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眼觀眼心觀心,見狀也不由得沉默了一會,壓低了聲音道:“這等事不論是非,你年齡尚小,等長大了便知。”
“天下男子,莫不是喜新厭舊之輩,娶妻娶賢娶貴,納妾納美納嬌,女人間的鬥爭與爭風吃醋,男人都是看不明白真相的,他心中歡喜誰便下意識偏幫了誰。”
“你再有理也都成了無的放矢。”
陳鸞抬眸,雪白的手腕上搭著的珊瑚如血一樣,白與紅的交織驚心動魄,就連入侵的皎皎月光也自慚形穢。
老太太從未與她說過這樣的話。
今日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老太太無聲地笑,頗有些語重心長地道:“能在感情中理智冷靜,收放自如的才能算是贏家,高門貴族莫不如此。”
回清風閣的路上,丫鬟提著的燈極穩,一行人參差不齊的腳步聲回蕩,這回再路過玉色閣與梨花軒時,屋裡的燈全都熄了,一點光亮也沒有。
第二日一早,老太太穿著诰命朝服入了宮觐見皇後娘娘,滿京都的貴族都在觀望,他們自然知道國公府老夫人入宮為的是什麼事。
那位名東京都的國公府嫡女,未來歸屬到底如何?
明蘭宮中,皇後一身富貴宮裝,雍容大氣,儀態萬千,她對老夫人的心思了若指掌,面上卻是裝作不知,賜座賜茶之後,她笑著開口,問:“老夫人今日怎的有空入宮陪本宮品茶?”
老太太來時一路心中默念著說辭,到底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當即附和著笑道:“不瞞皇後娘娘,老身今日前來,是有事相問,實在是不知如何行事,還請娘娘解惑。”
皇後無子,膝下隻有一女,便是三公主紀嬋,但饒是如此,皇後之位卻坐得穩穩當當,皇帝對其信任不疑,深得帝寵。
廢太子紀蕭生母早亡,自小就被抱在皇後宮裡養著,這麼多年下來,自然是有感情的。而八皇子紀煥出身比不得紀蕭,是這幾年在朝堂初露頭角後才入了皇帝的眼,將他記在皇後的名下。
孰輕孰重,想必皇後心中早有定奪。
皇後輕抿了一口香茶,唇齒生津,香氣四溢,她有些愜意地眯了眯眼,柔聲道:“老夫人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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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斟酌著措辭,皺著眉道:“當日娘娘親自指婚,將老身孫女許給太子殿下為正妃,可……可……”
接下來的話她沒有明說,意思卻十分明顯。
太子已廢,總不能叫我孫女嫁過去一起蹲牢底吧?
明蘭宮中燃著西域邊國進攻上來的奇香,交雜著清冽的茶香,竟更多添了幾分威嚴之感,皇後的表情意味不明,老太太心底突然打起了鼓。
“本宮親口賜婚,更改怕是不能了。”默了許久,皇後皺起眉頭,聲音中已有淡淡的不悅之意。
老太太頭上突然冒出了冷汗,她拄著拐杖顫顫巍巍起身,陡然跪在冰冷的大殿之上,抬眸望著鳳坐上端坐的人,渾濁的老眼裡簡直要淌出淚來。
“娘娘,國公府子嗣凋敝,隻有這麼一個嫡女……”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跳火坑?
她漸漸的說不下去,因為皇後掩唇笑出了聲,隻是笑意清淺不達眼底。
“老夫人多慮了,陳鸞與本宮的嬋兒交好,這孩子也算是合本宮的眼緣,本宮自然不會害了她。”皇後的聲音溫和柔婉,如清風拂面明月皎光一般娓娓道來。
老太太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眼也不錯地望著皇後,臉上每一條褶皺都繃得極緊。
“情況特殊,本宮昨夜還為了這事與皇上商議。”
皇後眼角眉梢都帶著溫軟的笑意,絲毫看不出歲月留下的足跡,她撫了撫茶盞,道:“本宮當日將大姑娘許給太子做正妃,宮裡宮外皆知此事。”
“可如今,太子是八皇子。”
老太太一愣,一時半會楞在原地,回不過神來,似乎怎麼也不理解皇後這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直到冰盆中的冷氣纏繞在身上,老太太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心中的一口大石陡然落地。
作者有話要說: 又忍不住買了隻小貓崽,銀漸層,軟軟小小的一個白團子,超級可愛。我撸貓有罪x﹏
一直喜歡的一個太太開文了,我又要吹彩虹屁了!!!你們快去看看~超~好看
文名:江春入舊年 作者:林中有霧
文案: 蘇九年命不好,給嫡姐當陪嫁丫鬟,安分做人,奈何生得越來越好看,被姐夫看中要納為妾室。嫡姐因為妒忌將她活捉了打死,甚至害了她的生母。
誰想到一睜眼,她就到姐姐勸她為妾時,為了保住自己的這條小命,她偷偷將目光對準了秦家的掌權人——秦三爺秦江春。
秦江春有隱疾,他不能人道,清心寡欲了很多年,突然有個姑娘撞進他懷裡,紅著臉笨拙地撩撥著。
他原先沒什麼反應,後來卻覺得,唔,小姑娘身子很軟,那裡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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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書院選人,秦三爺將女扮男裝的蘇九年帶上了。蘇九年湊在爺耳邊,紅唇張合:
“我瞧著那青衫的公子不錯,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想必學問不錯,還有那紫衫的公子,生得真是高,還有……”
秦江春暗自記下,晚上的時候將人往死裡折騰,沉聲問:“誰最好?”
