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定了。
下一秒。
我連人帶椅子被人護在身下,倒在地上。
陳肆將我死死抱在懷裡,我的肩膀都快被揉碎了。
他驚慌得呼吸急促了一點,對上了我的心跳。
所幸,他身形敏捷,熱水隻潑在了他的肩膀上。
潑熱水的男孩很快被趕來的攝像大哥們鉗制住。
店家報警處理。
可即便自己潑傷了陳肆,男孩也仍在汙言穢語地宣泄。
「哥哥!你對得起你的粉絲嗎?沒有我們,你能有今天?你居然敢和這個臭××談戀愛?你事業不要了嗎!你不要我們了嗎?」
陳肆一聲不吭,隻顧著將我護在懷裡。
幹燥寬闊的掌心溫柔地捂住我的耳朵。
我意識逐漸回籠,心跳還未平復,用力推開他。
「你瘋了!不要命嗎?開水你都敢上!」
他對上我被嚇哭的眼睛,微微一愣。
而後,故作輕松地逗我。
Advertisement
「原來你也會心疼我啊。」
13.
「你有病啊!」
隔著房間門,陳肆的經紀人劈頭蓋臉地罵他:「你是偶像啊!不能有一點傷的,你不懂嗎?」
「你小點聲,別嚇著人。」
「看你那不值錢的樣子!」
「大哥,我求你了,收斂著點行嗎?」他經紀人恨鐵不成鋼,「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看她的時候,眼神能不能收一收!後期剪掉了你多少眼神鏡頭了,隔壁街的狗都能聞見你的心思。」
「我從決定參加這個綜藝開始,就沒想過回頭路。」他用最沉穩冷靜的聲音,說著最瘋狂的話,「她就是我的終點。」
我坐在客廳,一動也不敢動。
誰能去告訴一下他們?
這房子不隔音。
「你少騙我,哪裡是從決定參加這個綜藝開始啊,你從七年前在歌謠大賞見人家第一眼開始,就賊心……」
他經紀人的聲音越說越小。
直到最後,我什麼也聽不見。
十分鐘後。
陳肆的經紀人終於出來了。
對我卻態度格外好。
「嚇著了吧,沒事哈。」他寬慰我,「以前在國外這種事情更多,什麼追車都是普通的,七年前還有粉絲直接躲在床底的。
「別放心上,好好休息哈。」
我送走了他的經紀人,回頭見他捂著肩膀從房間走出來。
「陳肆。」
他「嗯」了一聲。
撓了撓頭,竟有些臉紅地避開我的眼睛。
「我去洗澡。」
說完,就走進浴室。
我翻了翻袋子,他的經紀人帶了很多膏藥來。
我仔細地看了眼說明書。
瞥見一旁的攝像頭。
這段,會播嗎?
我不是沒想象過不理智的粉絲有多麼可怕。
從和安可仰結婚那天開始,我就一直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但這一刻真正來臨時,我來不及做任何反應。
「秦詩。」
陳肆拉長聲音叫我,尾音帶著點軟軟的撒嬌。
「幹嗎?」
我走到浴室前,隔著氤氳的霧氣。
潮濕熱乎地隱著他身上清冽的橡木味。
他拉開門。
剛洗過的黑發未幹。
他指了指自己後肩膀的燙傷。
「上藥,我夠不著。」
我拿著藥,示意他從浴室出來。
到明亮的客廳來抹藥。
他卻反手將我拉了進去,關上了門。
兩個人,在沒有任何攝像頭的浴室裡獨處。
霧氣讓我的臉迅速升溫,不敢直視他。
「出去塗。」
「冷。」
他的理由很是充分。
語氣很鎮定。
明晃晃地暴露出我心裡的鬼。
塗個藥膏而已。
「你轉過去。」
他聽話地轉過身。
我用棉簽小心翼翼地沾上藥膏。
「有點癢。」
他聲音像春夜靜謐的池中,蕩漾的湖光。
「我還沒塗呢。」我小聲嘟囔。
「我是說,你的呼吸。」
蹭到了他。
我手上的藥膏不小心擠多了,沾在我的指腹上。
涼涼的。
快點。
快點塗完就沒事了。
可我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高我太多了,我得踮起腳尖,才能夠到他的肩膀。
但踮著腳,手就不穩了。
得扶著點什麼。
我眼睛掃過他有勁的胳膊,又不小心劃過他的瘦腰。
扶不得。
我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做不到。
