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家住得偏,離北城機場不遠,在前往機場的路上,顧峄城讓方助理去自己父母家一趟,跟安安說說話。
才剛把孩子接回來,就得讓她在爺爺奶奶家待著,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習慣。
“安安,你爸爸回來了!”
小團子在家裡待了大半天,見誰都禮貌問好,還和管家、李嫂一起玩了好久。
管家知道孩子盼著爸爸來接自己,因此一見到顧峄城的車,立馬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果不其然,安安一聽,高興壞了,拋下正在和自己看電視的老爺子,“噠噠噠”飛奔出去。
顧老爺子一臉不悅:“自己說要看動畫片,好不容易讓她看了,還這麼鬧騰。”
岑燕君一樂:“你還說不讓看,玩物喪志呢,現在人家不看,你又不樂意了。”
話音落下,她又正色道:“老頭,你該不會也看出味道來了吧?動畫片是不是還怪有意思的?”
顧老爺子沒好氣地瞪她一眼:“瞎說!我怎麼可能喜歡看這些會說話的狗?”
岑燕君不接話了,笑眯眯地站起來,去換了身衣服。
大清早的,她一醒來就出門去上舞蹈課了,下課之後,舞蹈教室的老姐妹們喊她去做美容,闲著也是闲著,岑燕君沒有拒絕。
回家之後,她才知道小丫頭來了,當下就後悔得不得了,要是早知道安安來陪她玩,她才不會去做什麼美容。
隻可惜,現在自己兒子來接小丫頭回去了。
岑燕君有點舍不得,不過她沒想到的是,自己剛換好居家服下來,居然看見小團子可憐巴巴地依偎在顧峄城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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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去找媽媽,怎麼能不帶安安呢?”安安委屈地問。
顧峄城蹲下來,揉揉她的頭發:“爸爸去找媽媽,是有要緊的事要談。”
岑燕君去拉安安的手:“小丫頭乖,今天就在奶奶家待著。奶奶保證,晚上隻有我陪你玩,我們把老大爺趕回書房去。”
顧老爺子:???
“安安是不是沒有拼過拼圖?奶奶讓司機叔叔去買拼圖,咱們一起拼,就買那隻狗的拼圖,好不好?”岑燕君俯身,搭著孩子的肩膀,好聲好氣地說。
“哪隻狗呀?”安安歪了歪腦袋,順著奶奶的視線,看見動畫片上正在蹦蹦跳跳的灰灰。
她心底有些納悶。
為什麼大人們總是記不住灰灰的名字?
不過納悶歸納悶,小團子到底還是被哄好了。
岑燕君讓李嫂帶孩子去洗手吃飯,隨即將顧峄城送出院子。
“有話好好說,別發脾氣。”她說。
顧峄城一怔:“發什麼脾氣?”
“濱市這麼遠,搭好幾個小時的飛機都要趕過去找她,應該不隻是為了小事吧。峄城,你們確實該好好談談了。”
看出母親眼中的擔憂,顧峄城一時失語,好半晌之後才說:“沒有發脾氣,隻是擔心她。”
“就算是擔心,也得好聲好氣的,別一著急,兩個人又鬧得不歡而散。別看你爸平時不討人喜歡,可我們倆,從來都是好好溝通的。以前,我和你爸覺得你們倆不適合走到一起,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和莫穗身邊都沒有別人,就足夠向我們證明你們的感情了。”岑燕君笑了笑,拍拍顧峄城的肩膀,“現在,再讓我們看看,你們不僅僅能走在一起,還能過得很好,越來越好。”
“奶奶 !”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
岑燕君催促顧峄城快走,轉身快步跑回去:“奶奶來了!”
那天親子運動會後,老爺子悄悄將離婚協議的事告訴她,以為她會大吃一驚,可實際上,岑燕君比誰都清楚兒子和兒媳之間有問題。
她早就已經察覺出小倆口婚後並沒有住在一起。
雖然知道,卻一直沒有過問,是因為岑燕君深知當長輩的要是管太多,恐怕非但不能當和事佬,還會加速年輕人的矛盾激化。
岑燕君心中也有隱隱的擔憂,怕他們遲早要分開。
兒子和兒媳的性格都太要強,兩個人這麼驕傲,誰都不願意低頭,日子怎麼能過好呢?
