴時安，你贏了。
「我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所以別和別人談戀愛，和我談。
「談一場你可以隨時提出終止的戀愛，我無條件配合。」
我喉間頓時一片酸澀。
而心裡的狂喜漸漸平息後，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感動。
他即使越界，也會為我考慮好所有的退路，帶著一種悲觀預測。
我窩進他懷裡，乖乖地蹭著。
「言酌，我才不會退縮。」
12
我和言酌就這麼談起了一場秘而不宣的戀愛。
那晚，我借著酒意故意賴在他床上不走。
言酌正處理著工作的事宜，頭也不回地斥著我。
「裴時安，不要撒嬌。」
「小叔，可是我真的難受～」
「我讓王伯給你做了醒酒湯，你喝完就回去。」
「言酌，你好冷漠。」
我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別人的男朋友都會照顧喝醉的戀Ŧû⁸人，為什麼你不照顧我？」
這聲直白的「男朋友」讓言酌輕咳兩聲，差點手誤把一份文件弄錯。
可他隻是淡淡應了聲，便沒有再搭理我。
我討了個沒趣，卻也不生氣。
言酌情感寡淡，性格悶騷，今晚的坦白已經把他人設崩了個徹底。
慢慢來，反正他是喜歡我的。
這時，遲來的酒意逐漸上頭。
有些困乏地蹭了蹭枕頭，我縮在那裡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房間裡靜了，接著身邊的床鋪被人壓下。
我迷迷糊糊地想醒來，卻被人親了親沉重的眼皮。
聲音又冷又欲。
「睡吧，我會一直照顧你。」
我嘟囔一聲，側身鑽進自己渴望已久的溫暖懷抱。
次日我是被王伯和言酌的對話聲吵醒的。
「我馬上就來。您不用去找安安了，我去叫他就好。」
「好，我知道了。」
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我看著言酌關好門走進來。
「裴時安，起床了，下去吃早飯。」
「我爺爺回老宅了？」
「嗯。」
我抿抿唇，一直雀躍的心情壓下去幾分。
爺爺，他怕是不會同意我和言酌在一起的事。
13
等我跟著言酌來到飯桌時，爺爺正笑呵呵地和王伯說著什麼。
我如往常般湊過去和他問好。
爺爺慈和地摸著我的臉，然後用一些網絡流行梗企圖融入我們年輕人的世界。
十分有趣。
言酌也時不時說幾句我的近況。
氣氛和睦。
直到爺爺突然說了一件事。
「小酌啊，最近我故交的孫女回國了，你抽空和她去交流交流，年輕人嘛，肯定有不少共同話題。」
我猛地抬頭。
隻是一個簡單的開頭，我就知道了爺爺話裡的意思。
他在給言酌介紹女朋友。
我有點慌了。
這時，桌子下的手被人輕輕握住了，指腹也被溫柔摩挲著。
接著言酌淡淡的聲音響起。
「裴叔，我恐怕不是一個合格的聊天人選。」
「對啊爺爺，小叔他平時上班很忙，還是接送我上下課。你就別給他找事了。」
爺爺聽出了言酌的委婉推辭，也沒強求，隻是讓他再考慮考慮。
說完後笑著看向插嘴的我。
「還不是你個調皮鬼一天黏著你小叔，不然他怎麼快三十了還光棍一條。」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
言酌才不是單身，他可是有我這個男朋友呢。
但我不能說。
這種心情讓我很是鬱悶，以至於言酌送我去學校的路上，我都在走神。
「不開心？」
頭被人揉了揉，像是揉小狗一樣。
「沒有，就是覺得一切好像對你有點不公平。」
我眉眼低垂，很是失落。
爺爺對他有高期望，我們的世俗關系也在束縛他，我更是在逼他承認愛我。
