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的趙凱,已經徹底失去耐心。
他壓低了聲音,給鄭昭昭撥去一個電話。
“人帶走了嗎?”鄭昭昭問。
“那個小孩沒出來。”趙凱說,“我和老梁都已經做好準備了,哪能被這樣耗著?”
鄭昭昭一臉奇怪:“怎麼會呢?那怎麼辦?”
趙凱的目光落在已經走到小巷口的盛言身上:“就讀這個幼兒園的小孩家裡頭都是非富即貴,隨便綁個別人也是一樣的。”
“可——”鄭昭昭咬了咬唇。
“怎麼?你怕了?”趙凱聲音陰冷。
“沒有。”鄭昭昭把心一橫,“豁出去了。”
等掛斷電話之後,趙凱朝著不遠處小車上的同伙使了一個眼色。
對方開著車,穿越人群,緩緩跟上。
兩個保鏢也對視一眼,隨即邁開腳步,與他保持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
盛言沒精打採地走著。
他最討厭走路了。
司機叔叔請假了,為什麼不能讓他媽媽來接呢?
專門負責照顧盛言的保姆馮阿姨說道:“言言乖,我們趕緊走,很快就到巷口了。你看這邊人太多,不方便叫車,一會兒出了巷子,就有很多空車了,我們打個車回家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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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言像個小大人一般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趙凱快走幾步,從口袋裡掏出手帕。
這個小男孩,看著就是養尊處優的樣子,再加上邊上保姆說他家有司機……趙凱的計劃,是將孩子綁走,查出身份之後聯系他家長敲一筆大的,和同伙分了這筆錢之後,再遠走高飛。當然,他也不是沒考慮過警方是否會找上門,但同伙有豐富的經驗,這事不一定會被發現,就算被發現了,他又不是沒有坐過牢,怕什麼?
趙凱的舌頭頂了頂腮幫子,快步上前,就要蒙住盛言的嘴巴將他一把抱走。
然而誰知道,就在這時,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
“外婆!是言言!”琪琪突然指了指盛言的方向,話音未落,已經邁開小短腿,飛速跑上前,“言言!言言!”
聽見這聲響,馮阿姨回過頭,忽地看見隻距離自己不到一米的趙凱。
眼看著對方兇神惡煞的模樣和他手中的手帕,她心中一涼,下意識驚叫一聲。
趙凱的眸光頓時變得狠厲,抬起手死死掐住馮阿姨的脖子:“閉嘴!”
兩個孩子嚇壞了,僵在原地。
馮阿姨的脖子被緊緊掐著,呼吸困難,還用力擺手,示意盛言趕緊跑。
可是盛言哪還知道跑。
他愣在那裡,原本勇敢的小男孩頓時眼眶湿潤,連自己最拿手的“奧特光波”都忘了,狠狠地推趙凱。
趙凱松開手,一把將馮阿姨推開,轉身要將盛言抱起。
可誰知忽地一下,他被人從身後狠狠踹了一腳。
兩個保鏢身手不俗,三下五除二的工夫就將他打倒在地。
趙凱的臉被壓在地面,地上粗粝的小石子磨著他的臉,他掙扎怒吼,想要站起來。
另一邊,察覺到情況不對的同伙老梁發動車子就要離開,可是,卻聽見警車駛來的鳴笛聲。
盛言和琪琪手牽著手,怔怔地看著。
身後阮母驚恐的聲音由耳畔響起。
“快跑!快跑啊!”
盛言還是沒回過神。
琪琪拉著他的手,奶聲道:“快跑哇!”
元氣滿滿的小女孩邁開腿,帶動著盛言跑得飛快,兩個人跑得小臉漲紅。
隻是跑到半路,琪琪氣喘籲籲,停下腳步:“壞人已經被抓住啦,我們跑什麼呀?”
盛言終於慢慢地反應過來,有些茫然。
馮阿姨也緩過勁,站起身之後連忙走上前:“言言沒事吧?”
“阿姨——”盛言的嘴角往下一彎,突然之間,裂開嘴巴哭了起來。
他邊哭邊抬頭看馮阿姨的脖子,見到她脖子上一大片的紅印子,更著急了,哭得小肩膀都在顫。
馮阿姨已經照顧盛言四年多了,她知道這孩子調皮,平時一點都不聽話,可沒想到就是這麼一個不太乖的小朋友,會在關鍵時刻如此關心自己。
一時之間,她的鼻子也發酸了,再一回想剛才發生的事,更加後怕。
馮阿姨先向兩位保鏢道謝,又對琪琪說:“謝謝你,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我一定要告訴太太,剛才多虧了你。”
琪琪有些不好意思,她沒有幫忙打敗壞人呀。
警方是接到顧峄城的報警電話之後來的。
此時,他們同時將老梁和趙凱抓住,锃亮的手銬套在他們的手腕上。
冰涼涼的手銬讓趙凱回憶起獄中煎熬的時光,即便之前說就算真被抓獲也無所謂,可現在真到了這一步,他開始慌了。
他還什麼都沒做,怎麼突然就被抓了?
剛才將他打趴下的兩個人是哪裡來的?
“不關我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趙凱掙扎著,“是鄭昭昭,是她讓我來綁架的。”
聽著這番話,琪琪理解了一個新的名詞。
綁架……
原來綁架就是抓小孩啊!
和琪琪相比,哭唧唧的盛言要顯得懵懂很多,他早就已經嚇傻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時,目光落在警察叔叔和警察阿姨的身上。
落日餘暉之下的小巷,警察叔叔和警察阿姨穿著筆挺漂亮的制服,大步走來,給壞蛋扣上手銬。
這一刻,盛言的眼中燃起深深的崇拜。
原來警察要比奧特曼厲害好多,他長大之後不要當奧特曼了,要當警察叔叔!