蘇九年紅著眼睛,斷斷續續說:“三爺是……最好的,他們都比不上。”
窗外是殘夜,江春入舊年。
外面人都說,秦夫人命好,蘇九年心裡知道,她不過是遇到了一個好人而已。
潔黨慎入
第25章 大婚籌備
五月十六, 正午。
正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皇宮中每一片琉璃瓦都被照得折射出七彩的幻光,整座皇城就如同一條潛伏深淵的七彩巨龍, 威嚴肅穆,同時又是那無數人往上攀爬的至高峰, 這裡的每一片青磚琉璃瓦, 都染著猩紅的血。
宮女太監們在狹長的宮道上匆匆來回,腳步聲回蕩在巷口, 旋即隱入轉角處, 肩上的星碎亮光也消弭在宮牆的陰影之中。
明蘭宮裡,鳳坐上的女子溫和大氣,一雙鳳目淡斂威嚴,許是身居高位久了,姣好的面容上一絲情緒也不外露。
老太太還跪在地上,冰冷的寒氣侵入膝蓋,她方才還覺得自己猶如身處寒冬臘月, 這會卻漸漸回暖了起來。
冰雪消融之後, 她的心思快速活泛起來, 如枯竹枝一樣的手激動得微顫,千萬種壞結果都想到了, 獨獨沒算到這般柳暗花明的結果。
皇後見狀,也是抿唇輕笑,柔聲道:“老夫人快起來吧,本宮貪涼, 這殿中的冰盆放得多了些,地上是極冷的,可別傷了膝蓋。”
老太太一疊聲地應下,臉上的褶皺堆成了一朵花,繞是以她這樣的心性,也被這樣從天而落的意外之喜砸得蒙了一瞬。
“謝皇上與皇後娘娘的體恤。”
聽到這話,皇後的目光微微閃爍一下,保養得十分好的手指如細蔥一樣,一點一點地敲打在紫青花樣的杯壁上,想到了昨日被皇帝下令囚禁的紀蕭。
那個孩子,若是知道他一時衝動犯下的錯,不僅失了現在的權勢地位,就連這門親事也保不住的時候,會不會有所悔恨?
這遭可真算是滿盤皆輸啊。
皇後心裡暗暗嘆息一聲,一步錯步步錯,這皇位之爭,本就兇險無比,若非有十二分把握,劍走偏鋒本就不可取。
老太太雙腳才將踏出明蘭宮的朱紅色門檻,便被撲面而來的滾滾熱浪打在臉上,那張布滿褶皺的面皮忍不住抖了抖。
京都的夏天向來是極熱的,今年若不是皇帝病重,隻怕這時已經開始為去行宮避暑做準備了。
京都的世家貴族都在觀望,許多家的宅子都與國公府在同一條街上,早上就派出了去小廝專門盯著,瞧得分明,這國公府的老太君早間去宮中觐見皇後時面色凝重得不像話,這會回來,臉上的笑容簡直比天上的太陽還要顯眼。
分明變了個人一樣。
想必是得到了非常滿意的答復。
清風閣的小亭子建在怪石嶙峋的假山堆上,居高臨下,俯瞰整個國公府的風景,淺粉的帷幔被風吹得拂動,每一層上都嵌上了不少圓潤亮澤的珠子。
處在樹蔭之下,陳鸞端坐在柔軟鹿墊上撫琴,琴聲若空谷之音,幽折曲蕩,纏綿嗚咽,經久不息。
一曲畢,她白嫩的手指頓在琴弦上,睫毛顫巍巍扇著合上,伺候在一旁的流月雖不通音律,但慣會察言觀色,知她心情不好,以為還在為廢太子紀蕭的事而煩心,柔著聲寬慰道:“姑娘莫急,老太太馬上就回府了,定會帶來好消息的。”
陳鸞沒有說話,直到一絲涼風自耳畔掠過,她嘴角微彎,起身離坐,從亭口往下眺望,嗓音微啞,輕喃道:“是啊,好消息總會來的。”
她自然知道老太太會帶來怎樣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就是不知道等康姨娘與陳鳶知曉了,會是怎麼個滑稽的表情。
她竟有些迫不及待想瞧瞧了。
老太太在午膳前回了來,一路什麼也沒說,浩浩蕩蕩一群人直奔福壽院,而後又以身體不適為由,將聞聲而來的康姨娘與陳鳶拒之門外。
陳鸞換了一身薔薇色的曳地裙,石榴紅的寶石手釧在凝脂勝雪一樣的手腕上纏了兩圈,愈發顯得美人嬌媚,入骨纖柔。
福壽院的門口,出來回話的婆子語氣生硬,哪怕是對著懷了孩子的康姨娘也沒有格外的通融,“姨娘與二姑娘先回吧,老夫人年事已高,勞累了大半天,總該躺著歇歇,這外頭熱得慌,姨娘如今身子金貴,該多為孩子考慮些,躺在玉色閣養著才是。”
那老嬤嬤打老太太嫁進國公府就一直跟在身邊伺候著,這府中上下就是陳申親自來了也得給上三分薄面。
她的意思,通常就是老太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