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自己最後一條消息的時間,關閉了關清河的聊天界面。
你怎麼不等我入土了再告訴我呢?
我扔掉手機,起床去洗了個澡。
裹著浴巾出來的時候,正巧看見盧一汪在盯著手機發呆。
濕漉漉的頭發鋪到了床上,「看什麼呢?」
盧一汪反應過來,拿起毛巾替我擦頭發,啞著嗓子說道:「有人給你打了電話。」
我接過手機一看,覺得號碼有些熟悉,再仔細一想,好像是肖一顧的。
為什麼沒有來電顯示?
因為海王的基本素養之一,就是分手刪所有。
「他說什麼了?」
盧一汪睫毛微顫,但還是繼續說道:「沒什麼。我說你去洗澡了,他就掛了。好像還有人給你的微信發了消息……」
說我在洗澡?
可以啊,小奶狗有點心機啊。
我笑著「哦」了一聲,點開微信裡的未讀。
肖一顧:「你在哪?」
肖一顧:「晚上在清河的酒吧有個小聚會,合作雙方第一次見面。」
Advertisement
肖一顧:「七點我去接你。」
為了工作,肖一顧自然又重新回到了我的好友列表,但通知這種小活兒,用不著肖總親自去做,他發這消息,簡直是司馬昭之心。
我冷哼一聲,回了句「用你?」,然後再次從微信中拉黑了肖一顧。
掃了兩眼工作群,又順手給 cc 發了條消息。
「你去和肖一顧對接工作的事,晚上聚會我也不去了。」
放下手機,盧一汪還在身後給我擦頭發,殷紅的薄唇像櫻桃一樣嬌艷欲滴,看得我口幹舌燥。我拽住他的睡衣袖子,「餓了。」
聽完這句話,盧一汪就要下床做早飯,卻被我一把撲倒在床上。
「我餓了……」
盧一汪咽了咽口水,漸漸有了反應,但卻忍著將我輕輕推開,「先吹幹頭發。」
我鬧起小脾氣來不肯吹頭發,一雙手在他身上亂動,盧一汪費了好大勁兒才將我按在床上,幾個回合下來,兩個人都是汗涔涔的。
他的眼神逐漸火熱,垂眸看向了我的唇,俯身一壓,馬上就要與我唇齒交融。
就在這當口,手機又開始狗叫起來。
扭頭一看,還是肖一顧打來的。
我皺眉,不自覺地憤然道:「狗日的肖一顧,煩不煩人!?」
我在他情動不已的時候,第二次喊出了肖一顧的名字……
真是……罪無可恕。
我心虛,正要伸手去按滅手機,盧一汪略顯急躁的吻便落在了我唇上、耳邊、頸間……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更加勾人。
手機狗叫個不停,他大手一扣,直接給關機了。
相處了一年多,我第一次感覺到,盧一汪生氣了。
浪蕩的小船搖搖晃晃,差點把我弄散架了。
一響貪歡,腰酸背痛。
小奶狗狼起來,本王竟有些吃不消。
在盧一汪去洗澡的這段時間裡,他的手機「吱吱吱」地叫個不停。
我拿起他的手機,輸入密碼,解鎖。
微信彈窗裡,是陰魂不散的肖一顧。
他發了許多和我一起拍的舊照片,有些盧一汪已讀,有些未讀。
哈?晉江文照進現實?綠茶前任寄曖昧照片破壞男女主感情?狗日的肖一顧,居然對我的小奶狗做這種事!
沖冠一怒為紅顏。
我氣得胃疼,一邊下床飛速地穿著衣服,一邊撥著肖一顧的電話。
他居然把壞主意打到盧一汪身上去了!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電話剛一接通,我就咬牙切齒地罵道:「你最好快點準備好救護車,姑奶奶現在就來捶死你個綠茶!」
為了在氣勢上壓倒對方,我還特意找出了一雙新開箱的高跟鞋套在腳上。
但是……
沒等我走到門口,一陣急劇的胃疼就淹沒了我的氣勢,隨後我兩眼一黑,徑直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是在空軍醫院。
面前還是那個警告我不要胡來的醫生。
「小姑娘,又回來啦?年紀輕輕的不好好吃東西,凈吃亂七八糟的,再有一次,你命都別要了!你說說我做個手術容易嗎?你怎麼能這麼糟蹋我的成果?」
我心虛:「咳……不好意思……」
其實這一年多,我已經非常收斂自己了。
說來慚愧,如果是從前,我在工作上有多麼精細,生活裡就有多麼粗糙,吃飯從來都是隨便填補一口。
甚至有時候忙起來,還會忘了吃飯,讓本就不太好的身體雪上加霜。
但自從盧一汪走進我的生活,很多事都不一樣了。
冰箱裡總是有新鮮的水果,胃疼時馬上有溫熱的米粥。
年輕時以為愛情就該轟轟烈烈,就該和彼此一起駛過大風大浪,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對春風化雨般的情感產生如此深的眷戀。
喝著醫院裡寡淡如水的湯時,我對盧一汪的思念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可奇怪的是,他從那天開始就沒再來看過我了,來的都是肖一顧和 cc。
我給他打了電話,也發了消息,但小奶狗一直沒回復我,直到給小艾打了電話,確定他還在上班,我才放下心來繼續住院。
可夜裡聞著四處彌漫的消毒水味,摸著身側涼涼的被子,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人生第一次,我竟產生了孤枕難眠的感覺。
真想他啊。
不知不覺中,盧一汪對我而言已經這麼不可或缺了嗎?
