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紀嬋的關系,陳鸞倒是見過皇後幾面,女子年近四十,風華無雙,雍容華貴,貴不可言,對她也算是溫和親近。
至於皇帝,她與尋常人一樣,都隻在年末宮宴上遠遠看上兩眼,陳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皺眉低聲道:“皇上的身子……”
她點到為止,紀煥卻倏而睜開了眼,一雙劍目鋒芒畢露,哪裡像是才睡醒睜眼的人,分明是一頭潛伏著隱藏爪牙的兇獸。
陳鸞斂眸吶吶:“隻是聽父親闲時說了幾句。”
不光是鎮國公府,這京都每家每戶都曾討論過皇帝的病情,宮裡三天兩頭傳來皇帝大病不起的消息,一回兩回便也罷了,次數多了自然每個人都信以為真了。
難道傳言有誤?
陳鸞皺眉,沒有再接著說下去。
紀煥見小姑娘神情悶悶,方才他不過是肅了一會臉,這就被嚇著了?
真是半點也兇不得,嬌貴得不像話。
紀煥將人帶到懷裡,粗礪的食指劃過小姑娘挺直的鼻梁,帶著幾絲漫不經心的意味喊她:“陳鸞。”
陳鸞不明所以,回眸看他,從喉嚨口發出嗯的一聲,以示疑問。
“你如今是太子妃,該叫我父皇什麼?”他聲音如醇厚的美酒,帶著幾許誘哄,眉宇間柔和著全是笑意。
陳鸞沒成想他方才那般嚴肅,竟是為了這事,她愣了愣,耳根子升騰起熱氣。
她嗫嚅著不說話,紀煥也不急,修長的手指帶著些微的涼意,勾了小姑娘的小指慢慢把玩。
輕攏慢捻,偏偏他劍眉入鬢,俊朗異常,這般略顯輕佻的動作也帶著些廝磨與賞心悅目。
“明日敬茶的時候記得得叫父皇。”紀煥握著小姑娘柔若無骨的手指頭,神色越見柔和,陳鸞覺著這人變得可真是快。
Advertisement
從前隻道他涼薄陰鸷,卻從沒見過他這幅模樣。
“知道了。”陳鸞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今夜洞房花燭,他們卻什麼也沒做,她心底不免藏著疑問,卻是萬萬開不了口去問的。
紀煥揉了揉她的發,那柔順的觸感叫人有些沉迷,“睡吧,離天亮還有一會。”
陳鸞點點頭,這回沒有像在清風閣一樣輾轉反側許久,幾乎閉上眼就睡了過去。
雖她心裡不說,可有他在身邊,到底安心許多。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一早,太陽卻又露了面,雨過天晴,天空碧藍如洗,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清香,蟲鳴鳥叫不絕於耳。
陳鸞睜眼的時候,身邊的位置已經冰涼,男人早早就離開了。
流月換上了宮女的衣裳,端了洗漱盆進來伺候,陳鸞拿枯竹枝挑著幹花細鹽,問:“殿下呢?”
皇後宮中的嬤嬤進來收走了元帕,那上面的幹涸血跡叫她下意識瞳孔一縮。
“娘娘,殿下去書房了。”流月見自家姑娘面色尚好,雙頰紅潤,也放下了一直提著的一顆心。
看來殿下還是知曉憐香惜玉的。
陳鸞神思恍惚,緊了緊手中雪白的帕子,越發捉摸不透他是個什麼用意。
一夜的雨水滋潤,殿外的草木生機勃發,陳鸞穿戴好以後,就由嬤嬤領著去了書房。
書房重地,在門外守著的是方涵與胡元。
都是老熟人。
“參見太子妃娘娘。”兩人異口同聲抱拳行禮,他們都是紀煥的左膀右臂,任誰見了都要給三分薄面,陳鸞勾了勾嘴角,溫聲問:“殿下在書房裡頭議事?”
作者有話要說: 早睡早起,晚安~
第29章
東宮, 浮光殿一側的書房門口,方涵與胡元直起身子,跟前的女子是東宮太子妃, 亦是自小跟在殿下身邊的國公府嫡小姐。
如今兩人終修成正果。
難怪一向喜怒不顯的太子殿下今日天未亮就起了,心情好得叫人一眼就能看出。
“殿下每日早起都要進書房翻閱典籍, 娘娘可要進去瞧瞧?”胡元臉上布著笑, 朝著書房望了幾眼。
天色尚早,離去給皇帝與皇後敬茶還有段時間, 陳鸞眉目似畫, 輕輕頷首,道:“勞公公進去通傳一聲。”
沒過多久,胡元笑容滿面踮著腳從裡頭出來,道:“娘娘,殿下讓您進去。”
陳鸞並非第一次進東宮的書房,可這一次,身份不同, 心情自然也不大相同。
紫檀木雕花書案散發著異香, 紀煥大刀闊斧坐在漆黑的座椅上, 劍眉緊縮,手中拿著一份奏疏, 周身氣勢如山凜然。
陳鸞步子頓了頓,心中竟莫名有些發怵。
“殿下。”她走到紀煥身側,輕聲柔喚。
男人的目光從奏疏上移開,落到小姑娘白皙中透著花尖兒紅的臉頰上, 眉目緩緩舒展,從喉間低沉地嗯了一聲,問:“竟起得這般早?”
