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緒一個接一個冒出來,傅安安反正也睡不著,開始在房間裡東摸摸西摸摸,收拾東西。
在傅安安搬進沈家之前,這個位置最好的房間一直是屬於沈眠的,傅安安進來之後一通撒嬌,把這個房間搶了過來。
立櫃裡有很多沈眠留下的東西,她小時候的課本、玩具、相冊,傅安安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從來沒翻過。
但此時,由於心中的煩亂,她下意識地開始拿這些東西撒氣。
玩具被她扔到地上,課本被拂落,相冊被撕開。
突然,一個文件袋掉了出來。
傅安安撿起那個文件袋,打開。
裡面是一份診斷書,白紙黑字觸目驚心——
「反社會人格」。
傅安安掃視了一下那幾個大字,並沒有太驚訝。
之前系統就提醒過她,沈煜的很多細節都顯示著他或許是個反社會人格的人,對此傅安安早有心理準備,甚至覺得與全世界為敵但專寵女主的病嬌男主十分帶感。
傅安安決定將這份診斷書放回原位。
但下一秒,她突然感覺到,這份報告似乎哪裡不對。
她又看了一遍內容。
是對於反社會人格癥狀很典型的描述,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傅安安放下那份診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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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她太疑神疑鬼了。
可心裡還是有個地方在突突地響,叫囂著——這份文件裡,有幾個字不對。
哪幾個字呢?
下一秒,傅安安突然僵住了。
接著,她渾身顫抖起來。
手臂沉得像灌了鉛,她花了很大的力氣,才重新舉起那份診斷書。
是名字。
名字不對。
這份診斷書的確診人一欄,寫的並不是沈煜。
而是沈眠。
13
傅安安突然感受到了無盡的恐懼。
她環視著這個房間,這個曾經屬於沈眠的房間。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搶這個房間過來時的情景,沈眠柔柔弱弱地縮在沈煜身後,什麼也沒說。
那時的自己天真地以為沈眠如此不堪一擊。
可現在她意識到,沈眠或許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把這個房間讓給自己的。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傅安安開始發瘋一般地在屋子裡搜尋起來,她砸掉瓷器,揮掉桌子上的雜物,終於,在一通無差別的瘋狂掃射下,竊聽器和針孔攝像頭露了出來。
傅安安渾身的雞皮疙瘩炸了起來。
密密麻麻的針孔攝像頭,床、書櫃、桌子、玩偶上……一個接著一個。
沈眠提前在這裡裝好了一切設備,然後默默地等著傅安安來搶自己的房間。
從傅安安入住的第一天起,她就在被監視著,一舉一動,全都沒有逃過沈眠的眼睛。
包括那些她壓低了聲音,自以為隻有自己和系統知道的交談。
也全部被竊聽器,收進了沈眠的耳朵。
「呀……被你發現了?」
一個輕輕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傅安安猛地回頭,然而就在同一瞬間,燈被關了,屋內變得一片漆黑。
在傅安安來得及尖叫之前,一塊沾滿乙醚的棉布已經捂住了她的嘴。
……
傅安安醒來時,是在一個廢棄的倉庫裡。
她猛地掙扎起來,卻發現自己被牢牢地綁在椅子上。
在她的對面,我坐在高高的鋼架上晃著腿,白色的裙角一蕩一蕩:
「你醒啦。」我笑瞇瞇地說。
傅安安大睜著眼睛,她開始叫喊,瘋狂地呼叫著救命。
我歪著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良久,傅安安叫得嗓子啞了,在意識到沒有人能聽到倉庫內的聲音後,她癱在椅子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我跳下來,走到她身邊。
她用恐懼又憎恨的眼神看著我:
「沈眠,你一直……」
「嗯,我一直是個變態。」我點了點頭,笑得很開心。
傅安安聲音嘶啞地質問我:「你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要一直被欺負……」
「因為我哥哥喜歡。」我從口袋裡掏出梳子,將自己看上去乖巧又安靜的齊劉海梳理平整,「我哥哥喜歡柔弱的小白花,那我就要永遠是他喜歡的樣子。」
「沈煜如果知道你根本不是表面看上去這麼純潔無辜……他還會喜歡你嗎?」傅安安看著我的目光充滿怨毒。
我不笑了。
走上前去,我抵住傅安安的喉嚨,輕聲道:「所以我永遠不會讓他知道。」
「你不該發現我的秘密的,這樣你至少可以去參加和沈煜的婚禮。」
「沈煜會把你扔在婚宴上,看著你因為攻略失敗而被抹殺……但至少你還是可以多活一天的,也可以參加你心心念念的婚禮,不是嗎?
