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一點勝算都沒有。
「確實,詩詩沒有試鏡機會。」
一直旁觀的段瀟突然出聲,他眼睛笑成月牙:「可以直接拿到手的,為什麼要試鏡呢?」
眾人一愣。
他掏出手機打電話。
「喂,哥,我見到她了。」
他把手機遞給我。
我迷茫地接過,貼著耳朵。
「喂?」
電話那頭,從嘈雜的音樂聲中走到安靜的環境。
卻沒說話。
淺淺地呼吸。
可就是一個呼吸,我像是猜到了什麼。
倏然,緊張了起來。
我惴惴不安地看了眼段瀟。
他還是笑瞇瞇地,但明顯對電話裡的人有點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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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可仰,」他提高嗓音,看著安可仰,卻像是說給電話那頭聽的,「機會也不是隻有你一個人能給。」
安可仰眉頭一皺,剛想開口說什麼時——
「秦詩。」
電話那頭的人開口。
這聲音。
讓我夢回七年前歌謠大賞。
他是臺上的光。
我是臺下的影。
明明遙不可及,現在卻連著呼吸燙著我的耳朵。
「陳……陳肆?」
我這話一出,溫寧當即變了臉色。
馮悠無助地拉著她:「姐,你不是說……」
氣得溫寧轉頭,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嗯。」陳肆漫不經心,「想爭取什麼機會?」
我深吸一口氣:「我想上那個綜藝。」
他頓了幾秒:「身邊有人?」
我下意識地看了眼安可仰。
他敏銳地捕捉到了我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我。
「嗯。」
「你開揚聲器。」陳肆沒來由地說。
「啊?」
我心頭一跳,但也照做了。
手機放在透亮玻璃桌上,他的聲音像清泉一般。
「你想上那個綜藝幹什麼?」
上戀綜還能幹嗎?
「想……」
「想什麼?」
他循循善誘。
我慌不擇路。
「想和你談戀愛。」
他在那邊輕笑:「我都是直接結婚的。」
6.
電話是被安可仰掛掉的。
場面一陣尷尬。
其實陳肆說得也沒錯。
這個綜藝,不是讓嘉賓戀愛,而是直接假扮新婚夫妻。
隻是在這氣氛裡,話裡話外全變了味。
安可仰望著熄屏的手機,慢條斯理地說:「什麼時候認識的?」
我不吭聲。
「幾年前?在國外?」
他神色沒有變化,可追問越發咄咄逼人。
「這和你有什麼關系?」
他自嘲一笑:「長本事了。」
溫寧攥住他的衣袖,卻被他甩開。
他手一揚,將桌面的手機丟進餐廳過道的水池裡。
「臟了,換一部吧。」
他對段瀟笑了笑,擦了擦手。
而後對我說:「想上綜藝也行,鍛煉一下你的演技。」
「畢竟戀綜,都是劇本,全靠演技。」他說。
7.
「沒有劇本,因為我演技不好。」
節目還沒開拍。
陳肆關於戀綜的採訪就上了熱搜。
給足了節目話題。
「有些人演技好比較能裝,」他意有所指,「但我不行。」
他語氣真誠中,帶著點年少成名的無所謂。
就在我要信以為真的時候,節目組給了我一沓劇本。
果然,還是有劇本的。
「白天的工作也要拍嗎?」
我抬頭問段瀟。
我現在的經紀人。
越了解他,我才知道,人不可貌相。
他是圈中有名的經紀人,人脈特別廣,撕起資源來人狠話不多。
更重要的是,他與我的規劃不謀而合。
回歸舞臺。
隻是這樣厲害的經紀人,為什麼肯帶我?
「嗯,就和新婚夫妻一樣。」他解釋道,「白天拍你們的工作,晚上你們要住一起。」
「住一起?」
這麼真實的嗎?
