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我看了一眼屋裡的丫鬟。
大丫鬟帶著其他小丫鬟魚貫而出。
我這才指了指身旁的座椅,道:「說吧,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許慎眼裡閃過一絲糾結,最後,一咬牙道:「兒子這些日子做了一個夢。」
我挑眉看他。
他說他夢見了昨日及冠之事,夢裡,我答應了他爹把那個女人和孩子接進府。
本想著進府後再好好收拾他們,沒想到,當晚,他爹就聯合他祖父祖母發難,要我答應讓那個女人做平妻。
我本寧死不從。
可後來,不知道他爹對我說了些什麼話,我竟然同意了。
之後,那個女人天天在我面前晃,故意刺激我,又借此來博得他爹的歡心。
不僅如此,那個女人的兒子隻比他小一歲,還搶走了他原本書院的名額,並且結識了太子殿下,得了太子殿下的賞識。
之後,我卻因善妒沒有容人之量等名聲,在京城裡成了臭名遠揚的夫人。
京城的貴夫人們都不願意與我結交,我慢慢地就變得不願意出門。
而家裡應酬的人,也變成了那位平夫人。
總之,他們賢良,他們不爭不搶,他們恩愛無比。隻有我這個得不到愛的人,瘋魔成了個妒婦,罪該萬死。
最後,也在某個深夜,一根繩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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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自己,在被搶了書院名額後,也不願意去讀書了, 而是讓他爹給他謀了個差事。
可是在當值的時候,因為精神不濟,出了大的差錯,最後摔斷了腿……
第二天,他爹就給陛下上了折子,將世子之位給了他那位私生子。
而他則被趕出了侯府……
我盯著許慎的臉看了許久。
許慎被我看得不自在:「娘不信嗎?我也知道不該說這些,可是,那個夢實在是太真實了,並且,之前已經靈驗了一部分……」
他有幾分急切的解釋。
我頓了頓,道:「沒有不信。你是在解釋你之前的行為,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許慎紅了眼,上前緊緊地拉住我的手:「娘,對不起。這輩子,兒子一定護您平安到老。」
我看著他通紅的眼,幽幽地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手:「好,你的心,我明白了。」
許慎又道:「接下來,我想徹底斷了他們的回京之路。我昨晚將他們送去了莊子上,直接讓人將那裡圍著的,不讓出入。」
我倒沒想到, 一個夢,倒是讓許慎那優柔的性子變了許多。
我點頭:「你與我想的倒是一樣了。不過,你祖父祖母可能會阻止……」
許慎眼裡閃過一絲寒意:「他們老了,不該管這些事了……」
我心裡便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了。
母子倆對視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5
次日一早,宮裡便來了消息,讓我進宮。
一出事,我便遞了牌子。
如今太後雖然不是我親外祖母,可終歸也擔了我外祖母的名聲。
如今陛下雖然不是我親舅,可好歹,我也要喊一聲舅舅。
先去拜見了太後。
「你這丫頭,自你母親去後,這些年,也不見你進宮來陪陪我……」太後笑得一臉和藹。
我瞬間就紅了眼眶:「往日,想著無事不便打擾了外祖母。如今想來是我想差了,不管如何,您和陛下才是我的娘家人。」
太後笑容更深了:「哎喲,這可是哪裡受了委屈?」
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前天的事肯定是早已傳進了宮。
