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為君立中宵》, 本章共3699字, 更新于: 2025-01-09 16:39:25

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他說要退婚。


退婚文書之上,還有一道聖旨。


寫著冊封我為貴嫔,一月後入宮。


【1】


葉非琢一身禁衛軍統領的鎧甲,立在斜陽裡。


雙手端著聖旨遞過來,聖旨之下,是他寫給我的退婚文書。


一月前,他曾握著我的手問:「黎中宵,欲託付中饋,可願攜手。」


可如今,下聘的婚書,變成了退婚文書。


遞給我的如意,變成了入宮的聖旨。


年紀輕輕的禁衛軍總領,平西王妃的遺腹子葉非琢。


誰不知道訂了黎東侯府的娃娃親。


那人讓他親自來傳旨意,也當真是誅心。


「貴嫔,快接旨吧,葉統領還要跟咱家回去復命,再接賜婚聖旨呢。」


隨行的內務總管陳公公慢悠悠地開口。


我抬頭接過聖旨,葉非琢身後的餘暉晃痛了我的眼。


當年爹娘將我從邊疆送回京都,分別也在這樣的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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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酸澀不已,我低下頭掩藏眼角的湿潤。


「貴嫔,您還是笑模樣的好。」陳公公一揚拂塵,回身上了馬車。


葉非琢嗫嚅了嘴角,似要說些什麼,可終是偏過臉去,起身上馬。


馬背上的鞍子震動著晃了晃,終還是穩住了。


「快走吧葉統領,長公主等著跟您的賜婚呢。」陳公公撩開簾子,尖細著嗓子催促。


葉非琢拍了下馬屁股,轉身走進了斜陽。


娶了公主,做當朝長公主的驸馬,終歸比娶一個侯府嫡女好更多。


他身上的禁衛軍盔甲泛著夕陽的金光。


想來,他應是前程似錦了。


奶娘扶著我起身,聖旨一角被我攥得發皺。


愣怔地看著那一行人,在巷子的盡頭逐漸隱沒了影子。


【2】


我叫黎中宵,是黎東侯府的嫡次女,也是京都這偌大的黎東侯府唯一的主人。


兩個哥哥自出生便在邊疆,與父親長年鎮守邊關,隻有我和長姐被送回京都長大。


三年前父親受了毒箭重傷,聖旨沒有允許他回京,而是將母親送去邊疆照料。


番邦趁機壓境,要求聯姻。


當朝唯一的公主是皇帝的親妹妹,自然ţů⁹不願。


皇帝召長姐進宮,隔天便下了旨意:「黎東侯府嫡長女黎中月冊封公主,和親番邦。」


三年都未曾再有長姐的音信。


這偌大的黎東侯府本該由我和葉非琢成親後一同守著,如今也守不住了。


葉非琢是平西王在世時,與我爹訂的親。


自我從邊疆回來,葉非琢對我諸多照顧,宛如兄長。


可他說,這不是兄妹的感情,是姻親情分。


我們有娃娃親,我便是早早訂給他的娘子。


隻乖乖等著他娶我便好。


我不是很明白親情與姻親情分的區別。


隻知道世上有他這麼一個人,是要與我共度餘生的。


半年前,長公主微服出巡京都,被攤販衝撞了馬車。


是葉非琢飛身縱馬,穩住了即將側翻的馬車。


那次之後,皇帝便經常召了作為禁衛軍統領的葉非琢,隨行保護長公主。


葉非琢陪我的時間少了許多,我隱隱有些失落。


他分身乏術,倒也一日不落地送信過來。


讓我安心等他,待他忙完便成親。


上個月,皇帝突然召我進宮,詢問我與葉非琢的婚事。


皇帝 21 歲登基,登基第一年便治理了南方水災、蝗災,又雷霆手段地端掉了大貪官。


如今登基三年,明君之威更甚了。


「既如此,葉統領是良配?」皇上慢悠悠地轉動著扳指。