我翻了翻劇本:「那睡覺……」
「畢竟要過審,劇本不會很出格的。」他朝我眨眨眼,「四個月很快過去的,最重要的是為了你回舞臺炒熱度。」
「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是你最好的跳板。」他眉眼彎彎地說著壞心眼的話,「能多用就多用用,他巴不得呢。」
什麼意思?
我再追問時,他卻轉移了話題。
劇本翻到底。
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四個月之後的告別「吻戲」
上。
可能考慮到粉絲的感受,這是綜藝裡唯一的親近鏡頭。
和安可仰結婚後,我從沒拍過啵啵戲。
「一不公開,二不拍啵啵戲」是他對我的要求。
當時我還滿足在他對我佔有欲的歡愉中。
可現在想來,沒有啵啵戲,感情戲受限頗多,很難出好本子。
我又怎麼能演到好角色呢?
「到時候演播間還會有常駐觀察員,」段瀟止住我的思緒,「安可仰也在。」
他不是不接綜藝的嗎?
「之前溫寧為了爭取角色把他甩了,現在粉絲正撕她呢。」
有安可仰當靠山,溫寧之前狂買營銷,左手鋪天蓋地地宣傳馮悠是女嘉賓,右手買黑公關內涵我。
現在騎虎難下,正焦頭爛額呢。
「說白了,得虧安可仰實力夠,帶飛經紀人,要不早被她坑慘了。」
可這些對我都不重要了。
我要集中精力看劇本。
這個機會,我一定要把握住。
8.
正式開拍那天,是個很普通的下午。
外頭下著春日裡的細雨。
我在排練著最新的舞蹈。
三月份回歸舞臺的 solo。
這麼無聊的畫面會有人看嗎?
重復的動作、重復的音樂,循環了一個下午。
但轉念一想,大部分人都是奔著陳肆來的。
估計也不會在意我。
於是我集中精神,全身心投入地跳舞。
這些比起當時在國外練習的強度都不算什麼。
跟著音樂練習,越跳舞,當初自己苦苦堅持的場景就越清晰。
我到底是為什麼要為了成就一個男人,放棄我自己的?
「詩姐,要回去了。」
助理進來的時候,天色已暗。
攝像大哥跟著我們上了保姆車。
這點,演播室應該開了,常駐嘉賓進場了。
我掏出手機,悄咪咪地看了一眼先導片。
常駐嘉賓有四個。
主持人、安可仰、前輩女演員和陳肆的隊友。
也許是安可仰難得參加綜藝。
鏡頭直懟著他的臉,生怕錯過他的微表情。
他彬彬有禮地打招呼。
主持人問他:「你覺得他倆怎麼樣?」
「挺登對的。」
——有些人演技好,比較能裝。
看著他的笑臉,陳肆採訪時說的話閃過我的腦內。
「詩姐,到了。」
抬頭看窗外,我心頭一咯噔。
半山公寓。
與我和安可仰之前住的半山別墅是同一個小區。
也就幾百米遠。
這選址的人,也真是會挑。
下了車,攝像大哥隻跟到門口。
因為公寓裡有幾百個攝像頭了。
打開燈,27 樓的大平層空空蕩蕩。
家具都沒配齊。
已經凌晨十二點了。
陳肆還沒結束行程。
我繞大平層轉了一圈,臥室連床都沒有。
軟裝都沒配齊。
隻有一些簡單洗漱的用品,以及堆在角落的專輯。
我坐在客廳中心的沙發床上,找了張專輯來聽。
前奏回蕩在空落落的客廳中。
落地窗外的夜色浮光掠影。
是陳肆的歌。
一開口,像雷陣雨,沖撞又蓬勃,朝我席卷而來。
門鎖一開,他走了進來。
我心虛地倉皇關掉音樂。
轉過頭,對上他的眼睛。
按照劇本,我們應該表示驚訝。
客套問好,然後彼此害羞。
在害羞和試探中慢慢產生感情。
我曾想過無數次和他再見面的樣子——歌謠大賞上與他勢均力敵、音樂頒獎盛典的客套祝福……
唯獨沒想過,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
「睡哪張床?」
熟稔自然得好像……有過很多次。
我望著空空如也的客廳中間,孤零零的一張沙發床。
隻有一張床啊!
