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補著的毛筆字跡張狂有力:哈姆。
15.
「What?」
我震驚出聲。
沒想到一時嘴瓢,what 喊成 water。
一大盆水從天而降,將我和謝景清澆了個透心涼。
我:「……」
原來婆羅忒克特能成為隱藏技能,是因為這裡的人很難在沒有系統學習過音標的情況下發出正確的音節。
我恍惚地看著筆記本。
這次實錘了,我還真是他們要找的人。
小說裡都寫,穿越對回到現實世界的人來說隻不過是黃粱一夢。
夢醒了,也就忘記了。
「對不……阿嚏!」
我面帶歉意:「我不是故意要忘記你的。」
我不自主地上下打量起謝景清。
他一襲白衣勝雪,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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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們,這是我養的男主欸。
這是我親自救下養大的男主欸。
我表面冷淡,心中狂喜。
家人們,我出息了。
不過——烘幹要怎麼說?
謝景清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修長如玉的手指翻開筆記本的第三頁。
Dry——v.使……弄幹——拽。
謝景清低著頭,與我湊得極近。
他的身上傳來清香,我莫名一陣喉嚨發緊。
之前看小說時總覺得這樣描寫很油膩。
輪到自己了才發現是真的。
你們別說,這小子的臉蛋是真的優越啊。
我不自在地摸摸鼻尖:還好,沒像上次一樣丟臉。
上次……
我的視線忍不住移到他的唇畔。
等會,謝思嘉你在想什麼呢?
師徒戀,這可不興搞啊。
16.
謝景清一揮袖,數十張懸掛著的畫卷飄然向下展開。
每一幅畫上的人都是我。
我忽然明白了他說不可能認錯人的意思。
畫的右下角都署著謝景清。
其中有一幅最特別。
正得不能再正的面,虛偽的笑容、勉強露出的眉毛和耳朵。
——看起來像是證件照。
見我一直出神地盯著這張畫。
謝景清遞過來一張照片。
拍得這麼醜的果然還得是證件照。
可我竟然絲毫不記得什麼時候拍過這張照。
照片一角已經有些泛黃。
看起來我真的穿越了兩次。
隻是失去了前一次的記憶。
我將照片夾在筆記本中遞給謝景清:「好好保管啊,這是為師的全部家當了。」
17.
在離陸衡與月霜的婚期還有三日時,他們二人出了事。
陸衡與月霜下山採草藥時碰見了魔族。
在陸衡的庇護下,月霜逃了回來。
可等我和謝景清趕到時,陸衡已經閉上了眼睛。
他臉色慘白,身下的土壤被鮮血滲透,手中還緊緊握著月霜親手繡的香囊。
月霜霎時撲進陸衡的懷抱裡放聲大哭。
「霜啊……」
「師祖平方,求您教我秘法,我與魔族勢不兩立!」
月霜神色堅定。
我緩緩點頭,扶起她,擦去她臉上的眼淚。
「你別哭了,陸衡等會醒來也一定不願意看到你這樣。」
「好。」
月霜低低應下,又猛地睜大雙眼:「等會?等會醒來?」
「是啊,不是要學秘法嗎?聽好了。」
我神情虔誠,聲情並茂、抑揚頓挫地念出筆記本中的倒數第二條:「Re——start!」
18.
陸衡重開了。
但他們二人還是決定:婚禮取消,不把魔族老家抄了不結婚。
我和謝景清深以為然。
發兵魔族的日子就定在他們原來的大婚之日。
我們正準備連夜商討作戰計劃時,有人拿著問卷找上了門,還宣稱自己能全部答對。
既然我就是師祖平方,那這人是……
陸衡將人帶進殿中,我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因為來人長得和我的大學班長林昭一模一樣。
穿越的前幾天,他還喊過我交班費。
陸衡將他的問卷遞給謝景清,謝景清轉手又遞給我。
我匆匆掃過一眼,選擇填空全對,簡答題寫得滿滿,卻始終字跡工整。
也是,班長可是我們班獎助學金都拿滿的學霸。
林昭見了我也是一愣。
他試探著開口:「謝思嘉?」
「是我,班長。」
我含淚開口:「大學生海底撈——」
他毫不猶豫:「六九折。」
「啪——」
謝景清手中的茶盞應聲而碎。
19.