我順勢將自己的委屈全都說了:「我也不是那善妒的人,往日裡要給他納妾,他說他不要。滿京城都在傳我善妒,我想著為了維護夫君的名聲,也都默默地擔了。可哪知……如今我說將人納進府中,他都不願意,非要拋了我們這一大家子,去過他的悠闲日子……外祖母,我命苦啊……」
我的淚哗哗地流。
太後將我摟進懷裡,哄了好一會兒,這才嘆著氣道:「你這丫頭……也是實在……你說,你想要讓我做什麼主?這個主外祖母一定給你做了。」
我緩緩叩謝,這才起身道:「倒也沒什麼大事,就想要見陛下一面,想和陛下討個封賞。既然許由不要我們這一大家子,可我和兒子還是得過日子的。想著把爵位承襲過來,我和慎兒也算是有了個保障。至於許由,就隻能由著他的性子去了。」
太後贊賞地看我一眼:「你這丫頭通透,我還以為你想要和離呢。雖然咱們皇家不怕一個侯府,可你這都要做祖母的年紀了,和離總歸是不太妥的。你能自己想清,哀家也就松了口氣。不枉當年你母親臨終之時還託人給我帶信,讓我護著你幾分。」
想及娘親,我眼又紅了。
生生將心裡的澀意忍下。
也不知許慎夢裡的那個蠢貨,為何會那麼蠢,竟然讓那麼幾個賤人輕辱了去,抱著這樣多的底牌,一個也不用。
「不過,承爵的事兒我老太婆可做不了主。一會兒陛下會過來這邊,你到時候自己跟他說,我給你敲敲邊鼓。」
我自然又是一番好謝。
等陛下過來,太後自然而然地說起我。
陛下還特意看了我一眼:「是淑真?倒是許多年沒見到了。」
我趕緊重新跪了下去,直接將手中的東西呈了上去:「陛下,臣婦今日過來,是前幾日整理母親的遺物,尋到了這東西,想著還是交給陛下心裡才踏實……」
陛下倒有些好奇了,示意身邊的公公將東西接過去。
在打開盒子後,他臉上的神色立馬變得激動起來:「淑真,快起來快起來。」
「多謝陛下。」
「叫什麼陛下,按理,你該叫我一聲舅舅。來,告訴舅舅,這東西你真願意給朕?」
我垂頭:「舅舅,這本就是母親要留給您的。她在信中說,這是皇家的東西,本該還給皇家。隻是母親當年走得太過突然,我太過傷心,我沒有及時整理她的遺物,這才會讓這東西在我那裡耽擱多年……還請舅舅恕罪……」
說著,我還將我娘留的親筆書信遞給陛下。
陛下接過去,看過後,紅了眼:「三姐果然還是惦念著朕的……唉,都是朕不好。淑真,你可是遇上了什麼困難?不然你這孩子都不會往這宮裡來。」
我不好意思地將之前與太後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末了,我又跪了下去:「舅舅,我爹娘去了,我在這世上,除了您和外祖母,已經沒有其他的親人了。如今,我也不知道能去找誰做主,隻能來找您和外祖母……」
我紅著眼圈,卻並沒有讓自己哭出來。
這一回,陛下讓他身邊的公公親手扶起我。
「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傻話。我是你舅舅,自然該為你做主。你啊,就是性子太弱了, 一點也不像三姐。」
「鎮北侯確實是年紀越大,越活回去了。這還把不把我們皇族放在眼裡了?竟然敢這樣欺負我們家的姑娘。既然他如此不慕名利,那這侯位,再坐下去確實是不合適了。讓給兒子,極好。」
有了陛下這句話,我一直提起的心,終於落回了原地。
此時,我後背已全被汗水浸湿,手心也濡湿一片。
之後,又被太後留了一頓飯,和陛下話了幾句家常,這才出宮回家。
一到家,就見許慎等在門前。
「娘,怎麼樣?」一見我,他就迎了過來。
6
我衝他微微點頭。
許慎眉梢間湧起喜意。
他轉身就往內院走:「我去尋祖父,讓祖父親自上書。」
我點頭。
我才剛回到院子裡,還沒坐上一會兒,就聽丫鬟來報,說是世子爺惹怒了老侯爺,老侯爺要拿家法。
我皺了皺眉,起身帶著丫鬟往公婆的院子裡去。
一進院子,就聽見公公正在罵許慎:「你爹才離開兩天,你就想著這爵位,有你這樣做兒子的嗎?啊?狼子野心……拿家法過來……我還使喚不動你們了是吧?」
我挑了挑眉,緩步走進去。
「王氏,你來了也沒用。這孩子再不教,就要廢了。你知道他今天過來跟我說什麼?他要我上書陛下,讓他承爵!他老子還沒死呢,他就惦記著爵位了?」
我淡淡地笑:「可是公爹,您也活得好好的,但是如今侯爺可是夫君。」
