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頭發全都梳了上去,露出好看的額頭。
高挺的駝峰鼻下,薄唇始終向上揚著,嘴角下方還有一個不太起眼的血痣。
我努力回憶,卻始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這麼一個人。
我有些不太確定的問:
「我們見過嗎?」
季木瑾的眼裡閃過一絲傷心,嘴角險些向下彎。
他委屈巴巴的,轉變的好快。
上一秒還是狼狗的感覺,下一秒就是奶狗的樣子。
「阮阮,你不記得我了嗎?」
「早餐店,送食物和信封。」
遙遠的記憶一股腦湧出來。
那是蘇南雪回來的第一天,裴隱叫我自己出門吃早餐。
我在小區門口的早餐店點了份米線,才剛坐下,一個提著白色袋子的男生徑直走到了我面前。
當時男生臉上帶著口罩,我隻記得他長了雙比裴隱還好看的眼睛。
「是你?」
季木瑾笑了,笑的有點傲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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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去廣城出差,在叔叔阿姨面前提了一嘴,他們便叫我帶些東西給你。」
我笑了笑,再次對他道了謝。
「阮阮,我可是找了你好久哦!叔叔阿姨給我的那個電話號碼我打不通诶。」
我一怔。
「什麼電話?」
季木瑾告訴我他在到達廣城的當天就給我打了電話,可隻有第一通時接通的。
但接通沒幾秒,電話就被掛了,之後再打就打不通了。
那天我在季木瑾面前查了兩個小時的手機,最後在黑名單裡拉出了他的號碼。
8
我猜測把他拉入黑名單的事是裴隱幹的。
我翻出聊天框本想質問,但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既然已經決定分手,那麼往事就不必在拎出來糾纏。
隨意看了眼日歷,正巧是冬月末,臘八節。
思索片刻,我還是通過短信的方式對裴隱說出了那天電話裡沒說出的話。
......
經過上次的事,之後幾天我和季木瑾見面難免感到有些尷尬。
但季木瑾卻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季叔叔和我爸是好友,又是多年的伙伴。
兩家都有意讓我們湊成一對,媽媽已經試探性在我面前提好多嘴了。
我偷偷看了眼認真拼積木的季木瑾,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回過神,季木瑾的臉在我面前放大,我不由得呼吸一窒。
「阮阮,在想什麼?」
他一說話,我們的氣息都交纏在一起,如果不是金絲眼鏡抵著的話...
滿是汗的手心握了握,我往後仰了仰。
「沒……沒什麼。」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我貌似在季木瑾眼裡看見一絲可惜和失落?
「阮阮,我不想玩積木。」
我一愣,整個人都沒反應過來。
「那你想玩什麼。」
季木瑾幽怨的看了我一眼。
「我想和你玩。」
我一噎,季木瑾抱怨的更來勁了。
「最近你和我出來老是心不在焉的,前天把我帶到遊樂園玩滑滑梯、昨天把我帶去少兒圖書館畫畫、今天帶我來玩具屋搭積木。」
「阮阮,你好像把我當小孩子了诶,可是我跟你一樣大呢。」
我面上一紅,察覺到周圍都是小孩子再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趕緊拉著季木瑾跑了出去。
「抱歉啊……我……」
我語無倫次,不知道該說什麼。
季木瑾卻笑的開心肆意。
「不用抱歉啊阮阮,我玩的很開心。」
說罷,我手心被撓了撓。
我這才察覺到,剛剛跑出來後我還一直牽著他的手。
我條件反射的要松開,卻被季木瑾反握住,溫熱的掌心包裹著我的手。
我和季木瑾突然沉默下來。
我被他帶著,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直到季木瑾提起兩家有意結親的事,我站住了腳。
季木瑾緊張的看向我,連掌心都滲出了汗。
「怎麼了阮阮,是不是我哪裡有讓你不滿意的地方……」
我打斷他。
「季木瑾,我有個談了八年的前男友。」
季木瑾愣了一下,隨即正色道。
「我不介意。」
我抿了抿唇。
「我和他同居了八年。」
季木瑾回答的很快。
「我不介意這個,現在情侶談戀愛同居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阮阮,我不是老古董。」
我瞥了他一眼,季木瑾如臨大敵,手都舉起來了。
「不過我沒有,我母胎 28 年單身。」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那件事。
「季木瑾,我懷過一個孩子,不過後來打掉了。」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我垂著頭,突然覺得有些丟臉。
就在我要被負面情緒淹沒呼吸的時候,一滴熱淚突然砸在了我的手上。
9
我一怔,抬頭對上紅了眼的季木瑾。
他滿眼心疼,聲音顫抖。
可牽著的手卻握得更緊了,最後他大力將我抱進懷裡。
我有些驚訝。
「你不介意嗎?」
季木瑾認真的答。
「當然不介意!那不是你的錯!」
「手術多傷身體啊,我的阮阮,那個畜生怎麼能讓你吃這種虧!」
「我不會放過他的!」
我就這樣和季木瑾在一起了,他是個完全不同於裴隱的人。
他喜歡打直球,外人面前他是高冷、惜字如金的小季總,我面前他是八百輩子沒說過話、狼狗奶狗切換自如的二十四孝好男友。