自從林昭在門中住下,謝景清就開始有點不對勁。
我和林昭吐槽,這裡沒有手機網絡,有時候也挺無聊的。
林昭說這也是他第一次體驗這樣的生活。
謝景清坐在旁邊聽完,再次失手摔碎手中的茶盞。
他面無表情道:「抱歉,沒拿穩。」
林昭看他一眼,小聲問我:「思嘉,你和他在談戀愛嗎?」
「啊?」
我發懵:「沒有,他是我徒弟。」
「哦,徒弟啊。」
林昭若有所思:「你們四六門不是有個什麼秘法,那也是你教他的?」
我猶豫著點頭:「算是吧。」
他雙眼一亮:「那能不能也教教我?說不準這樣我們就能快點回去了……」
「啪——」
謝景清面帶微笑,又失手打碎了新換上的茶盞。
「抱歉,手抖。」
我有些擔憂:「徒弟,你沒事吧。」
眼見謝景清搖頭,我又轉頭和林昭接著吐槽。
「你猜猜我們為什麼叫四六門?」
林昭猶疑半晌:「因為你覺得你腿長,身材四六分?」
「我說你別太荒謬啊,老鐵。我們現在討論的是魔幻主義,不是客觀事實。」
我指了指謝景清摔碎的茶盞,口中喃喃念道:「Repair!」
隨著我的話音落下,摔得四分五裂的茶盞碎片迅速聚集在一起,白光一閃,嶄新出廠。
「因為我上次四六級沒過,而這個世界的秘法口訣是英語。」
林昭呆了。
謝景清的臉好像更黑了。
20.
當晚,謝景清就把我堵在房中。
他咬牙切齒:「師父,你是不是又要丟下我?」
我結結巴巴:「我、我……」
「還記得上次你是怎麼說的嗎?」
謝景清將我抵在房門上:「你說,你隻是回去處理一件事,很快就能回來永遠陪著我。」
我頓時心跳如鼓點:「所以,我和你談沒談?」
謝景清偏過頭去。
「談了,你說我們那叫 Fall in love。」
說完,他的耳後爬上一絲可疑的紅暈。
我一臉震驚:「你不早說!」
「我在等你想起來。」
謝景清的聲音低沉:「可我不想等了,師父。你離那人遠一點,他不像個好人。」
「林昭?」
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乖巧大學生,能壞到哪裡去?
但這不是重點,我喃喃自語:「母單二十年,我還沒嘗過談戀愛的滋味。」
「嘗過。」謝景清定定看著我,「你說是甜的。」
我下意識地看著他的唇出了神。
21.
我實在好奇我和謝景清的過去。
他隻好一點點地同我說起從前。
我在他的故事中無所不能,替他報了仇,又帶他見識了浩大天地。
我會逐字逐句耐心地教他發音。
我陪他練習時不厭其煩。
他會跋山涉水摘下我需要的藥草……
「藥草?我那時候還會醫術?」
我震驚地打斷他。
謝景清慢悠悠開口:「不是,你拿來賣錢。」
我:「……」
好吧,不愧是我。
聽完我隻覺得頭好痒。
高低要長個戀愛腦了。
22.
林昭得意洋洋地向我展示他的秘法學習成果。
「思嘉,秘法不僅對名詞和動詞有效,形容詞也可以。」
「形容詞?」
我倒是沒發現。
「對,你瞧好了。Bad!」
林昭指著石桌,桌面頓時出現幾道肉眼可見的裂痕。
「你這時候修復他試試?」
在我的「Repair」下,石桌瞬間恢復如昨。
「Worst!」
隨著林昭的話音聲落地,石桌霎時化為齑粉,在空中消散無蹤。
無論我如何修復,石桌也沒有再出現。
「厲害吧?」
我想到謝景清說的讓我離他遠點,頓時心生異感。
我牽強笑笑:「厲害,不愧是我們的大學霸。」
他接著狀若無意,好奇地向我打聽:「思嘉,你還有沒有發現一些好用的口訣?」
「好用?」
「我試了,Kill 不管用,我想……」
我神色震驚地看向他:「Kill?你對誰試了?」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林昭慌忙解釋。
「就對著後山的花花草草試了試,我怎麼可能殺人?殺人犯法呀。」
我沉默地看著他。
直到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淡,最後完全消失。
他雙眼一紅,幾乎是瞬間落下了淚。
「謝思嘉,你知道我之前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23.
