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知這回又是因為什麼惹得主子暗地裡生悶氣。
這話在下一刻便得到了驗證,男人皺著眉將手裡的書丟到一側,力道不小,將一個景泰藍花瓶撞得搖搖欲墜,胡元忙上前將花瓶扶穩,一面不動聲色地問:“皇上?您……”
話還未說完,男人就眯著眸望了過來,滿臉風雨欲來的鬱色,連帶著聲音也越發清冷,“這次參加小選的秀女名冊給明蘭宮送去了?”
胡元默了半晌,道:“回皇上,早早就送去了。”
您這一晚上都問過多少遍了。
紀煥眉心突突跳動兩下,又問:“不是說皇後下午去看了進宮的秀女?”
胡元不明所以,觀察著男人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糾正:“聽下頭人來報,皇後娘娘倒是沒有特意去儲秀宮見那些秀女,隻在城牆上瞧了許久,沒看著裡頭的人呢。”
男人側臥在雕花臥榻上,眼尾挑出凌厲的弧度,叫人望而生畏,他擺擺手,將人召到跟前,問:“皇後看了那名冊是何反應?”
有沒有不悅?或是暗暗生悶氣?
胡元一時之間犯了難,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皇後能有何反應?心底再不樂意也隻能大度的接受啊,反倒是萬歲爺您是想要個怎樣的答復?
“皇後娘娘性子溫和,瞧了那名冊後隻笑著吩咐蘇嬤嬤看緊點人,別出什麼亂子才好……至於旁的反應,卻是沒了。”
再正常不過的反應。
紀煥面色寸寸寒涼下去,他閉著眼,指骨節節分明,一下下敲打在床沿邊,在寂寂黑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片刻後,他嘴角輕扯,怒極反笑,卻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些頹然來。
那些秀女都已經進了宮,馬上就快入住後宮了,她竟也絲毫不急,甚至還笑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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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裡想的都是些什麼?
她是當真不怕他流連花叢收不回心嗎?亦或是太過信任他,勝過於信任她自己?
夜半不知名的鳥叫驚起陣陣回音,在這樣的夜裡,花落的聲音都是清晰而溫柔的。
胡元正左右為難的時候,徒弟胡泰進來行禮稟報:“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男人支起身,眼底的寒涼又慢慢融成了一池溫水,他意味不明地輕嘖了聲,月白的寬袖微微一擺,胡泰就退了出去。
一股子香甜的味不急不緩地逼近,紀煥虛虛閉了眼,小姑娘每回沐浴之後人是軟的,更是香的。纖瘦的身子是早春盛放的桃花,柔順的發卻是柚子的沁甜。他時常覺得奇怪,兩味不同的香泾渭分明,怎麼在她那兒就融合得那般妙,生生勾得人欲罷不能。
因著懷了孩子,蘇嬤嬤天天換著法子給補身體,各種滋補之物輪著來,乍一看,陳鸞的身子比起之前豐腴不少,小臉也圓了些,褪去那份撩撥人心的清嫵,變成全然的可愛,看上去竟像未及笄的小姑娘一般。
陳鸞一來,胡元便識趣地退了下去。
陳鸞雖然從養心殿搬了出去,但這殿裡的擺設布置和她在時一模一樣,並沒有變動過,她不由得生出一種錯覺,仿佛總有一日,她會再住回這帝王寢宮一樣。
“皇上金安。”她象徵性地福了福身,聲音溫淡,榻上側臥的男人睜開眼,似笑非笑地朝她招了招手,問:“今日這般懂事,又看上什麼東西了?”
他臂膀微張,陳鸞便自然而然地坐著靠上去,被他抱了個滿懷。兩人緊緊貼在一起,那股幽香便無法控制地往鼻尖下鑽,男人低笑著喟嘆一聲,目光掃過她手裡的名冊,聲音裡終於帶上了些愉悅的意味:“還是……有事相求?”
陳鸞皺眉,嘴角向下壓著,這幅委屈的模樣,若是頂著從前的皮囊,那定是我見猶憐,八成男人看了都要心軟,可現下她一皺眉,臉就成了包子,怎樣都是可愛的。
紀煥這段時間愛極了她這委屈巴巴的小模樣,見狀臉上笑意更溫潤幾分。
陳鸞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將手裡的那本秀女名冊遞到男人手裡,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隻試探著道:“今日胡元送到我手裡時,說皇上已看過了,那臣妾不繞圈的直問了。”
她一雙杏眸黑白分明,自以為認真得不得了,落在男人眼裡,卻是一派無辜純真,他淺笑一聲,捏了捏她有了些肉的手掌,漫不經心地應了聲:“直說無妨。”
“這名冊上的人,皇上中意哪幾個?可否與臣妾提前支個底?免得明日留牌子的時候一個大意,錯過了去。”
陳鸞問出了這話,呼吸下意識輕了不少,心跳都險些停了下來。
“……”
紀煥坐直了身子,眸光晦暗難明,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答這個問題,隻是被氣得腦仁都隱隱作痛,前盼萬盼,一心一意隻以為小姑娘開竅了,知道維護主權了,結果倒好,專程趕來氣他的。
陳鸞見他久久不答話,不由得有些疑惑,不得不抿著唇開口:“臣妾覺著林三姑娘和阮家大姑娘都還順眼,家世樣貌都屬上乘,不知……皇上覺得如何?”