哦不對,準確的說是晉升為二十四孝好老公了。
婚禮那天,有很多陌生電話來電。
但我忙著化妝、做頭發,忙著走婚禮流程、忙著招待來賓,沒有空看手機。
後來看見這些未接電話時,我直接忽略了。
聽朋友說,我和裴隱分手後,他過得不太好。
裴隱的公司受到了外界莫名的打壓,接連失了好幾個大單子,已經在宣布破產的邊緣了。
蘇南雪得知此事後,也選擇了再次離開裴隱。
但這次不巧的是,她在回去的路上遭遇了車禍。
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右腿上留了一條很長疤,從膝蓋一直滿眼至大腿。
這次車禍花光了她的存款,她父母勸她找個條件差不多的嫁了算了。
可蘇南雪是個愛漂亮的人,她現在一心隻想搞錢然後想辦法把腿上的疤痕去掉。
可隻靠打工並不能供她開銷,於是她刷爆了信用卡,如果沒發財的話她之後就要終生還貸了。
至於裴隱,我在送小孩上學的路上碰見他了,這時候他已經是破產負債的狀態了。
時隔六年,我容顏依舊,他卻不再年輕帥氣。
我很驚訝他出現在這,畢竟我和他的老家方向相反。
裴隱打量著我牽著的兩個小孩,我從容地將這對龍鳳胎送進幼兒園。
再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嘆了口氣,主動打了招呼。
「好久不見。」
裴隱眼裡突然湧上霧氣。
「嗯,六年兩個月零三天,好久不見。」
他的話在我心裡激起一點水花,我沒想到他會把我們分開後的時間記得這麼清楚。
但前任到底是前任,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
我點頭不欲多說什麼,裴隱卻拉住了我。
「阮蘇荷……」
他醞釀了很久,才叫出我的名字。
我甩開他的手,有些不耐煩。
「有事嗎?」
有等了幾分鍾,裴隱才吐出幾句話。
「我很想你……」
「我找了你很久……」
「我打聽了好多人才知道你老家在哪,阮蘇荷,你從前從沒告訴過我。」
我一愣,莫名奇妙的看著他。
「裴隱,我們分開六年了。」
「已經六年了,你現在跑到我面前說這些,不覺得太神經了嗎?」
「還有, 我告訴過你,隻不過你當時忙著冷暴力逼我打掉孩子,並沒有把我的話聽見去。」
裴隱哆嗦了下嘴唇, 臉色很難看,沒什麼精神氣。
他聲音有些哽咽。
「對不起……」
「我知道錯了……」
「我知道不該那樣對你, 可你知道我是個很擰巴的人……」
10
我揮手打斷了他。
「我看見了。」
他不解。
「什麼?」
我盯著他,一字一頓。
「裴隱,我看見了,你在蘇南雪面前可不擰巴。」
「我看見你在冷風吹來的拐角將她抱緊親吻額頭, 也看見你在每一個節日丟下我去陪她。」
「我也聽見了,聽見了你將我的卑微說給蘇南雪聽;也聽見了蘇南雪醉酒後你的那些溫情回復。」
「裴隱,我很想問你, 既然你是個擰巴的人,為什麼你隻那樣對我?」
「已經六年了裴隱,別告訴我你現在找到我是想挽回我?」
說到後面,裴隱的頭已經徹底低下。
他解釋不出個所以然ƭŭⁿ, 卻執拗的順著我的話。
「如果我說,我就是想挽留你呢?」
「我還有機會嗎?我保證我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了, 我發誓!」
我白了他一眼,往後退了一大步。
「沒有機會了裴隱, 我們之間不可能了。」
「如你所見, 我已經結婚也有小孩了。」
「你說你像挽留我, 你早幹嘛去了?六年後你找到我跟我說挽留,你在搞笑嗎裴隱?」
我沒想過, 裴隱會流淚, 他甚至哭到哽咽。
周邊的陌生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這邊。
從前最愛面子最愛自尊的裴隱在這一刻好像什麼都丟棄了一般。
「可是阮蘇荷,我真的很想你...我們在一起八年啊...你怎麼能說分手就分手呢?」
我冷漠打斷他。
「可我不想你,一點都不想。」
「我們是在一起八年, 可那八年,我並沒有感覺到你對我的愛。」
「你走吧裴隱, 你沒來打擾我的這六年,我過的很開心、很幸福。我遇到了真心待我的老公,生下了兩個體貼聰穎的孩子,我還能待在自己父母的身邊給他們養老, 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你給我的裴隱。或者我換句話說, 你什麼都給不了我, 幸福的婚姻生活是、正常的戀愛也是。」
我沒在看他的臉色,轉身離開。
卻在拐角處被人拉進寬敞的豪車後座, 密密麻麻的吻落下來, 弄得我喘不過氣。
我沒忍住, 伸手恰了下季木瑾的腰。
「你幹嘛?」
季木瑾虎視眈眈的盯著我, 目光赤裸。
「吃醋。」
說著, 他就上手來扒拉我的衣服。
我啪一下打掉他的手,卻縱容他另一隻手伸進衣擺。
「吃醋哪有你這樣的?我就跟他把之前的事說開了而已。」
湿潤的吻落在我胸前, 季木瑾的話被呻吟聲Ṭṻ₊吞沒。
「那也吃醋!要補償~」
等季木瑾餍足, 已經是一個小時後。
同時我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
陌生號碼:祝你幸福。
僅用一秒, 季木瑾就猜出了發短信的人。
他啞著聲音發了條語音過去:「讓阮阮過的幸福是我的責任,就不勞你操心了。」
說完,他順手拉黑了這個號碼。
我笑著, 突然感受到一股不好的視線。
下一秒,就聽見季木瑾更啞的嗓音。
「回去繼續。」
我不解。
「為什麼?剛剛不是補償過了?」
狗男人冷哼一聲。
「又醋了。」
車窗外的陽光打進來,正好落在車內夫妻幸福的眉眼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