林昭穿來時不巧掉在了魔軍中。
他身材瘦削,皮膚白皙,五官清秀。
馬上遭到了魔軍的欺負。
而我們,是身穿。
我用盡渾身力氣咬住牙齒,才克制住垂在身側發抖不已的雙手。
直到他機緣巧合之下看到問卷,才意識到機會來了。
他向魔尊自薦,來四六門中做臥底。
沒想到四六門的創始人竟然是我。
而我將秘法教給了他。
他聲淚俱下:「思嘉,看在我們同學一場的份上,你能幫幫我嗎?」
「我隻是想親手報仇,然後回去繼續做我的普通人。」
我拍拍他的肩:「明日我們便要攻上魔山,歡迎加入,班長。」
24.
一切依計劃進行。
魔山腳下,兩軍對峙。
我回頭,原先在隊伍後面跟著的林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不見。
魔軍陣列整齊地一分為二,從中讓出一條道。
魔尊身著墨袍,慢步走到陣前。
赫然就是——林昭。
「思嘉,謝謝你。」
他唇角帶笑:「多虧了你們四六門的秘法,我才能這麼順利地當上魔尊。」
「班長,恭喜你大仇得報。」
我迎風凝視著他:「希望不管在哪個世界,你都別選錯路。」
林昭臉上的笑意散盡:「選錯路?不管哪個世界,路是由我選的嗎?」
「憑什麼你們隨手一花就是大幾百大幾千,而我隻能在食堂饅頭配白開水,還要遭受嘲笑?」
「憑什麼你謝思嘉穿越了還能掌握金手指?為什麼不是我?天道不公——」
「但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隻要殺光你們四六門,這天地就再也沒有人能和我作對。」
他的笑容重新浮現。
「我能在這金粉砌殿,琉璃玉器,為什麼還要回到現實世界?為了畢業後能打 4000 工資、單休還要 996 的工?」
我被他真情實感的發言噎住。
林昭揮袖,指著謝景清:「今天就先殺了你這個老相好,等他死了,我就娶你做魔尊夫人,我們聯手做這世間最強的一對道侶。」
「Worst!」
25.
話音剛落,林昭便倒了下去。
魔尊倒下,魔軍軍心大亂,丟棄盔甲而逃。
林昭臉色慘白,雙唇顫抖:「謝思嘉,你做了什麼?」
「我?我沒做什麼。來之前,我讓他們每個人都 Bounce all the day 了一遍。」
他神色癲狂:「Bounce……反彈!」
又指著自己,用盡力氣喊道:「Repair!Alive!Restart!」
沒有一個生效。
林昭目露不甘:「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輕嘆一口氣。
穿越前,我的室友袁路路就與我說起過林昭。
「思嘉,說起來我還有一個你們班級的八卦。」
首先,我無法拒絕金錢與美男。
其次,我無法拒絕八卦。
我表示洗耳恭聽。
這才知道林昭挪用了班費的事。
「說起來也可憐,他在食堂勤工儉學的時候,被你們班的張旭帶頭嘲笑了,還惡意給他差評……你說勤工儉學怎麼了?刻苦上進,不應該鼓勵表揚嗎?怎麼會有人故意去嘲笑他?」
「不過他也做得不對,因為被嘲笑就把班費一口氣花光,全買了名牌衣服,當晚穿出去就暴露了。他和輔導員說班上沒人看得起他,我總覺得他的性格有點偏執……思嘉,你注意點。」
謝景清提醒我小心林昭時,我想起了這件事。
於是我們提前做了防備, 並沒有告訴他。
沒想到他真的打算對我們動手。
至於他說的那些,除了他是魔尊的臥底, 其餘都是騙我的謊話。
26.
