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梁牧白發現我回到家,「咻」地一下迅速地站了起來。
他局促地立著,罐頭已經被他藏到了身後。
看得出他很尷尬。
我也很尷尬,仿佛當場撞破他和小貓咪的奸情。
梁牧白硬著頭皮解釋:「那個心理專家建議貓咪最好處在愛意充盈的環境,不僅要有母愛,還要有父……」
他默然閉眼。
一臉「我到底在說什麼」的挫敗表情。
我附和著:「嗯嗯,對,是這樣,我也聽說了。」
他還在尷尬,但平日裡梁總的風範已然逐漸地回歸,問我:「……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有點兒想它。」我指指他身後的貓。
他側一步讓開,慄子立刻朝我奔了過來。
它湊在我腳邊,仿佛最逼真的腿部掛件,走到哪兒跟到哪兒,還時不時地仰著無辜的大臉呆呆地看我。
我把貓抱起來,一邊擼貓,一邊緩解那幾聲爸爸給我帶來的沖擊。
梁牧白自認是慄子的爸,這刺激不亞於梁牧白在董事會上穿女裝。
太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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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牧白已經不知躲到哪兒在消化尷尬,我也埋首吸貓緩解緊張。
混沌的大腦中隻有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
梁牧白他該不會真看上我了吧?
這接二連三的誤會,一次還能說是巧合,次次這樣,那也太巧了點兒。
我把這事兒拿來和表姐商量,她先是罵我沒腦子,繼而拍板道:「這事兒簡單,試試他就知道了。」
「怎麼試?」
表姐嘰裡咕嚕地在我耳邊一陣搗鼓,我最後點點頭,深以為然。
周一臨下班,我按計劃給梁牧白發去消息。
我:「梁總,我今晚有事,得晚歸。」
梁牧白:「什麼事?」
我:「我媽讓我相親。」其實是和表姐吃飯。
他爽快地答應:「行,貓我一個人照顧就好。」
飯桌上,表姐指著梁牧白最後一句話分析:「這是賣弄茶藝呢。」
「嗯?」
她故意拿腔拿調:「行,你去相親吧,貓貓我自己可以照顧的,我一個人可以的。」
……
「九成。」她斷言。
這是她估計的梁牧白喜歡我的概率。
而這概率,在吃飯途中梁牧白間隙發來貓咪視頻後,逐漸地漲到了十成。
吃過飯,表姐拍著我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我原本還挺支持你倆在一起的,但這男的手段有點兒厲害,我怕你這樣的被他吃得渣兒都不剩。」
「……不至於吧?」
她認真地點頭:「至於。」
我又說:「可我沒想和他在一起啊。」
她沉默半晌,朝我豎大拇指:「可以,你這樣的也能玩死他,我支持你。」
……
梁牧白聲稱要來接我,表姐見勢便先撤了。
他的黑色邁巴赫緩緩地停在我面前。
梁牧白下車迎我,還朝我周圍若有似無地望了一眼。
我問他:「……怎麼了?」
他說:「你的相親對象呢?」
「噢,她有點急事,先走了。」
他點點頭,不再猶豫,利落地迎我上車。
我這才發現梁牧白還打扮了一番。
他身上是定制款的襯衫西褲,腳上踩著皮鞋,頭上還打著發蠟,價值一套房的手表在他腕間閃閃發亮。
這身行頭,哪怕去走紅毯,都沒人敢有半分異議。
我默默地想,這到底是剛從哪個宴會廳抽身,還是故意扮成這樣來見「情敵」?
梁牧白似隨意地問我:「相親怎麼樣,還順利嗎?」
我按原計劃試探:「順利。」
「他挺好的,各方面條件都不錯,很健談,也很體貼,很會照顧人……」
在梁牧白謹慎的目光中,我補充最後幾個字:「我很喜歡。」
他握方向盤的指尖一下就白了。
我突然後知後覺,如果我不想和梁牧白有什麼,我不該這麼試探。
最好的做法,應該是寂靜無聲地遠離。
可惜話已出口,劍已出鞘,梁牧白也緩緩地靠邊停下了車。
他沉默片刻,問:「那貓怎麼辦?」
「什麼?」
「你談戀愛,貓怎麼辦?」
我喃喃:「……和貓有什麼關系?」
「那不管貓。」他順承著往下接,「我怎麼辦?」
在我錯雜的情緒裡,他已然開口:「我喜歡你。」
車內光線昏暗,但他眼睛很亮,目光隱忍又倔強:「你談戀愛,喜歡你的我怎麼辦?」
8
猜測是一回事。
猜測得到證實,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滿腦子隻剩下了悔。
不該試探的,更不該好奇,知道梁牧白喜歡我,並沒有什麼意義。
我訕笑著緩解氣氛:「沒有就要談戀愛的意思。」
「可你喜歡他。」他這樣說,「你喜歡他,演戀愛不是遲早的事嗎?」
……他眼裡我到底多有魅力啊?