陳鸞訝然抬眸,旋即低聲反駁道:“我向來是起得極早的。”
賴床的時候屈指可數.
緣何他要用上一個竟字?
紀煥放下手中的奏疏,小姑娘聲音又糯又軟,吳儂軟語,說話的時候纖長的睫毛像是一柄小刷子,若是就這樣望著她,必要被勾得心痒痒。
他雖自持端重,卻也是目光微閃,而後站起身來,好整以暇地道:“以往紀嬋約你出來,是否總要遲上那麼會?”
男人不急不慢,徐徐道來,聲音中淬著柔風細雨,顯得他整個人稜角都柔和不少。
陳鸞微楞,而後臉頰漸漸飛上紅霞,半晌嗫嚅著說不出話來,眉梢眼角皆是嗔意。
那會她情竇初開,每回託紀嬋將男人喚出來的時候,歡喜得不像話,自然是一大早就起了,可女為悅己者容,她也是個俗人,總不能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就去了。
紀嬋深知她的心思,更不會計較這些。
但如今想來,他怕是回回都等得不耐煩罷。
紀煥走到她跟前,小姑娘生得嬌小,身子玲瓏,隻堪堪到他胸膛口的位置,他伸手握了小姑娘的左手,沒有遭到推拒。
她順從又乖巧,一張芙蓉面上還夾帶著未褪盡的霞紅。
“時辰不早了,殿下可要去更衣?”
紀煥捏了捏她像是沒骨頭一般的小指,點頭頷首,心中又覺著有些荒唐。
溫柔鄉,英雄冢。
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單單是美人低眸淺笑,就叫他有些沉迷。
明蘭宮大氣恢宏,陽光落在琉璃瓦上,七彩的光湧動,若仙境一般奪目耀眼。
昌帝與許皇後坐在上首位,臉上皆帶著點星慈和的笑意,帝王垂暮,但眼神中不時流露出的銳利精芒顯露出帝王家的威儀。
昌帝大病未愈,強撐著坐了會便離開了,倒是許皇後身邊站著的紀嬋,一身宮裝,瞧起來明豔大氣,卻在眾人沒注意的當口朝著陳鸞飛快眨眼。
陳鸞心領神會,唇畔的弧度不由得大了些。
許皇後抿了幾口香茶,開口挽留道:“老八,今日你們夫婦就留在明蘭宮用午膳吧,你父皇身子不好,你去瞧瞧陪他說會子話。”
紀煥皺眉,有些不放心地瞥了眼身側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許皇後似是能瞧出他的心思,輕輕擺了擺手,道:“太子妃留在本宮這,同嬋兒說會子知心話。”
紀嬋同小姑娘交情極深,自然會百般維護,紀煥這才稍稍放心,拱手退出了明蘭宮。
陳鸞獨自面對著這位傳說中聖寵不衰的許皇後,心中忐忑,卻更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生怕行差踏錯,惹得帝後有所不快。
她自認不卑不亢沉穩有度,實則心底的緊張全擺在了臉上,許皇後目光微黯,笑著朝陳鸞招手,“本宮曾見過你幾面,那時你年歲尚小,見天兒跟在太子身後,小小的人兒就已是標致的美人樣子。”
“後又幾次聽嬋兒說起你的事,倒是個妙人兒,難怪引得太子動了凡心。”
皇後的話始終輕柔,如春風拂面一般,紀嬋癟了癟嘴,眉眼彎彎,道:“可不就是?鸞兒與八皇弟自幼相識,青梅竹馬,如今終修成正果,可見兒臣預感並無差錯。”
許皇後笑意盈盈的看著,陳鸞聽紀嬋一本正經地說這樣的話,禁不住紅了臉,她面皮薄,稍稍取笑幾句就有些受不住。
更何況是在中宮之主面前,心跳聲中都摻雜著些許慌亂。
許皇後但笑不語,白嫩的指尖順著杯盞上的紋路一路向下,最後停在冰冷的小幾上,她醞釀著話,斟酌幾番索性還是開了口:“三月前,皇上突然與本宮說起鎮國公府的丫頭不錯,與庸王相配,叫本宮問問鎮國公府的意見。”
“鎮國公沒有意見,老太太更是一千萬個樂意,至於你,聽說也是認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