讓他自己塗吧。
「陳肆。」
「嗯?」
他的聲音悶悶的。
「我夠不著,你自己……」
話沒說完,他轉身將我攔腰抱起,放在了洗漱臺上。
我和大理石臺面之間,墊著他幹燥的浴袍。
他怕我腿被冰到。
但我的耳朵紅得像發燒。
隻盼他不要看我。
他也真沒看我。
轉過身去。
這會兒,他肩膀上的傷完整地袒露在我面前。
我沒想到這麼嚴重。
看得人心一揪。
「其實你的經紀人說得對,我們做做樣子就行,不能演得太真,要不然你的粉絲……」
「你是在演嗎?」
我手上一頓。
某種欲說還休的情緒即將不受理智控制,脫口而出的時候,話到嘴邊卻成了:「不然呢?」
他的後背繃緊。
餘溫隔著棉簽,在我手上肆意點火。
我的嘴巴不受大腦控制,像是開啟了防護機制。
「難不成還玩真的啊?這種節目不是都這樣嗎?互取所需,做做樣子。」
空氣凝結成冰。
他套上衣服,也不管藥膏被蹭到。
抽出我手上的棉簽,丟在垃圾桶裡。
「早點休息。」
14.
我害怕啊。
我害怕再次被傷害。
我害怕這是一場隻有我一個人認真的遊戲。
15.
第二期播出的時候,節目組給安可仰特別制作了胸牌——「秦肆 CP 粉頭 1 號」。
還做了同款頭箍和抱枕。
甚至還出了一個安可仰形象的二次元玩偶。
一摁開關就會大喊:「來!讓我們扛起秦肆大旗!」
隨著「秦肆夫婦」的超話登上榜首。
安可仰的這個玩偶也被賣到斷貨。
成了「秦肆夫婦」粉絲應援的標配。
無論溫寧走到哪,都會被圈內人問有沒有存貨,能不能給一個玩偶。
她又不敢得罪人,隻能把怨氣吞肚子裡。
憋屈得要死。
偶爾碰到個沒情商的,還被說:「噯,怎麼離開你,她反倒越來越火了?」
每周過來陪錄節目,被安可仰冷眼不說,每次想到自己當時鋪天蓋地,花了三千多萬營銷,都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三千多萬不僅白白給節目打熱度了,還便宜了我。
並且因為當時答應節目組,安可仰是友情常駐,現在一分錢也撈不著。
第二期的節目把餐廳潑熱水事件原封不動地播了出去。
直接把直播間卡爆了。
詞條也爆了。
潑水男孩因為還未成年,他的所有鏡頭都被剪了。
雙方粉絲譴責毒唯的同時,也在陳肆沖過保護我的瞬間裡,瘋狂摳細節找糖。
CP 粉更直呼:「毒唯有多恨,CP 就有多真。」
甚至節目組把我替他抹藥,兩個人消失在浴室十五分鐘的那段也播了出來。
CP 粉宛如過年,同人文一篇賽一篇不能過審。
在一溜火熱的詞條中,有一個詞條異常扎眼。
#安可仰黑臉#
安可仰因為看第二期的時候,表情管理失敗,尤其是「浴室十五分鐘」
那段,臉黑得整個演播室沒人敢說話。
安可仰的粉絲開懟節目組。
「我家哥哥是 CP 粉頭,怎麼可能黑臉,一定是無良節目組安排的劇本,非要他當壞人!嗚嗚,再誇一句,哥哥演技好好!」
「是啊!上一期多真實啊,這一期黑臉明顯是演的!」
「節目組到底給了安影帝多少錢,他肯這麼演?」
「我家哥哥……」
「好了別念了。」我打斷小助理。
「我這不是替詩姐高興嗎,他之前那樣對你。」小助理替我鳴不平,「這些年你過得多累,我都看在眼裡。」
我閉目養神,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保姆車駛出環島,往電視臺的方向去。
今天是我回歸舞臺的首秀。
練了這麼久,一定要好好表現。
「詩姐,你知道你的粉絲最近都在說什麼嗎?」
我沒搭腔,聽她賣關子。
「他們說,看你在綜藝上每天都要練舞十幾個小時,覺得你身上有這種穩穩的力量感,感覺五年前在國外的那個女人回來了。」
我的心裡倏地一陣暖。
好像真的能感受到他們說的這種力量。
這種力量一直延續著,緩解了我的緊張感。
直到我站上舞臺,燈光再次打在我的臉上。
我突然想起七年前,歌謠大賞舞臺下的那個自己。
那個我以為已經離我很遠的自己。
遠到我忘了,自己曾經多麼多麼喜歡這裡。
喜歡站在舞臺上、閃閃發光的自己。
原來我當時羨慕的不是陳肆。
而是落在他眼裡那種堅定的、肆意勃發的生命力。
16.