饒是她面上裝得再好,也到底還是一個小姑娘呢,傻傻呆呆的,在見慣了人心的君王跟前根本瞞不住什麼。
男人被這份再明顯不過的言不由衷取悅,眉心悄然舒展,他松開小姑娘軟乎乎的手掌,轉而翻開那份名冊,目光隨意一掃,手指頭往前面幾排中隨意點了幾個,道:“我白日裡也看過幾回,覺著前頭的幾個都還不錯,模樣也生得好,原還擔心鸞鸞不喜歡,如今看來,卻是我多慮了。”
陳鸞一愣,黯然低眸。
這人說過什麼當真忘得一幹二淨了,這才多長時間,連那些秀女的畫像都一一看了,那她接下來想說的那些,一句也不必多說了。
男人手指鐵一般的冰涼,他捏著陳鸞的下顎,迫使她抬起眸子與他對視,在看到那汪眼淚的時候隻覺得心都頓了一下,幾乎是立刻就後悔了。
小姑娘正是敏感愛多想的時候,他原不該這麼逗她,這樣一想,他便覺得自己方才那些話當真是傷人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追一個太太的文,落在了坑底,推薦給你們,一起蹲守,我真的太吃這種了。
文名:《千歲歡》
貧賤夫妻百事哀,君延在鄉下做了個清闲小官,一朝得罪權貴,自身難保,為了不拖累已嫁他為妻的青鈺,執意和離。
青鈺經歷喪夫之痛,不復純良,離開後三年,她終於回到了舊地。
此時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是陛下失而復得的同胞妹妹,金尊玉貴,高不可攀。
她念念不忘君延三年,重返故地時,當年欺辱她的所有人都匍匐在她的腳下,她決定為他申冤平反。
但是……
君延查無此人?
後來,長寧公主站在城樓上,看著那不可一世的平西王世子率兵入城,眉眼飛揚跋扈,高傲得不可一世。
青鈺感覺賊委屈,她的夫君君居然騙她,還讓她活活內疚三年。
殊不知,三年來,世子也在瘋狂尋她。
【認出對方前】:
青鈺總是被章郢氣到沒脾氣,最生氣的那一次,她抬手欲扇他耳光,反被他抓住手腕,他眼神冰冷,冷笑道:“公主慎行。”
【認出對方後】:
青鈺一把摟住夫君的脖子,章郢將她整個兒抱起來,笑道:“今日是不是又胖了點兒?”
青鈺瞪他。他立刻改口,“好好好,卿卿是瘦了。”
——所謂掉馬真相定律。
#兩個隱藏身份的大佬同時掉馬了#
#我那無權無勢的前夫是難纏世子#
#我那溫柔懦弱的嬌妻是傲慢公主#
#這個世界怎麼了#
第79章
“怎麼又委屈上了?不知情的見了還以為朕欺負人。”紀煥手指冰涼, 在她眼尾處輕描,陳鸞登時被這溫度給喚醒了神智,她登時笑著搖頭, 小聲道:“就是有些乏了,往常這個時辰眼皮子都要睜不開了。”
紀煥輕嘖了聲, 眼皮子朝上掀了掀, 威嚴頓顯,聲音低沉:“懷了孩子後, 連說話都不老實了?”
自從那回陳鸞從紀錦繡手上死裡逃生之後, 兩人心意相通,好得蜜裡調油,男人哄她逗她,全然沒有帝王的架子和脾氣。陳鸞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過下去,可她從來沒有這般清晰地意識到過,今時今日他給的耐心與柔情,將來也會給別的女子。
她嘴唇往下壓了壓, 用力眨掉眼裡的淚光, 道:“沒有不老實。”
“既然皇上心中已有了人選, 那臣妾就拿筆將這幾人都圈起來,明日留用。隻是這幾人的位份, 臣妾有些拿捏不準。”
小姑娘眼底黯色遮都遮不住,仍強撐著精神將那名冊翻開,蔥白的手指頭點在最上面的那個名上,道:“林尚書家的嫡三姑娘, 聰慧過人,相貌才情皆是一等一,按理位份該在貴嫔之上,皇上覺得該如何安排?”
筆尖輕輕劃過紙張,留下三四個黑色的圓圈,陳鸞咬著下唇斂了心神提筆,在給林三姑娘的名字畫了圈之後頓了頓。紀煥從身後環著她的腰身,極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驚起半身酥麻,“這幾人的位份朕早就想好了,不必為她們費心。”
“那……”
陳鸞還沒來得及發問,手中的筆便被男人抽走,輕輕一擲便落到筆架邊,劃出一道深深的墨跡。
男人復又從身後環了她的身子,在她耳畔輕描淡寫地道:“不用紙筆,我說一遍,鸞鸞記著便是。”
身子有片刻的僵硬,陳鸞閉了閉眼,有些自暴自棄地胡亂點了點頭,啞著聲兒道:“皇上說罷,臣妾定然記著。”
蘇嬤嬤說得沒錯,這還隻是頭一遭,這都經受不住的話,往後的日子還那樣長,她該如何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