「但你翻到我的診斷書了,怎麼辦呢?為了不讓你告訴哥哥,我隻能讓你連婚禮都去不成了,真是對不起呀。」
傅安安的牙齒咯咯作響,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恨意:
「你一直都知道我是攻略者……」她嘴唇顫抖。
「對呀,每個細節都被我竊聽到了。」我點點頭:「我知道你有三次機會換攻略對象的,這可不行,如果你換成秦子深了,你的女主光環加上秦家的勢力,這個組合太可怕了,萬一你們合起伙來對付沈煜怎麼辦?」
所以我一步一步引導。
我求沈煜配合傅安安,對她百依百順,讓傅安安對沈煜泥足深陷。
我刺激秦子深去對傅安安表白,逼她盡早作出最後一次選擇。
等她三次機會全部用盡,那麼傅安安就會徹底成為被我捏在手心的螞蚱,無論是要她死還是要她生,都隻在我的一念之間。
我垂下眼簾,露出傷心的表情:
「其實我一直都很想讓你活著,為此我甚至想過讓沈煜娶你呢。
「畢竟我真的很喜歡被哥哥保護的感覺,你也知道,想讓哥哥保護我,那就必須有人欺負我。
「這些年,盡管我一直努力裝得很軟弱,很好欺負,可欺負我的人還是越來越少了,真是讓人頭疼。
「所以啊,我真的很想留你一命,你是個很棒的反派,我不想讓你那麼早下線。」我摸摸傅安安的頭發:「可你為什麼要……發現我的秘密呢?」
14
是啊,我一直有著太多的秘密。
在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我第一次去找沈煜,他撕碎了自己的反社會人格診斷,紙片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地落下。
那個時候,我沒有告訴他,其實相同的報告,我也有一份。
在我們一起長大的漫長過程中,所有的故事,其實都存在著許多隱藏的細節——
比如那個彈我內衣帶子、說我是燒貨的男同學,他每次大課間的時候都來騷擾我,於是我選好了日子,在大課間前發短信給沈煜:「哥哥,我想吃冰激凌。」
我知道他一定會買來送給我。
所以他一定會撞上那一幕。
……
比如那個收受賄賂的校長,沈煜把他從辦公樓上推下來的那一天,提前拆掉了辦公樓的監控,但他疏忽了辦公樓背後停著班主任的車,那輛車的行車記錄儀是開著的,它錄到了沈煜和校長一起進入辦公樓。
是我裝病讓班主任送我去醫院,然後趁著他去幫我買藥,弄壞了那臺行車記錄儀。
……
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我引導沈煜來保護我。
也一直悄悄地保護著他。
15
我湊近傅安安,她瞳孔放大,驚懼地望著我。
「放心,我不會殺你的,我會等著你時間一到,被系統抹殺。」
系統抹殺的方式會是心臟驟停,這是最幹凈的死法,能給我省去很多麻煩。
手機響起來,是爸爸打來的,現在已經是婚禮當天了,我和傅安安同時失蹤,他們肯定在瘋狂地找我們。
「眠眠,求求你,我保證不欺負你了……」傅安安哀求:「你送我去婚禮,幫我跟沈煜求求情,留我一命吧,我想活著……」
我輕輕地搖頭:
「不行,沒有商量餘地。」我說:「你發現了我最不想讓沈煜知道的事情,我不可能讓你再見到他。」
絕望之中,傅安安由哀求轉向威脅:
「你以為你洗得脫嫌疑嗎?你和我一起失蹤,我死了,所有人都會懷疑你……」
我笑著搖頭:「你想多了。我會把你的屍體轉移到車上——你心臟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結果路上你就心臟驟停死去了,我因為太過慌亂,所以才沒接聽爸媽的電話。」
傅安安盯著我。
就在我以為她已經徹底絕望的時候。
傅安安笑了。
她說:「沈眠,你輸了。」
我睜大了眼睛。
傅安安輕聲道:「沈煜他們公司最近研發的定位系統,他給每個家人都裝了一個,包括爸媽、你和我。
「也就是說,他看得到我們在這個廢棄倉庫。
「沈眠,你現在還覺得,你能繼續對他裝下去嗎?」
就在同一瞬,倉庫的門在我身後被打開了。
光透進來,皮鞋的聲音一下下響起。