可沒想到,安安的出現,讓他們的心慢慢靠近。
也許小倆口會好起來的。
現在才開始正視自己的心,對他們而言,並不算晚。
畢竟,一輩子太長了。
……
賀啟勝不願浪費時間,等大家回酒店辦好入住之後,就要求開工。
“Action!”
夕陽西下,莫穗飾演的蔣含穿著一身小洋裝,走在這座雪城。
這樣的天氣與美景,給鏡頭增加氛圍感,是後期多少綠幕特效都無法呈現的。
“大小姐,您就別和老爺置氣了。”佣人匆匆跑過來,給她披上一件墨綠色的大衣,“太冷了,趕緊穿上。”
鏡頭裡,蔣含的眼底沒有笑意,纖細的手輕輕壓住大衣的毛領,望向遠方。
接下來,是周明敏該出場的時候。
作為軍閥家沒頭沒腦的二小姐,她不需要這樣清冷的氛圍感,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穿得可暖和了。
此時,她站在姐姐面前,歪著頭,提起自己在女子大學認識的老師,臉頰上飄過一抹緋紅,笑容嬌憨。
周明敏的臉都快被凍僵了,開口時牙齒都在打顫,可她還是盡量表現,不想多拍幾次。
因為她看得出,莫穗很冷,明顯是在強撐著。
寒風吹過,吹起莫穗的發絲,露出她雪白的臉蛋。
她笑著聽妹妹訴說心中的情意,隻是慢慢地,她的眸光變得暗淡:“你說的他,是季老師?”
這樣的眼神變化,隻在一瞬間,但賀啟勝卻對此非常滿意。
“卡!”
導演一聲令下,喬果立馬將厚實的羽絨服披在莫穗身上,用力搓搓她的雙臂:“不冷了不冷了!”
莫穗被凍得發抖,坐在一旁,雙手捂著一個裝著溫熱水的玻璃杯,許久都沒有緩過勁。
忽然之間,她打了個噴嚏。
周明敏問:“沒事吧?”
“可能有點感冒,沒關系。”莫穗喝了一口熱水。
喬果把她的手機遞過來:“莫穗姐,剛才你手機響了好幾次,我沒接,對方也姓莫,應該是你親戚吧。”
莫穗眉心微蹙,接過手機。
纖細的手指停在未接來電的頁面許久。
莫雅琴。
她的母親。
每當她收拾好心情,以為自己可以過正常生活時,她的母親,總會將她拉回現實。
莫穗做了個深呼吸,回撥電話。
她以為,電話那頭莫雅琴的聲音一定會是歇斯底裡的,然而並沒有。
莫雅琴笑著,和氣地問:“你得影後的那部電影叫什麼名字?我在這邊的幾個朋友想看。”
……
療養院的套房內,莫雅琴被一群老太太圍在中間。
她的皮膚很白,是沒有血色的白,頭發高高挽起,盤得一絲不苟,幹瘦的手還總是無意識地撫摸自己額角的頭發,哪怕一根頭發都不能讓它掉下來。
乍一眼看去,她是老太太裡面最年輕,也是打扮最整潔的。
雖然她臉上布了皺紋,有歲月的痕跡,但整個療養院裡幾乎所有老太太都知道,這是個講究人。
“這衣服是你女兒買的吧?你女兒真好,買的衣服都貴啊。”
“大明星嘛,條件都很好,聽說這些大明星拍一部電視劇,都要拿好幾千萬!”
莫雅琴坐得端端正正,再次壓了壓自己的額間和鬢角,姿態優雅:“我女兒不是演電視劇的,她演電影。”
一個老太太說道:“是啊,拍電影的可不一樣,能賺更多錢。護工怎麼還沒來?不是讓她給我們看看你女兒的電影嘛!”
在大家的催促下,黃護工匆匆趕來。
療養院裡,住的大多是一些老人。他們的孩子忙於工作,沒時間貼身照顧,老人家又不願和保姆單獨待在家裡,子女們隻好為他們選擇這個地方,時不時來探望。
這裡價格不菲,但居住條件很好,護工們對老人們的照顧也非常周到仔細,因此子女們都是放心的。
黃護工是在入職許久之後,才知道莫雅琴是影後莫穗的母親。
得知這一點之後,她很驚訝,但回過神之後,也就覺得邏輯通了,正是因為有個如此有本事的女兒,莫雅琴才這麼難伺候吧?
