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夫出車禍,失憶。
他變成了一個二十歲的少年,記憶剛剛好停在最愛我的時候。
「圓圓,原來十年以後你是我老婆啊!」
顧旭跳下病床,又驚又喜,他奔上來緊緊抱住我:「我這不是做夢吧?天爺啊,老子的暗戀居然成真了!!」
我愕然地被他抱著,心裡面卻隻剩悽涼。
「阿旭,你忘記了,我們上個月離婚了。」
我輕聲說:「而且,是你出軌了。」
01
大過年的,別人都喜氣洋洋。
隻有我這個大冤種在民政局門口苦等。
我等了一整天。
直到工作人員下班了,也沒等來我那個傻逼前夫。
媽的。
離婚也是他提的,合同都籤了,現在辦手續就玩失蹤,有意思嗎?
我雙目噴火,拼命打他的電話。
但對方一直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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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都黑了,民政局關門,我今天肯定是離不了婚了。
我灰溜溜走進停車場,準備開車離開。
剛啟動車輛,手機就響了。
「你好,你是顧旭先生的家屬嗎?我們是第一人民醫院,顧旭先生出了車禍……」
02
很好。
離婚沒有離成功,還接到了詐騙電話。
我二話不說:「對,我是顧旭老婆,他快死了嗎?別浪費醫療資源,直接放棄治療!」
「對,我說的,我承擔全部責任,你們直接把他推進太平間吧!」
對方也被我鎮住了。
「顧先生隻是腿部骨折……」
這個醫生年紀很輕,還不知道如何應付病患家屬,他頭皮發麻:「我們已經幫他打石膏接上骨頭了,您這邊方便的話能不能來一趟?」
這話含含糊糊。
我眉一皺,心裡面覺得奇怪,嘴上客氣地推脫:「不用了,骨折也不是什麼大事情,我很忙的,就不來了吧。」
「哦……」
他有點失望,但還是問:「另外,顧先生是和李雯雯小姐一起出的車禍,我們聯系不上李雯雯小姐的家人,您認識她嗎?」
聽到這個名字,我精神了:「我認識,她怎麼了?」
「她傷得重,渾身大面積挫傷,可能手會殘疾,身體大面積要留疤……」
「我馬上來!!!」
我欣喜若狂,心花怒放地大叫:「你們第一人民醫院是吧?幾樓幾病房?我二十分鍾就到!!!」
醫生:「我們在二院區五樓……」
我直接掛了電話,猛踩油門。
黑色的越野車像鯊魚一樣強勢彈出,擠入熙熙攘攘的車流。
接到電話,我心情一下子陰霾散盡。
是的,前夫車禍斷了腿,誰管他死活?
可是——
小三車禍毀容,還可能要留下殘疾,這種好事,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
這種好戲怎麼能不去看?!
03
說到顧旭,我無動於衷。
聽說李雯雯毀容,我一路狂奔,甚至等不及醫院的電梯,當場穿著高跟鞋爬了五樓。
我真的是心急如焚,生怕趕不上。
醫生都想不到我能來得這麼快。
我滿面春風,興高採烈地衝進了病房:「李雯雯呢?她手怎麼殘疾了?留多大的疤?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病房裡所有人都看著我,面色尷尬。
我一點都不尷尬。
我隻覺得快活:「人呢?人呢??」
可下一秒,病床簾子拉開。
顧旭一條腿上打滿了石膏,他看著我,表情詫異,驚疑不定。
我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可是,他看著我,語氣顫抖,又茫然:「你是……你是袁圓……的姐姐嗎?」
我:「?」
我冷笑一聲:「我是你爹!」
這話不知道戳中顧旭哪一點,他捂著頭,面露痛苦,躺了下去。
醫生把我拉出來病房,跟我解釋:「顧先生腦震蕩,記憶出現了紊亂,我們問他一些常識問題,他倒是知道,可是我們問他年齡,他說他二十歲……」
我心不在焉。
醫生也看出來了門道:「李雯雯小姐的病房在 6 樓,她仍未完全脫離生命危險,您可以隔著玻璃看看她。」
我二話不說拔腿就衝。
大家面面相覷。
等我真的去了六樓,看見了李雯雯。
我親眼看見這位毀滅了我的婚姻的小三,她幾天前還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現在卻渾身繃帶躺在那裡,右手奇怪地蜷成一團,本來清秀的臉蛋現在沒一處好皮。
出於人道主義,我於心不忍。
可是想到她對我做過的事情,我的人道主義當場消失,我不是人。
04
等我重新回到了五樓,我直接掏出錢包裡面的現金,就要給在場所有人發紅包。
是的。
我要讓大家一起感受我的快樂。
而大家也確實感受到了。
醫生拿著錢的手微微顫抖:「袁小姐,病人的病情有點復雜,我們這裡醫療條件有限……」
我直接手一揮,豪氣幹雲:「他覺得他自己二十歲?那就二十歲,無所謂。」
「我看你們蠻好!給他治,治死治壞了我不鬧!」
大家無語凝噎,滿室沉默。
他們說不出什麼話。
這病房裡有醫生,有護士,角落還站著顧旭的秘書和律師。
他們生怕被我看見,於是拼了命地側過身,縮起來。
我笑了起來。
「顧旭的治療我說不上話。」
最終,我主動向醫生承認了:「雖然我們還沒有辦法律上的手續,但是我們已經籤署了離婚協議,我已經無法代理他的事情了。」
「這是他的助理和律師。」
我往角落一指,被我指著的人渾身一抖,他們無顏面對我,更加躲躲閃閃。
我說:「你找他們商量吧。」
秘書跟律師就是唯唯諾諾。
看見這樣子,我覺得特別好笑。
「你們是幫忙辦了離婚,但也就是打工人。」
我摸出來一根煙,放在唇邊,咬住,沒有點燃。
再隨手撩起耳邊的碎發。
反而,是我主動對他們一笑:「不用怕面對我,我這也不是壞人。」
秘書尷尬地站在那裡,無地自容。
而這位律師,看起來年紀不大,有些古板,被我一笑,他這張斯文沉穩的臉竟然紅了。
「袁小姐。」
律師的臉都漲紅了,連他戴的金屬絲邊框眼鏡也撐不住精英的風範了。
他對我說:「你可以不用來的……」
「嗯。」
我脾氣很好,也很灑脫:「我這就準備走了。」
聽見這話,圍著病床的簾子一下子被拉開了。
是顧旭熬過去又一次頭疼,他清醒了。
秘書趕緊圍上去。
這位記憶停留在 20 歲的顧總環視了一圈,對自己的心腹視而不見。
他看著我,表情迷惘、恍惚:「圓圓……你怎麼變成這樣子了?」
「你看起來,好像老了一點。」
我摸了摸臉。
是啊,畢竟十年了,誰不會老?