這麼大的壓力下，言酌會妥協嗎？
我不知道。
我有點不敢想。
但我也不想妥協，貪歡一時就很快樂。
14
言酌沒去和什麼故人孫女相親，因為他最近忙了起來。
好幾次我都自己一個人上下學。
有幾次我想暫時回宿舍住算了，言酌卻不同意。
「安安，你住回宿舍，我就見不到你了。
「我覺得你應該不忍心讓你的男朋友獨守空房。」
他說這話時，正經又淡然。
但還是搞得我臉一臊，就這麼被他蠱惑得繼續回家。
在長輩看不到的角落裡，在他忙碌過後的空闲裡。
我們苟且溫柔，親昵不已。
忘卻了來自家庭的壓力和不安。
等他忙完的那天，我一下課就背著書包往學校停車場衝。
連張揚喊我我都沒聽見。
激動得像是終於要被主人要領回家的小狗。
歡快地撲進車裡，安全帶都來不及系就被言酌親住了。
他語氣含混。
「安安今天怎麼這麼乖？」
「因為喜歡小叔。」
我攥著他胸前的襯衫，仰頭和他小聲說著情話。
停車場人不多，再加上車窗上貼了防窺膜。
誰都不知道車裡的人是我們。Ṭŭ̀₎
直到車頭被人狠拍了幾下。
我滿眼湿潤地偏頭時，便看到張揚黑著臉站在車前。
滿是怒火的眼睛死Ťű̂₀死地盯著言酌。
我心裡一驚。
壞了。
15
「裴時安，你出櫃我支持，但是你喜歡的可是你的小叔。
「小叔啊！你瘋了嗎？」
張揚憤怒地戳戳我的腦袋。
因為怕被別人聽見，他聲音壓得很低，幾乎是咬牙切齒。
我回頭看了眼被我留在車裡的言酌，轉頭認真解釋。
「張揚，言酌和我沒有血緣關系，我倆隻是名義上的親人。
「沒有一點血緣關系，是可以談戀愛的。」
「那裴家呢？
「你爺爺知道，會打死你的，這關系說出去，裴家會怎麼被人看！
「你會被人怎麼看？」
我抿抿唇，眼睫輕顫。
「張揚，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我從小就喜歡他。
「我不想後悔。」
發小都氣樂了。
「那你怎麼知道言酌會不會後悔？」
「我沒有後悔的權利。」
言酌不知何時不聽話地下了車。
他攬住不安的我，視線相當不善地睨著張揚。
張揚更是惡狠狠地瞪著他，頗有點針尖對麥芒的衝突感。
我更頭大了。
忙不迭和張揚說再見後，拉著言酌就開車走人。
今天意外在發小面前暴露了和言酌談戀愛的事兒，讓我之後幾天都心情沉悶。
雖然暴露是遲早的事情，但一直被我刻意忽視的壓力還是再度襲來。
某晚，言酌看著我鬱鬱寡歡，溫聲安慰。
「安安，不用擔心。我都會解決。」
很神奇，每次隻要言酌說沒事，我都會無比安心。
於是我乖乖地點頭，躺在他懷裡睡著了。
隻是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驚醒。
扭頭一看，言酌已經不在了。
16
我朝著書房裡的怒斥聲快速趕去時，碰見了守在外面的王伯。
他一臉憂愁的看著我，欲言又止。
「小少爺，你這次有點…….」
「王伯，我沒覺得我做錯了什麼，我隻是喜歡小叔。」
王伯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我抿抿唇，忐忑不安地推開書房門。
爺爺坐著，言酌跪在。
氣氛凝重，兩人似乎談得很不愉快，臉色一個賽一個黑。
而爺爺看到我的一瞬間，冷哼兩聲。
我急忙跟著跪下。
由於著急，膝蓋猛磕到地板上，咣的一聲巨響。
痛得我龇牙咧嘴，眼淚差點飆出來。
但是強忍住沒敢多吭氣。
言酌和爺爺同時下意識來扶我，眼裡皆是掩飾不住的關愛。
電光石火間，我再次演技神附體。
「爺爺你別生氣，都是我的錯，你打我吧。」
由於喊得過於悽慘，最後還破了個音。
爺爺聽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揮揮手讓我住嘴。