我不知他何意,隻點了點頭。


「回去吧,朕會下旨為你們二人賜婚。」


是賜婚了,賜婚的也確是我們二人,隻不過一個做了驸馬,一個做了貴嫔。


【3】


一個月很快過去。


我把自己關在府裡不願出門。


奶娘怕我憋出病來,每日都來與我講講京都的新鮮事兒。


聽說,葉非琢已經搬進了公主府。


聽說,葉非琢昨日與公主同遊,泛舟湖上好不快活。


聽說,葉非琢與公主的大婚定在我冊封入宮之後。


……


我內心酸澀,卻又不敢叫人看出。


曾經的海誓山盟在皇權面前分崩離析。


如今男婚女嫁,我不敢抗旨,他自然也不能。


從今以後宮牆相隔,怕是此生不見了。


我壓下心中酸澀,今日是我入宮的日子了。


宮中出來的嬤嬤拽著我的頭發,绾成婦人模樣,插上御賜金簪。


臉上卻無太多脂粉。


「貴嫔,聖上宣了您今夜入宮後便侍寢,倒也不必脂粉太多了。」


嬤嬤解釋道。


一頂小轎子在夜色中搖搖晃晃載著我進了宮,從偏門進去走了不過兩炷香的時間,便到了肅東閣。


匾額上的金墨還未幹透,在月光中泛著水跡。


我想起前日邊疆來信,爹娘問詢我過得可好。


送信的是皇帝派來教我規矩的嬤嬤,一面遞給我筆墨回信,一面皮笑肉不笑地叮囑。


「貴嫔娘娘是皇帝看重的人,念及娘娘家人都在邊關,特安排了特使,去邊疆送了撫慰的旨意,娘娘回信可莫要忘記聖恩。」


是了,我黎東侯府一家十三人,除了我ẗŭ̀ₓ和長姐,都在邊關。


聖意不悅,平安難求。


長姐可為家國和親遠嫁,我又如何能失了黎東侯府的氣節,隻顧兒女情長。


我在回信上寫了 12 個字。「感懷聖眷,入宮為寵,一切順遂。」


嬤嬤很是滿意,特免了我每日一個時辰的跪姿禮數。


不知那封信爹娘可收到了,希望不要擔心我才好。


【4】


此次入宮,我一個丫頭也沒帶。


我不得已入宮已是不幸,何苦再添幾個苦命人。


肅東閣據說是前朝寵妃明貴嫔的住處。


明貴嫔是西域公主,先皇御駕親徵時,與她在馬背上交過手,被先皇擒了回來。


西域索性讓明貴嫔和親中原。


據說那位明貴嫔本有驸馬的,被先皇帶回來十分不願。


可先皇卻十分痴迷這位異域公主,明貴嫔入宮一個月便寵冠後宮。


後又懷了龍子,先皇幾近要立明貴嫔的兒子為儲君。


隻是那個孩子出生不久,就被明貴嫔親手掐死。


若非如此,當今的皇帝怕是也早早被廢掉太子之位了。


那個孩子死後,先皇罷朝三日,三日後傳來明貴嫔幽禁偏宮的旨意。


先皇也不再纏綿後宮,也不再有皇嗣誕生的消息了。


三年前先皇病逝,最後一道旨意,就是要與明貴嫔合葬。


可憐明貴嫔被活生生地灌下麻沸散,親眼看著自己被釘進棺材裡,再也不見天日。


「肅東閣」,這名字怕是在警告我和爹娘,不要輕舉妄動吧。


我苦笑著搖搖頭。


安分守己,在這四方天地等待著時光的流逝,就是我的餘生了。


肅東閣內倒是極美,冬雪壓彎了松柏。


好似滿地彎著腰跪拜我的宮人。


「奴婢雲安,給娘娘更衣。」


一個身著綠衣,頭戴銀珠的宮女半垂著頭進來,端著赤帛和一瓶花露。


赤帛是侍寢時,妃嫔唯一裹身的布料,花露則是噴灑全身,以侍皇帝喜好。


雲安的手很輕柔,在我身上揉搓著。


我恍惚想起在邊疆時,娘給我們烤羊肉吃,也是這般將香料揉搓入味。


被抬起來走在宮道時,我隻覺得自己好像被腌制好的羔羊。


裹起來送上桌,任人宰割。


【5】


龍床很軟,比娘親手給我縫制的鵝毛被子還軟。


軟得我隻覺得自己陷了下去,掙扎不得。


透過重重的簾子,皇帝背對我坐在桌前翻看冊子。


床頭燭火輕搖,晃動得好似催眠。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摸了摸我的額頭,嘴唇似乎也被沾著苦澀的湯藥。