林昭發現了秘訣不僅適用於動詞和名詞,還能用於形容詞。
我便突發奇想:如果是短語或者句子呢?
於是我們用 Bounce all the day 實驗了一整天。
我輕輕去碰謝景清的手。
我們會被猛地向後彈開。
我用 fire 點燃謝景清的衣角。
結果火焰在我身上蹿升,嚇得我大喊 water。
不僅反彈物理攻擊, 還能反彈術法攻擊。
我們便打算借此試探林昭。
至於準備好的句子——
謝景清將我護在身後,他溫柔的聲音響在耳畔:「Purify the world。」
淨化世界。
這個世界將被淨化去惡的那面。
魔族的魔性散盡,口訣中附帶有傷害意味的詞也不再有效。
林昭的偏執也終將得到釋懷。
我們想要的,上天都會給予我們。
很快, 或者很慢。
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上。
27.
我猛然驚醒。
夢中的場景迅速崩塌消融。
做了個稀奇古怪的夢。
但謝謝老天爺, 讓我好像在夢裡脫單了。
我砸吧砸吧嘴, 發現口水打湿了面前的四六級真題卷。
室友袁路路推門而入,我慌忙抽出筆記本疊在試卷上。
「思嘉,四六級報上名了嗎?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拍個照?我實在不想用高中的醜照片了。」
「好啊。」
我笑著答應,目光觸及到化妝鏡中的紅發時, 略微一怔。
好像忘記了點東西。
是什麼呢?
袁路路又重新開口:「對了,上次我不是和你說了你們班長的事嗎?」
我下意識點頭:「啊, 怎麼了?」
「上次那樣說他是我不對。」袁路路摸摸鼻尖,「和他相處過後才發現他不是那樣的人, 總之他勇敢地承認錯誤, 擔起自己的責任了, 上次那件事你就當我沒說過吧。」
「哦,是怎麼相處的呀?」
我曖昧地衝她眨眼, 她輕咳兩聲:「沒有啦,你別誤會, 就是學生會的工作有接觸而已。」
我衝上去和她鬧作一團:「袁路路,你最好是。」
28.
要考四六級的前一天,袁路路問我復習得怎麼樣。
我表示小 case:「這次包過,424 這種情況, 我隻允許出現一次。」
她被我逗笑:「那明早一起出發吧。」
結果隔天,我和袁路路不約而同地睡過了頭。
來不及吃早餐,我們一路狂奔到考點。
上樓時,我手一滑,筆記本砸落在地。
風吹開扉頁,上面寫著:希望能找到好工作的謝思嘉。
我彎腰去撿。
結果因為沒吃早餐犯了低血糖。
腦袋嗡嗡作響, 我一陣心悸,雙眼一黑, 腿腳頓時軟下去。
29.
大段的回憶湧入我的腦海。
我來到先前謝景清說的地方。
果然找到了縮在角落裡的他。
我救下他, 替他殺光了所有魔族。
他仰頭望著我,眼裡盡是孺慕與渴望:「姐姐, 帶我走吧。我可以替你殺人。」
我顫顫巍巍地打量起周圍,四周站滿了人。
「(在」我彎腰擦淨他臉上的血汙:「我教你術法,你可喊我一聲師父。」
他便有模有樣地行了拜師禮。
如他所說,我與他並肩行過數年。
賜他姓名,教他術法, 在他對我表白心意的那天。
我對他說:「你等我, 我回去處理一件事就回來。」
「等下次回來,我就再也不走了。」
他說:「好,我等你回來。」
30.
一雙白皙的手堪堪將我扶住。
我抬眼,視野中黑暗散盡。
入目是熟悉的臉。
我頓時心跳如鼓點。
他雙唇開合, 溫柔的聲音響在我的耳畔。
「師父,我找到你了。」
31.
我們終會相逢。
在某日,再度比肩而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