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宋時硯再度從我身邊消失。
再度提起他的,是賀笙。
手機上的視頻背景音嘈雜,賀笙將手機遞給我。
「宋時硯之前來找過我。」
「嗯。」
「他問我怎麼樣才能讓你原諒他。」
「你說了什麼?」
「我說,」賀笙拿了煙,卻被我攔下來,她順從地放下煙,「你不會原諒一個霸凌者。」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賀笙用眼神示意我看視頻。
「我不知道他聽懂我的意思了沒。」
我重新點開播放。
視頻刺耳的背景音再次傳來,畫面並不清晰。
視頻中的人很多,其中最為突出的,一個瘦削的身影垂著頭,低三下四地道歉。
攝像頭沒有拍到他對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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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能聽見畫框外那人憤怒的聲音。
「現在道歉?有用嗎?…………」
「……」
聲音傾訴著他的委屈與苦楚。
最後如泄憤一般吼道:「還想要原諒!?你跪下和我道歉我就原諒你!」
宋時硯的身形一滯,語句中的那兩個字準確無誤地扎在他的心上。
氣氛靜默了一瞬。
下一秒,他朝著那個人,穩穩地彎下膝蓋。
……
視頻戛然而止。
「聽說,他去找以前霸凌過的人祈求原諒了。
這視頻,在學校貼吧裡傳瘋了。」
我帶笑看完。
隨手將手機遞還給賀笙。
「你知道宋時硯為什麼這麼喜歡我嗎?」
賀笙看著我,不語。
「原生家庭太冷漠,他的父母不愛他。」
光鮮亮麗的背後是冷冰冰的隔閡。
他的童年裡,隻有空空蕩蕩的家,和從來也不和他多說話的父母。
「他沒有人傾訴,所有的話堵在喉嚨裡,說不出口。隻有他的爺爺,是唯一愛他的人。」
失去這樣的人,心裡的痛苦是難以估量的。
後來遇見我,爺爺去世的那段時間,我陪在他身邊。
他把內心最柔軟的一面向我敞開。
失去了最愛的人之後,我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我對他好,無論他說什麼,我都語氣溫柔地哄著他。
他愛我。
「他給周月月之流當保護傘,是因為他不在乎。除了他在意的人,他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包括周月月。」
冷漠又無情。
可這,才是真正的他。
原生家庭的傷害很難再治愈。
他終歸還是長成了這樣的人。
37
宋時硯不是沒有找過我。
鬧得最兇的一次。
夜晚下雨,他喝多了,別人攔不住,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嘶啞,甚至帶著隱隱的哭腔。
他一遍又一遍喊我的名字。
「冉冉……」
「冉冉……」
「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和他們每個人道歉,我求著他們原諒我……」
「求求你……」
「求求你,冉冉,你別不要我……」
念著念著,又沒聲了。
背景有人在勸他,讓他少喝一點。
有人搶了他的電話,語氣有些憤怒:
「姐,我就求你了,你和硯哥說句好話吧,再喝他真的沒命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
「你把電話給他吧。」
「冉冉……」
宋時硯語調亂得不成樣子,「冉冉,求你了,不要丟下我……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你別不要我,冉冉……」
兩年前他爺爺去世。
宋時硯夜半來電,同樣聲音嘶啞,問我:「你會陪我嗎?冉冉。」
我放軟聲音安慰他,哄著他。
我說,我會陪你的。
現在還是他。
帶著哭腔求我不要走。
求我別不要他。
夜色如墨。
我看著窗外,聲音平淡:
「宋時硯。」
「別犯賤。」
後來賀笙說,那天晚上他在樓下站了一晚上,半夜下雨,清早的時候被人送醫院了。
我聽笑話一樣過耳就忘。
38
我早就知道,宋時硯自大,驕傲,外表精致內心卻空無一物。
這些都沒關系。
我曾希望他能夠成為我的救贖。
可他不是。
他不是月亮。
原生家庭的不幸並不是他成為霸凌者幫兇的理由。
有些事情,就是不可原諒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