我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
沈煜來了。
16
傅安安開始發出尖厲的哭叫:
「沈煜,快救救我!」
她看著沈煜,聲音哀切:「哥哥,沈眠她根本就不是你喜歡的純潔小白花!你別再被她騙了!」
沈煜緩緩走到了傅安安對面,昏暗的光線下,他身影修長,容貌俊美,穿著的還是新郎的禮服——他應當本來是打算去婚禮的。
沈煜蹲下來,他溫柔地摸摸傅安安的臉。
傅安安的眼中燃起了無盡的希望:「哥哥……」
下一秒,沈煜直接掐住了傅安安的脖子。
他的手緩緩收緊,傅安安的臉漸漸變得青紫。
沈煜臉色冰冷,語氣中充滿不耐煩:「我說了多少次,不要這麼叫我。」
良久,他松開傅安安,厭棄地甩了甩手,然後無視拼命嗆咳的傅安安,走到了我身邊。
我垂下眼瞼,生平第一次不敢直視沈煜。
他把我摟進懷裡,摸了摸我的手:「好涼。」
我的淚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噯,哭什麼。」沈煜有些慌亂,伸手去擦我的眼淚:「嚇到了?」
「沈煜!」傅安安一邊嗆咳,一邊絕望地喊道:「沈眠一直在騙你……」
「吵死了。」沈煜抱住我,轉頭冷淡地看向傅安安:「我知道啊。」
傅安安愣住了。
連我也愣住了:
「我知道我們眠眠是個小變態,很早就知道。」他摸摸我的頭:「但那又怎麼樣呢?
「這個世界如果隻有我和眠眠的話,雖然也很幸福,但終歸是有點無聊,所以她需要你這樣的玩具。」沈煜看向傅安安:「那我就用她喜歡的方式,陪她玩。」
傅安安瞪大眼睛,像是無法接受這一切,最終,她瘋狂地掙扎起來,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她終於徹底崩潰了。
沈煜站起來:
「去車裡等我。」他溫柔地對我說:「還是說——你想看?」
我看著他從包裡一樣一樣地拿出東西。
膠水、圖釘,裝了蜘蛛的塑料盒。
那都是傅安安曾經用來霸凌我的東西。
沈煜每一樣都記得,他要一樣一樣還給傅安安。
我沉默良久,終於,露出純潔又乖巧的笑容:
「我想看。」
17
傅安安死了。
時間很趕,我們不得不匆忙地完成所有報復的流程,我剛剛把最後一樣膠水倒在她的頭發上,攻略時間就截止了。
在系統的警報聲中,傅安安充滿絕望地咽了氣。
沈煜負責處理後續的工作,他說臟活和體力活是哥哥負責的事情,讓我坐在車裡等他。
在日落黃昏的時候,沈煜回來了,他幫我寄好安全帶,發現我在微微顫抖。
「害怕?」
「剛剛的話,是有點。」我輕輕地說:「害怕哥哥不喜歡我了。」
沈煜笑了,他很認真地注視著我的眼睛:「不管你什麼樣子,哥哥都喜歡。」
18
沈煜說,他還有一個遲到的生日禮物想送給我。
他開車帶我去了體育館。
在清場的體育館中,一堆人被綁在墊子上,用布料死死封住嘴。
是秦子深和他的兄弟們。
那一天,我被推倒在體育館裡,他們一件一件扯掉我的校服,隻差一點點就毀了我。
於是沈煜也選擇在這裡審判他們。
我有些緊張地拉住他的袖子:「會很麻煩吧?」
秦子深畢竟是秦家唯一的繼承人。
他死了的話,牽扯甚廣,秦家不會放棄追查。
沈煜握住我的手,捏了捏:「隻要眠眠開心,就不麻煩。」
19
當晚九點,體育館裡發出了轟然的爆炸聲,隨後燃起了熊熊大火。
我和沈煜站在遙遠的天臺上,俯視著下方的烈焰和濃煙。
火光勾勒中,沈煜的臉被印出漂亮的顏色,像染了血的死神。
我摟住他的脖子,在霞與火的光輝中,我們長久地擁吻。
隨後,沈煜開車帶我離開。
風吹開我們的頭發,我側過頭,看著他漂亮的側影,他的瞳孔倒映著遠處的火光,像兩顆焚燒著的琥珀。
我的哥哥,我的愛人,我的同類,我的救贖。
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
「我愛你。」
「我也是。」
我抱住他,夕陽在我們背後沉沒。
鋪天蓋地的暗夜即將到來。
但我們將在黑暗中抵死纏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