什麼睡哪張!
這人為什麼不按劇本走啊!
「隻……隻有這張床。」
我想解釋,可話一出口就感覺變了味。
像是在邀請什麼似的。
我慌張地補充:「臥室裡沒床了,隻有客廳這張大的床。」
怎麼越抹越黑了。
又不是我故意不買床的!
不是,為什麼一定要說床!
我緊張什麼啊了!
鎮定,秦詩。
論年齡,他隻是個弟弟。
弟弟能懂什麼。
我換了口氣,瞄了一眼最近的攝像頭。
「我可以讓助理多送一床被子過來,我打地鋪就行。」
「別為難人家打工人,這點都休息了。」他眉梢一挑,「去附近便利店看看吧。」
便利店哪有賣被子的?
我們一前一後地走在安靜的街道。
影子有時重疊又分開。
攝像大哥一直在不遠處跟著。
24 小時便利店,有股關東煮熱騰騰的香氣。
陳肆買了點給攝像大哥,又遞了一碗給我。
正巧,都是我最喜歡吃的。
「我不吃了,最近要減肥。」
我屬於易胖體質。
除了在國外當練習生的時候,訓練太苦,又怕熬不出頭,頂不住壓力半夜跑出去買吃的。
這麼多年,我已經很少吃夜宵了。
陳肆沒強求,接過我的那碗,自己開始吃了起來。
估計晚上沒時間吃飯。
他吃得很快,但卻不失風度。
「弘大入口站走出來的那個便利店。」他突然出聲,「GS25。」
我吃驚地抬起頭。
那是我當時跑出去買吃的,最經常去的地方。
「當時我去買關東煮,看見門口坐在一個女生邊吃邊哭,用中文打電話給媽媽說太累了,好想回家。
「然後她媽媽說,那你回家吧,別練了。她又說,不行,她真的好想站在歌謠大賞上唱開場,多辛苦都會咬牙堅持。」
他用平靜地語氣說出這段我自己都快忘記的過往。
我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在我和我媽打完那通電話的半年後,我終於獲得出道的機會。
而就是那一年年末,陳肆作為第一個中國籍偶像開場 solo。
「你猜她後來怎麼樣了?」
他直視我的眼睛。
之後,我就退團,回國結婚了。
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這就是他同意我參加綜藝的原因嗎?
讓我直面自己的選擇是多麼錯誤。
他收起笑意,不再看我:「走吧,找被子去。」
「大晚上的,去哪找?」
我順手拿了瓶礦泉水,走到收銀臺買單。
「你家不是在這附近嗎?」
我心裡一咯噔。
他怎麼知道?
「不……不是啊,我家不住在這。」
我矢口否認。
避開他的目光,順手拿了瓶礦泉水。
到收銀臺買單。
趕上店員換班。
一個小姑娘邊低頭系圍裙,邊匆匆忙忙走出來。
「兩塊五,我掃您。」
服務員抬頭,認出了我,多看了兩眼。
她餘光掃過我身後的陳肆,頓時瞪大了眼睛,燒紅了臉,收銀鍵都按錯了好幾次。
「下下次您需要什麼,直接讓我們送到您別墅去就行。」她結結巴巴地對我說。
聞言,陳肆挑眉看我:「不住這?」
9.
攝像大哥一路跟拍到我和安可仰的家門口。
路上我暗中發了好幾次短信給安可仰。
才發現他把我拉黑了。
陳肆像看戲一樣,插著兜悠哉地走在我後面。
讓我升騰起一種帶著惡狼回家的感覺。
「哥,這段可以不拍嗎?」
我小聲問他:「拍到家裡怕不安全。」
攝像大哥用餘光看了眼陳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