想到這裡,他又轉過頭,看向兩位面無表情的保鏢。
小不點又陷入沉思。
唔——這兩個叔叔也很厲害,他們是做什麼的?
顧峄城配合警方做了簡單筆錄,之後便匆匆趕去接安安。
剛才看見嚇得瑟瑟發抖的盛言,他安慰一番,不由地想到,如果經歷這一切的是安安,孩子肯定也會害怕的。
雖然早在這件事發生之前,他就已經做好準備,可是如今再一回想,顧峄城仍舊心有餘悸。
他們失去過安安,絕對不能再失去一次了。
顧峄城匆匆往幼兒園趕去。
他想象中的,是小團子縮著脖子,嚇得像個小鹌鹑一般的樣子。可沒想到,遠遠地,他看見安安正在給岑燕君表演後天文藝匯演的節目。
孩子的表演天賦並不算太高,這是被賀導蓋章過的,隻是演小朋友的舞臺劇不需要什麼演技,光是搖頭晃腦的樣子,就已經童趣十足了。
岑燕君看得忍不住發笑,心中的慌張恐懼也逐漸消散。
她用手揉揉安安的小腦袋:“我們安安表演,爺爺奶奶可以來看嗎?”
安安不忍心拒絕奶奶,兩隻肉乎乎的小手在衣角搓了搓,說道:“可是隻有兩張門票。”
幼兒園的演出廳不大,隻能夠容納每個小朋友的兩個家長,現在的孩子都是家裡的寶,家裡五六個大人圍著轉,如果大家都要將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請過來,就真坐不下了。
見小團子為難的模樣,岑燕君笑了:“奶奶跟你開玩笑呢,奶奶後天晚上要去跳舞,也好忙。”
安安舒了一口氣。
奶奶沒有失望,這真是太好啦!
岑燕君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小不點而已,臉上怎麼能有這麼豐富的表情呢?一會兒笑,一會兒為難無辜,一會兒又輕拍小胸口,露出釋然的模樣……
她忍不住逗小丫頭:“奶奶覺得這演出什麼都好,隻是,為什麼安安要演這麼個——”
安安眨眨眼。
她演的角色怎麼啦?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
“安安。”
小團子一回頭,看見爸爸之後,立馬像是小火箭一般,衝了過去。
顧峄城緊緊抱住安安,溫聲安慰:“沒事沒事,安全了。”
小團子依偎在爸爸懷裡。
安安一點都不擔心,她就知道爸爸會來的!
……
鄭父是退休老教師,一個人在家裡,闲著也是闲著,有時候會給鄰居家的小朋友輔導功課。他不收錢,單純是為了打發時間,隻是有時候看著鄰居小孩的小臉時,心中也會惦記自己的外孫子。
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傅家煜了。
鄭父是嚴厲的性子,過去將女兒的課業抓得很緊,從前,她一直是他的驕傲。
鄭昭昭剛生下孩子的時候,是在他身邊住著的,那一陣子,家裡很熱鬧,每天都是其樂融融的。當時鄭昭昭騙他,說自己和男朋友異國戀,對方實在抽不開身,會盡快趕回來跟她舉行婚禮,鄭父雖然有些狐疑,但還是信任女兒的,隻念叨她對象不靠譜、不負責任。
後來,孩子幾個月大的時候,鄭昭昭搬出去住了。女兒大了,有自己的生活,鄭父攔不住,便偶爾去探望。隻是這一探望,他愈發感到不對勁了,他發現鄭昭昭並不是在休產假,她壓根就沒有上班。
可即便如此,鄭昭昭身上還是有花不完的錢,請保姆照顧孩子時付的月薪也非常大方。
鄭父不動聲色,實則在暗暗打聽。起初沒打聽出什麼,可這麼巧,一天他去探望小外孫時,碰見傅長鳴。看著傅長鳴手指上戴的婚戒,他的心涼了半截。
鄭父想不到自己女兒會做出破壞別人家庭的事,當下大發雷霆,要求她必須和傅長鳴斷絕一切來往,但她不聽。
幾次爭吵過後,鄭父對她失望至極,再也沒有與她聯系。
幾個月前,他看見傅長鳴入獄的新聞。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老爺子的氣還是沒有消,鄭昭昭是因為對方入獄才和他分開的,並不是真正意識到錯誤。
這是原則性問題,鄭父無法接受。
近幾年,他一直在想,自己怎麼會將女兒教成這樣?
“鄭老師,有人敲門。”正在寫作業的鄰居家小孩出聲提醒。
鄭父回過神,起身去開門。
他沒想到,房門一打開,看見的是傅家煜。
鄭父一怔,隨即看傅家煜的身後。
孩子的身後沒有人,他獨自站在那裡。
老爺子的心中湧起萬千情緒。
孩子都長這麼大了……
“外公。”傅家煜怯生生地喊。
鄭父鼻子發酸,聲音有些哽咽:“家煜還記得外公?”
看著外公激動的神情,傅家煜終於不再瑟縮,往前走了一步。
“媽媽讓我先住你家,她有事要忙。”他小聲道,“可以嗎?”
“可以,可以。”鄭父趕緊拉著他的手,將他帶進屋。
幾年前的記憶,早就已經模糊了,在傅家煜看來,自己就像第一次來到這地方似的。
他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心中有些緊張。
媽媽說,他得在外公家住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傅家煜不知道到底要住多久,但幸好,外公是歡迎自己的。
……
鄭昭昭不想和父親碰面,因為每一次碰面,就會爆發無可避免的爭吵,他們壓根就說不到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