公爹被我噎住。
我重新行了一禮:「慎兒可能著急了些,可這是陛下的意思……」
「什麼意思?」公婆大驚,紛紛急問。
我淡淡地道:「我今日進了宮,陛下知道了慎兒及冠之日的事,將我叫過去,很是斥責了一番。陛下說,夫君作為侯爺,食君俸祿,如今卻為了一個女人,就拋家棄國,連什麼都不顧了。怎麼,這是嫌侯府的爵位太高了,不想要了嗎?」
公爹臉色瞬間慘白。
「兒媳被訓了足足半個時辰,才被放回來。臨走時,陛下讓兒媳告知您一聲,還說,讓咱們好好想想……」
至於想什麼,不用我說穿,公爹也是知道的。
果然,他一聽這話,也不訓許慎了,反而直接對許慎道:「走,我們去書房,我立馬給陛下寫折子,把你爹的爵位給你……這個混帳東西……一把年紀了還不安生,還得累得我們家被陛下斥責……」
我眼也不眨,淡淡地道:「爹,您剛才不是還說許慎不該……」
「我那是說孩子的話,你也較真?再說了,再不讓慎兒襲爵,難不成眼睜睜地看著陛下把咱們府上的爵位降了?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要不是陛下還想著給我留幾分顏面,哪裡是把你叫過去訓斥就完了的?」
說完,他不再理我,拉著許慎直接去書房寫折子去了。
婆母見這一幕,又眼一翻,昏了過去。
我動也沒動,隻吩咐丫鬟婆子將人抬上床,再讓人去請大夫過來。
許慎襲爵的事很順利。
公爹的折子一呈上去,陛下立馬批準了,還嘉賞了公爹幾句。
公爹大喜,再也不見之前的不願。
鎮北侯府一派喜氣洋洋,之前的霉氣一掃而空。
7
許慎成為鎮北侯不過兩個月,許由就帶著他的心上人和孩子回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許慎正在我院中請安。
我蹙了蹙眉,看他:「這就是你說的讓人看好了他們?」
許慎摸了摸鼻子:「肯定是前面留下的人出了問題,娘,我讓人去查。」
我點頭,倒不再多說什麼。
「走,我們出去看看。」
等我們過去,許由和那個婦人以及孩子已經被請到花廳。
許由正在發脾氣:「我不過離府兩個月,就直接把我當客人了?你們是忘了誰才是侯爺了嗎?」
我一進去,許由就怒喝道:「王氏,你搞什麼鬼!這些下人還不讓我進內院!這個侯府到底誰說了算!」
我淡淡地挑眉看他:「夫君不是早就離了府,要和心上人去過闲雲野鶴的日子去嗎?怎麼,才兩個月就回來?」
許由臉一青:「這是我家裡,怎麼,我還回來不得?」
「我決定了,以後我還是回府裡住。京娘作為平妻,也會住進來。過幾日,你給我們操辦一場儀式,我再正式娶京娘進門,給她一個名分。」
我垂下眼皮,沒看許由一眼,坐在了主位上,淡淡吩咐丫鬟們上茶。
「王氏,你聽見沒有?怎麼,你是忘了這侯府誰做主了嗎?」
許慎緩步走了進來:「爹,侯府現在我做主。有什麼不滿,您就衝我來,別這樣對我娘。」
許由氣得漲紅了臉:「逆子,你在說什麼!老子還沒死,侯府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黃毛小兒做主了?」
許慎站定,看著他,神色淡淡:「因為兩月前,陛下下旨,讓我襲了鎮北侯府的爵位。您說,這侯府應該誰做主呢?」
許由一愣,旋即氣得團團轉,一邊指著許慎的鼻子罵,一邊怒摔了茶盞:「逆子,逆子,老子就知道你一直惦記這個爵位!老子還沒死呢,你就想著襲爵?門兒都沒有。我告訴你,你這樣的逆子不配坐這個位子,老子的爵位是隻能由明兒來襲……你一派胡言……來人,來人……將這個逆子拖下去家法處置……」
我冷冷地看著許由上蹿下跳。
許慎也神色平淡。
倒是那京娘一臉不敢置信。
她拉著許由的衣擺:「夫君,您先別生氣。這肯定是慎哥兒逗你的呢,你還在,陛下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糊塗事?」
「對對對,陛下不可能做這樣的糊塗事,我又沒死,再說了,這爵位由誰承襲,還得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