我笑笑,拿起手機給他報了個平安:「不用擔心,我沒事了。」
盡管,小奶狗並沒有回復。
動了手術,我又在醫院裡住了一周,這期間最鬧心的莫過於肖一顧的準點報道。
我沒力氣跟他廢話,也不給他好臉色,但他還是抱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大無畏精神,天天晚飯的時候來貼我的冷屁股。
我一提起照片的事,他居然還理直氣壯地說:「梔子,為愛情做見不得人的事,算是情有可原吧。」
我一言難盡地看著肖一顧……
為什麼這張長得很像盧一汪的臉能這麼討厭呢?
我緩緩開口,「你—x—x—的。」
不理我的咒罵,肖一顧拉過床邊的小凳子坐下,眼裡盡是疲憊,
「梔子,有些話,我知道你不想聽,但我一定要說。」
我翻了個白眼,腹誹道:
你這個人,空有自知之明,但沒什麼執行力,知道我不想聽,為什麼還要嗶嗶不停?
肖一顧將水杯遞到我面前,被我側頭躲過。
「我們已經分開兩年了,還有什麼好說的。難道當年你沒有騙我、沒有和別人曖昧?呵,肖一顧,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了。如果你是糾結我們沒有正式分手的話,那我現在補給你行不行?」
我清了清嗓子,認真地看向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跟你分手,反對無效。」
肖一顧的手定在半空中,眼圈有些發紅,舌頭抵著後槽牙,靜默了好一會兒才把手收回去,將杯子重重放在桌上。
「我是和兄弟打賭才追你的。生日那天,我喝醉了,讓那個女人靠近了我。這兩件事我都認,你要怪我,我沒話說。」肖一顧的喉結動了動,沉聲繼續道:「可趙梔子,我們分開兩年,你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嗎?你信過我嗎?有給過我解釋的機會嗎?」
他說的……都挺對的。
那時候,我們都太年輕了,總以為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以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既不懂包容,也不懂溫柔。
我很抱歉,那時候的我,遠沒有現在這麼柔軟。
但是,有些事情,錯過就是錯過了。
就像那對銀戒,無論承載了我多麼貴重的感情,丟了就是丟了。
而我永遠都不會再回去找它。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嗎?我們已經結束了。」
胃裡隱隱作痛,我不想聽他廢話,但身體條件在這擺著,我又趕不走他,隻能躺下來閉目養神,默念眼不見為凈。
可肖一顧不是個仁慈的,他不打算放過我,仍舊像個蒼蠅似的喋喋不休,逼著我回憶從前。
「我是真的愛上你了,況且我和那個女人什麼也沒有,我甚至不知道她叫什麼。我一次次地找你解釋,可你不接電話、不回消息,甚至不再見我。那時候年輕,覺得自己也是被捧著長大的,憑什麼要一直貼你的冷屁股?」肖一顧的語氣有些自嘲,「所以後來家裡叫我去國外發展,我就去了。
其實我是想晾一晾你……我以為你隻是和我賭氣,總會回來找我的。我以為……我們隻是暫時的冷戰。」
肖一顧幽深的眼睛裡盡是落寞,聲音也越說越弱,最後黯然道:「可是……我現在才知道我有多蠢。我錯了,梔子,我真的知道錯了。你能不能……收回那句話。」
我輕笑了一下,要是年輕的時候,我可能真的會答應他,因為我喜歡過雨露均沾、瀟灑恣意的生活。但現在年紀大了,反而越發眷戀一心一意、細水長流的感情了。
我舍不得讓小奶狗傷心難過。
所以,面對著深情款款的肖一顧,我生不出別的心思。
我無比鄭重看著他,用最平靜的語氣丟出直球,「不能,我已經愛上別人了。」
……
出院的時候,關清河來接我回家,他是肖一顧的大學校友,也是我的發小。
打開燈,公寓裡屬於盧一汪的東西都已經被搬走了。
我的臉色很不好,關清河忙問我需不需要他留下來陪床。
我擺擺手,「還沒那麼脆弱,不用擔心我,讓你留下,我家小奶狗會吃醋的。」
關清河給我倒了杯溫水,說:「你跟他在一起那麼久,真上心了?」
我接過水杯,「愛的時候就好好愛,不愛的時候就徹底分開。我的魚塘雖然大,但每次隻撈一條魚,哪次不上心?但……盧一汪應該是我最後一條魚。」
關清河追問,「那一顧呢?」
「他是條曾經上心,現在已經腐爛發臭的過期魚。」
關清河推了推金邊眼睛,氣質騷包得像是和肖一顧從一個鴨店裡走出來的。
「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得告訴你一件事……」
5
本以為和肖一顧攤牌,以後就再也不用見到他了。
誰能想到短短兩天後,我居然會主動上門,氣勢洶洶地去錘爆他的狗頭呢?