「你小子別給我裝。
「你倆倒挺會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言酌，我就說你這麼多年孤家寡人，原來一直對他藏著這種心思。
「怪不得每天粘在一起，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言酌正給我揉著膝蓋，聞聲回應。
「裴叔，這件事您遲早要知道。安安為了這件事寢食難安, 所以我想早點解決。
「您放心，我會離開裴家，絕不讓您為難。」
我一驚。
他不僅想偷偷解決, 還想離開裴家？
17
爺爺沒有預想中的暴怒，反而嘆了口氣。
「言酌，我悉心栽培你多年，是為了讓你代替他爸爸護住他，更是對得起你父親的救命之恩。
「可能是我想錯了。從今天開始, 你不再是裴家義子。
「但公司職位不變動, 裴家你仍然可以住。」
我和言酌面面相覷，心髒怦怦跳。
「爺爺，您的意思是……」
爺爺冷哼數聲，低頭喝了口茶, 儼然一個傲嬌老頭。
「不代表我同意，仍在考慮。
「另外，我也不是什麼老古董老腐朽, 你倆那點小九九我早看出來了。
「既然你倆要死要活的, 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我做壞人也是討嫌。
「一邊待著去吧，最近別讓我看見你倆。
「還有你父母那裡自己去說。」
我大喜，立馬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拍馬屁。
「爺爺, 你真是全世界最牛逼的老頭。」
「閉嘴，再說就煩了。」
我立馬閉嘴，拉著還沒緩過神的言酌離開。
「小叔, 不對, 現在我真的可以叫你言酌了。
「怎麼樣, 開心嗎？」
我光明正大地抱著他，淺笑妍妍。
言酌攬住了我的後背。
力道箍得我發疼。
「開心死了。」
之後爺爺這個倔老頭還在鬧脾氣, 不願搭理我和言酌。
我每天一有空就往他身邊湊, 很快就讓他樂呵呵的。
外界關於言酌離開裴家的事情議論紛紛, 但言酌強勢的手段讓他人漸漸閉了嘴。
連我那不管家事的父母也聽說了。
隻是他們聽聞我和小叔在一起後，驚訝片刻，也就隨我去了。
整個過程，相當夢幻加離譜。
當初腿差點被打斷的發小張揚不服，怒發 n 條信息抗議。
言酌對此也深刻評論。
「裴時安, 你擁有全世界最好的家人。
「而我很幸運，擁有你。」
我笑笑。
「他們也是你的家人。」
我擁有全世界最好的感情。
親情、友情和愛情。
之後某天，我實在沒忍住問了言酌一個問題。
「小叔, 你是什麼時候對我動了心思的？」
他正忙碌著，聞言偏頭親親我的臉。
「記不清了。
「但愛你是在我理性成熟卻又不會傷害你的 18 歲那年。」
（正文完）
言酌番外
我的 18 歲成人禮那天, 裴宅觥籌交錯。
陪著裴叔應付了各色商業上的伙伴後，我回到了房間。
裴時安中途來撒嬌敲我門，黏黏糊糊說要和我睡, 我借口拒絕。
聽著他不開心地離去後，我從抽屜深處翻出了一沓紙。
繼續寫著自己隱藏很久的秘密。
【給裴時安的新婚祝詞（第七版修）
衷心感謝各位能參加我的侄子裴時安的婚禮。
雖然我不是他的親叔叔，但是卻看著他慢慢長大。
他的天真無邪、他的調皮搗蛋、他的青春鮮活, 都是我心裡最隱秘的記憶。
現在他有了可以牽手一生的人，我倍感欣慰。
從此他便不是我一個人的偏愛。
但我還是希望他未來能繼續萬事皆勝意，歲歲常歡喜。
——來自 18 歲的言酌】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