隻不過,她見過莫穗,大明星雖然不愛說話,架子卻沒她母親這麼高。
黃護工進了莫雅琴的套房,笑容討好:“莫阿姨,我剛才在忙呢,這就給你放電影。”
套房裡的都是新款智能電視,她問了她們想看的電影名之後,選擇搜索,不一會兒工夫,屏幕上就出現了莫穗的身影。
莫雅琴仍舊把腰挺得筆直,一臉微笑地看著電視。
從套房出來,回到護工站時,陳護工問道:“莫阿姨又為難你了?”
黃護工搖頭:“今天倒是沒有為難我,她帶著其他阿姨一起看自己女兒的電影,一臉驕傲,估計心情好得很。”
“沒見過性子這麼古怪的老太太。而且她的情況也是時好時壞的,有時候看著很正常,有時候又會忘事。不過,她能安安靜靜地待在房間裡看電影,我們也輕松,要不然又得哄個半天了。”陳護工說。
想起剛才莫雅琴唇角的笑容,黃護工不由冒起雞皮疙瘩,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她看電影時的表情好嚇人。就好像她女兒是她這輩子最滿意的成就,或者是一件能夠讓所有人欣賞的完美藝術品似的。”
陳護工笑著說:“你說得好玄乎,這有什麼好嚇人的?我如果有個這麼優秀的女兒,也會像她一樣愛顯擺的。”
……
晚上九點,安安揉揉自己的眼睛,打了個哈欠:“奶奶,爸爸找到媽媽了嗎?”
岑燕君也是哈欠連天:“還沒吧,好像要凌晨才會到。”
安安在被窩裡歪了歪腦袋:“凌晨是什麼?”
岑燕君再一次打了個大哈欠。
她敢發誓,這一晚,是她這幾十年來度過最累人的一晚。
晚飯後,司機帶來幾幅拼圖。
拼圖不難,都是大塊的,孩子自己一個人就能完成。隻不過,小團子希望她陪著,岑燕君就隻好坐在她身邊,一晚上拼完好幾副,累得老胳膊老腿都酸疼。
如果隻是陪著拼拼圖,也就算了,可小家伙對什麼都特別好奇,時不時冒出一個古靈精怪的問題。作為奶奶,岑燕君不好敷衍她,就隻好將家裡稍微博學一些的老頭子也拉過來,老倆口一起應對孩子腦袋瓜子裡的十萬個為什麼。
一晚上下來,實在是太折騰了。
到了孩子該睡覺的點,岑燕君要帶她回房間睡覺,但問了好幾回,安安說要自己一個人睡在客房裡。
岑燕君見她不習慣和自己一起睡,也不勉強,帶著她去客房。
這會兒,她靠在小丫頭身邊,溫聲哄睡。
眼看著小團子的眼睛緊緊閉上 ,她終於安心,悄悄從床上下來。
終於可以休息了。
小老太太躡手躡腳地往外走,就在她的手握住門把手時,身後傳來軟糯糯的一聲小奶音。
“奶奶……”
岑燕君整個人一僵,幽幽轉過頭,認命地回去繼續哄睡。
小不點的後腦勺是裝了攝像頭嗎?
這一夜,岑燕君在安安身邊陪了好久。
直到這時她才知道,雖然小丫頭看著已經比第一期節目中要開朗很多,但其實,孩子沒有安全感。
爸爸媽媽都不在身邊,她睡不安穩,心中害怕,又不敢哭鬧,隻能拉著奶奶。
等到孩子終於睡熟之後,岑燕君輕嘆一口氣,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回到主臥,岑燕君累得隻想躺下來,頭一回沒做護膚。
她掀開被子躺好,對老伴說道:“孩子和我們肯定睡不慣,要不然給她裝一個兒童房?哪有小孫女來奶奶家還要住客房的道理。”
岑燕君以為老頭子又會嚷嚷著說她多此一舉,然而誰知道,老爺子許久都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