關清河的話還在耳邊纏繞,攪得我心情煩悶。
車子一路疾馳,窗外的風景飛速閃過,行駛到步行街路口的時候,被紅燈攔了下來。
看著那條步行街,我忍不住心裡發酸,但沒過一會兒,這種酸意就被怒火燒幹凈了。
怎麼能讓海王心急?
當然是拿走她的三叉戟啊!
現在,盧一汪就是我的三叉戟。
我闖進肖一顧辦公室的時候,妝都沒化,用言情小說裡話來說,氣勢 down 了不隻一個 level。
所以我隻好一腳踹在肖一顧肚子上,讓他知道我不是個好拿捏的。
肖一顧站起來,揮退了上前的保安,用手撣了撣名貴西裝上的腳印,輕描淡寫地問:「吃飯了嗎?」
「你在醫院裡跟盧一汪說什麼了?」
肖一顧的眼神閃了閃,有些失望道:
「沒說什麼,就是告訴他,他配不上你而已,你對我才是念念不忘。」
好,肖一顧,你把爺氣笑了。
「他配不上,你就配得上?」我反問,「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我對你念念不忘?當初可是我甩的你!」
「別自欺欺人了,你喜歡他不就是因為他長得像我嗎?」肖一顧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幾乎要跳起來錘他,「你腦子不好就去肛腸科看看行嗎!」
「是,我有錯。」肖一顧正了正他花花綠綠的領帶,短促地出了一口氣,「可我都跟你解釋過了,你為什麼就不能原諒我一次呢?」
我不想聽他放屁,伸手推了他一把,將他按在墻上,一手指著他的鼻子問:「隻有這些?你還跟盧一汪說什麼了?」
聽我嘴邊不斷重復盧一汪的名字,肖一顧也開始有了怒意,他的回答驢唇不對馬嘴,字字句句都開始攻擊盧一汪。
「我本來想放棄的。但是聖誕節那天,我看見了他,覺得他跟我長得很像,就找了人去調查他,你猜怎麼著?梔子,他居然跟我有血緣關系!你居然跟那樣一個賤種在一起了……他那麼低賤,那麼怯弱,你居然看得上他也不要我?」
罵我的小奶狗?
我氣急,跳起來就要扇他一巴掌,肖一顧卻凌空抓住了我揚起的手。
「你聽好了,那個賤種,是我爸和小三的私生子!要不是因為那個小三,我媽根本就不會氣得心臟病發作!趙梔子,你知不知道,他一出生就背著一條人命!」肖一顧冷哼一聲,滿臉嘲諷地看著我,「呵,不過她媽也沒落得什麼好下場,還不是被我爸拋棄後沒幾年死了。」
他的表情亦逐漸癲狂,既痛苦,又痛快。
「盧一汪,是我爸絕對不會承認的私生子。他就是個小三生的,而且還死了媽的賤種!」
我被他連珠炮一樣的話打得措手不及,大腦有那麼一瞬間轉不過來,今天的信息量很大,我像是一隻在瓜田裡亂竄的猹。
怪不得盧一汪和他長得那麼像。
怪不得盧一汪一出生就被送去了孤兒院。
我想起關清河說的,盧一汪把我送到醫院那天,肖一顧曾把他叫到樓道裡,心裡更是一緊,皺眉問道:
「你把這些都告訴他了?」
肖一顧點點頭,拿出一支煙點上,大方承認了:「是,你住院那天我告訴他的。看吧,梔子,每個人都有不堪的過去,你能接納他那樣一個一窮二白的蠢貨,為什麼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