我不跟這個潛在瘋子計較,也懶得搭理,轉身就走了。
結果身後一聲巨響。
是顧旭拖著打著石膏的斷腿下床,沒站穩,摔了。
他摔倒在地,急急忙忙地往我這裡爬,發瘋一樣:「袁圓,你別走哇!」
秘書撲上去扶他,卻被他推開。
這位隻有 20 歲記憶的顧總已經完全不認識他的心腹幹將了,他滿臉都是困惑、不解和急切。
「我根本不認識你們!」
「不要你們管!!」
「圓圓,你等等我,帶我走吧!」
他摔在地上,對著門大喊,舉目無親,絕望地呼喚救命稻草:「不要丟下我!」
05
我本來都已經出了病房的門了,聽到這陣動靜,確實是非常驚詫地回頭看過去。
顧旭是炙手可熱的科技新貴。
他白手起家,年少成名,二十五六就已經混得人五人六。
誰看了都客客氣氣喊一聲「小顧總」。
與名氣相伴的,是他的嚴厲冷漠,不好相處,拒人於千裡之外。
如今,他整個人撲在地上,形象全無,拼了命地瘋狂往我這裡爬——
我忽然折返了過去,蹲在他面前,問他:「你真的隻認識我嗎?」
「我是誰?」
顧旭伸手就抓住了我的胳膊,一點都不跟我客氣。
他是生怕我再次跑了。
這問題,顧旭對答如流:「你是袁圓,住我家隔壁,你爸叫袁波,你媽是高中老師,你對花生和海鮮重度過敏,隻要吃了一點,立刻整個人都會腫起來。」
這……這倒是一點沒錯。
我嘴角抽搐:「你……你覺得自己是 20 歲是吧?」
「那你想想,20 歲的時候,我們都讀大二呢,你看看你現在這老臉,像是男大學生嗎?」
顧旭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了看我。
不知道怎麼著,他臉居然紅了。
我:「……」
「我聽見醫生給你打電話了。」
顧旭拖著他的斷腿坐在地上,表情非常正經、嚴肅,可看著我的視線卻開始左右來回漂移:「我知道我不是 20 歲,我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肯定是撞到腦子忘記了這幾年的事情。」
他捏著我的胳膊,終於說:「你……你現在是我老婆。」
我什麼也沒說。
這一刻,我覺得累了。
畢竟來之前,我已經在民政局裡苦等了一天,在那裡目睹了無數情侶結成夫妻,無數夫妻恨別離。
在那裡,我告訴我自己,我跟顧旭分開的時候,一定不能像他們一樣愛恨嗔怒。
最後的時候,我的表現要體面。
我是個要臉的人。
可我沒想到顧旭這個傻逼不要命,高速瞎打方向盤,跟小三一起撞護欄上了。
所以我當時就站了起來——
因為顧旭死死拉著我的胳膊不肯撒手,我隻好把他也一起拉了起來。
顧旭一條腿打石膏,隻好單腳站著。
他非常警惕地看著秘書和律師,像和族群走散了的受傷的獸。
為了脫身,我把秘書拉過來,對他說:「你是顧旭,今年 30 歲。」
「你現在是長旭科技公司的創始人兼執行總裁,這是你的秘書和公司法務,你可以信任他們。」
顧旭看向他們,皺起眉毛。
我笑著對他說:「雖然你不記得,但是恭喜你。顧旭,你 30 歲的時候,確實飛黃騰達啦。」
可這人隻是定定地看著我。
他說:「我們結婚幾年了?」
我很耐心:「結婚 5 年了。」
顧旭心裡面算了算時間,眼神又開始發飄:「我們大學畢業就終成眷屬,那……我們有孩子了嗎?」
我沉默了一下。
「有。」
我平靜地說:「但是,四個月的時候,沒有留住。」
顧旭往後退了一步。
這話像是針一樣狠狠扎了他一下,他下意識松開了拉著我胳膊的手,人開始發抖。
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忽然的反應從何而來。
他茫然地待在原地,劇烈地發抖。
一種忽然的痛苦襲擊了他,把他的心撕碎,甚至讓他不能控制自己。
「我……」
他又抱住了頭,痛苦地說:「圓圓,我們的……我……」
我冷眼看著,就這樣,無動於衷。
直到顧旭抱著頭重新倒下。
我雙手插在兜裡,就這樣冷眼看著他渾身顫抖地倒在病床上,五官扭曲,抱著頭,流眼淚。
醫生護士上去看護他,其他人也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