後臺休息室,不斷有其他藝人過來和我打招呼。
「秦詩姐姐,我好喜歡你今天跳的舞。」
「秦詩姐,你就是我入圈的初心!我當時就是看著你團的舞長大的!」
「秦詩,」有個圈內的大佬過來,對著我尷尬一笑,小聲問:「你還有那個安可仰玩偶嗎?」
他搓了搓手,很是不好意思:「我女兒太喜歡『秦肆夫婦』了,可惜總搶不到貨。」
我是真沒有那玩意。
當我正不知道如何推辭的時候,段瀟笑瞇瞇地從包裡掏出來一個,攬著大佬的肩膀,「哎呦,老徐,我這可是想自己收藏的限量版。要不是你開口,別人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給的。」
「哎呀!」大佬用力拍了拍段瀟的小手,「夠兄弟!我快被我女兒念叨死了,這樣,今年的跨年晚會,C 位,秦詩必須來!」
「那必須的!」
兩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出去。
手機振動。
我立馬打開。
卻不是我在等的那個電話。
而是,安可仰。
我沒接,直接掛了。
把手機塞回口袋裡,想出去喘口氣。
主會場露臺的不遠處,正在舉辦慶功晚宴。
我留神掃了一眼名字。
陳肆的公司。
沒走太遠,停在棕櫚樹下。
他應該有來吧。
越想越煩躁,想掏兜抽煙。
卻想起不遠處時刻跟著的攝像大哥。
沒勁。
我像個變態一樣,盯著人家晚宴的落地窗。
看了半天,終於找到我心裡想的那個人。
可真正看到陳肆的時候,心裡的堵變成了酸,全漫了出來,侵蝕著我的五感。
他身旁圍著一群年輕女藝人,沖他逗樂玩笑。
而他漫不經心地勾著嘴角,若即若離。
是從未在我面前展露過的,穿梭在名利場裡片葉不沾身的招惹風流。
他實在不是我的理想型。
太鋒芒、太張揚,太難把控。
忍不住想把心給他,卻怕他隻是小孩心性,一時興起。
自從上次之後,我們已經一周沒見了。
各忙各的行程。
綜藝的第三期都要拍成個人專場了。
但他好像毫不在乎。
手機又響了。
安可仰。
他今天連續打了十幾個電話給我。
我忍住脾氣,接了電話。
「喂?」
與此同時,場內有人提醒陳肆,指了指落地窗外,一身黑色短裙、紅色綁帶的我。
已經駐足很久了。
他的目光和我對上時,電話那頭的安可仰問我:「詩詩,玩得開心嗎?」
安可仰喝醉了。
而且醉得不輕。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回來?」
「有事找溫寧,別煩我。」
我掛了電話,偏過頭,直徑走回自己的休息室。
不再看那扇落地窗。
17.
我坐在保姆車上等段瀟。
拿著手機,刷了微博超話。
節目開播後,超話都討論瘋了。
首先是安可仰因為身體不適,退出節目。
其次是兩人合體的鏡頭實在是太少了。
「最近兩人完全沒見面。」
「看彼此都很不順眼,好像下一秒就要打起來一樣。」
「這是開始降熱度了嗎?畢竟綜藝也快結束了。」
停車場在港口的不遠處。
橋上亮黃色的燈光灑在海面上,隨著海浪遊蕩。
就在我放空大腦的時候,車窗被輕輕敲了兩下。
「下車。」陳肆語氣散漫,「段瀟喝酒了,我送你回去。」
看著他那張臉,我沒來由地想鬧情緒。
我升起車窗。
非常客套地說:「不用了,謝謝,我叫司機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