難道我喜歡一個男人,那男人就一定會和我談戀愛嗎?
「是這樣沒錯。」他搶答。
……
「那關於我喜歡你這件事,你是什麼看法?」他又問。
表白後的梁牧白有種油鹽不進、奮勇直追的愣頭青架勢,我莫名地招架不住。
我誠惶誠恐地回了一句:「我何德何能?」
似是這句話的拒絕意味相當明顯,車內陡然就陷入沉默。
梁牧白靜了許久。
他像是不甘:「我和你朝夕相處這幾個月,都抵不過你見那相親對象一面嗎?」
他好奇:「有沒有照片,我看看那人長啥樣?」
我推辭:「就一普通人,普通長相。」
他又笑一聲,嘲意隱在嘴角,重復地說:「普通人,普通長相……」
「大晚上把你一人扔這兒等車,性格也不見得有多溫柔體貼。」
他認真地發問:「所以我到底哪裡不如他?」
我簡直不知道如何作答。
對話已經完全偏離正常軌道,我全然不知接下來該往哪兒發展。
拒絕?還是遠離?
可梁牧白是我老板,主副業都和他相關,我還能怎麼遠離?
我試探地說:「梁總,我能辭職嗎?」
他瞬間不置一詞。
在我催促的目光下,他緩緩地開口:「合同約定你得幹滿一年,否則算違約,得付大筆違約金。」
他補充說:「貓貓合同,你親手簽的字。」
……
我懷疑他根本早就算計好了。
「那——」
他搶斷我的話:「你不用想著辭職,也不用想著搬走。」
「我搬,」他已然做好決定,「你和貓還是住那兒。」
「這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本來貓也是為你養的。」
他自嘲一聲:「為了挑隻不聽話的,當初還花了不少時間。」
……
9
梁牧白如他所說地搬走了。
我和貓就住在他市中心的大平層。
也是梁牧白搬走了,我才發現他的房子究竟有多大,簡直大得離譜。
慄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吃吃睡睡,隻偶爾會有一些怪異行為。
好比它會給我叼來梁牧白的拖鞋,然後瞪著大眼睛,「喵喵」地看我,像是在問「爸爸呢」。
再好比它也會徑自闖入梁牧白的臥房,跳上床,翻來覆去地滾,最後還伸出爪子,邀請我一起在那兒睡。
貓貓在想梁牧白。
其實我也有點兒。
這大概是一種慣性想念。
畢竟我和他朝夕相處這幾個月,早就習慣他出現在這房子的任何角落。
如今四下無人,心裡難免空落落。
可我根本見不到他。
隻要梁牧白想,我根本連他的衣角都碰不著。
工作上沒有交集,生活上沒有往來,他仿佛從未出現,連前段時間的相處都成了幻影。
他在躲我。
似乎還是如我所願。
慄子日漸一日地想念。
時常會沖著梁牧白的房門「喵喵」地叫個不停,模樣別提多悽慘。
我實在忍不住了,拿起手機主動地和梁牧白取得聯系。
我:「在嗎?」
梁牧白秒回:「怎麼了?」
我拍了一段慄子沖他房門叫魂兒的視頻,發給他看。
配字:「慄子有點兒想爸爸。」
我望著這行字,莫名地有些羞赧。
梁牧白的回復卻出乎我的意料,他說:「把你的相親對象喊來摸摸他。」
我一陣無言。
此時才明白表姐說的段位高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咬著牙敲字:「沒有相親對象。」
梁牧白半晌沒動靜。
我繼續敲:「也沒有喜歡的人。」
「當初是騙你的。」
他還是沒回,我等了一會兒,使出殺手锏:「慄子在想你。」
「我也是」幾個字還沒打完,他已經回了。
發的語音,聲音聽來很喘:「開門,我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