再醒來時,卻已回到了肅東閣。雲安趴在床邊為我擦拭著額頭。


「娘娘,您終於退了熱。」


雲安說,我許是侍寢前沐浴時著了涼,在皇帝的寢宮裡發了高熱。


陛下親自把我抱了回來,宣了太醫來診,說我身子骨虛,禁不起受寒折騰。


陛下當即撤了我的綠頭牌,說身子好之前,不必再侍寢,還指派了太醫院的院判親自為我煎藥。


「貴嫔娘娘好福氣,陛下甚是在意您呢。」


我苦笑著搖搖頭,偏過頭去躺下。


誰人不知,皇帝不沉迷女色,隻勤勉政務。


皇帝即位三年尚未立後,朝臣時常催促,也都沒什麼作用。


後宮中的妃嫔更是三年來也無所出。


撤了我的綠頭牌也好,我也樂得自在。


一連數日,張院判日日來診脈煎藥。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隻覺得身體好似比原來還好,在御花園溜達一個時辰都不氣喘。


御花園的景色很美,有一種紫色的花,格外嬌嫩。


當然,如果長公主沒有出現,把那花兒摘下簪在頭上,就更好了。


長公主一身金絲錦袍,下襯著正紅抹胸長裙,頭上一支赤紅石榴簪格外顯眼。


「貴嫔娘娘好興致。」長公主笑著上來,撫了撫發髻。


「剛謝了皇兄賜婚,定了後日的婚期,還說讓皇兄帶著貴嫔娘娘同去,畢竟也是驸馬的妹妹不是?」


長公主皮笑肉不笑,說得滿嘴漂亮話,句句戳心。


「恭祝公主大喜,妾身子不適,先退下了。」我咽了咽口水,潤了潤澀到發緊的嗓子。


隻覺被抽幹了力氣,微微行了一禮便回身想回去。


轉身正撞上一個人,明黃色的外袍刺痛了我的眼,正是皇帝。


「貴嫔身子應大好了,朕已囑咐掛上綠頭牌,皇妹成婚,定然同去。」


我錯愕,看著皇帝不見喜怒的臉隻覺渾身冰冷。


要我親眼看著曾經的心上人與公主成婚,當真誅心極了。


真難為他,為我一介女子,這般費心思。


「雲安,帶你們娘娘回去好好休息,今夜朕擺駕肅東閣。」


皇帝擲下一句,便拂袖離去,轉身的時候,對公主招了招手。


我微微松了口氣,若公主不走,還不知要怎樣刁難我。


公主笑了笑,路過我身邊時低低說了句。


「娘娘,莫要壞了皇家的規矩。」


【6】


恍恍惚惚跟著雲安回了肅東閣,幾個小宮女早就備好了浴桶,撒滿了花瓣,隻是花瓣是紫色的而不是尋常玫瑰。


「娘娘,這是魏紫牡丹,您今日喜歡的那朵,陛下今日下午著人採了御花園所有的魏紫,擇了花瓣供您沐浴。」


溫熱的水裹著身子,俏紫的花瓣散著微微的香氣,我卻隻覺心底發冷,隻想把自己淹沒在這花瓣之下,溫水之中。


雲安遞了嫣紅錦袍過來,皇帝怕我再受寒,囑咐不必再守著侍寢的規矩隻裹著赤帛。


「娘娘,陛下當真在意您極了。」雲安再次說道。


我任由她們為我灑滿全身的花露,淡香撲鼻,莫名有些熟悉。


這是皇帝最愛的味道,配料是皇帝親自寫的方子,這方子哪裡來的,誰也不知道。


肅東閣點滿了紅燭,黃袍玉冠的身影推門而入。


滿屋子的燭火映著他的臉,挺立的鼻梁在臉上落下陰影。


皇帝是已逝太後的兒子,容貌卻不似太後傳聞中那般「國泰民安」,反倒是長得有些妖冶。


據說當年太後與明貴嫔一同產子,皇帝隻陪在明貴嫔身側。


就連賜名,也是隨意的「勠」字。


我起身跪拜,額頭輕觸他的腳面又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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