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此又無聲拉鋸了一番,直至最後他非要攬著她一起入眠,怎麼也不讓她跑去客臥………
到底是攔不過這人,極困之餘,葛煙最後還是投了降。
也照例和以往在洲灣嶺那樣,圈著人擁緊了便半窩在他的懷裡,崴著頭便闔上了眼。
論及怎樣能夠安眠這一方面,其實她更依賴他。
原本過來便是趁著假期,葛煙想著是來陪人的,並沒打算委屈自己,隔日晨間愣是沒有早起。
然而賴眠也總歸不過賴了一兩小時,她還想再貪覺,以往都隨著她的沈鸫言卻是罕見得沒任由她去。
就這樣被叫醒,葛煙精神恍惚了會兒,還處於朦然的怔忪之間,連衣衫都是沈鸫言給她穿的。
緩了好一會兒還沒徹底清明,沈鸫言見她難得呆呆如楞頭鵝的模樣,湊近到她唇邊不輕不重地啜了下,“不想去也行,現在把你穿的全褪了,我來陪你。”
這是什麼話啊………
葛煙驟然清醒間,倏然抬起頭時,仰著的天鵝頸拉出漂亮的弧度。
緊跟著便輕瞪了他一眼。
“不是還想賴。”沈鸫言清疏眉眼在夏日清晨顯得格外惑人,見她就這樣瞪來,他語調輕淳,“我陪你一起賴。”
那肯定不是字面意義上的賴了………
思來想去也蹦不出個什麼可以大大打壓他且能用以反駁的字眼,葛煙眼睫顫得厲害,嗓調都帶著小小的忿然,“沈鸫言你太討厭了………”
“是我討厭。”他笑了下,復又淡著眉眼親自給她穿鞋,“今天要去一個地方,之後你想怎麼癱就怎麼癱。”
所以是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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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煙疑惑迸起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就被他抱著去了外間用餐。
直至相攜著邁步,並肩來到鄞城那堪稱坐望滿目深樹的山峰之上。
這份疑惑才被山中凌風緩緩吹散。
立於紋藝镌刻的石板之上,放眼朝著周遭寥去,往來一派綠幽的清淨之意。
鄞城位於城郊的靈荿寺是當地人心目中的福祉。
半籠了整座山脈的林木將近處遠處都染上深深的青綠之景。
這樣四面環翠的幽然裡,依稀能覷見不遠處寺廟澄黃的幾角,與牆體之上的磚紅相映。
身側樹冠延伸開的枝椏線條頗深,那樣拱起的簇簇葉綠,擋住落於樹林中的光,將帶著斑駁的光圈鋪陳在地面上,拓開陰翳。
夏季些燥,那樣灼目的光炫過頭頂,襯得登臺而上的幾座相捱寺廟都泛起淡淡的明輝。
葛煙被沈鸫言拉著去了陰翳之下,兩人並排立著,就這樣看不遠處有大師模樣的人緩緩地朝著這邊踱。
看那踱來的方向,應該是來找沈鸫言。
“這就是你想著帶我來的地方?”
她打量完後收回視線,轉而看向旁邊的那人。
雖說先前林妘因為沈煜城的緣故在汾城久居,沈氏重心也隨著遷至於汾城,但沈鸫言的祖輩好像就落於鄞城。
靈荿寺是鄞城當地有名的皈依之地,據傳發源於其深山神靈的神話傳說之一,福緣惠及鄞城人和前來虔拜的人。
他這是來求什麼?
葛煙彎唇勾起淺淺的弧度,“我們沈總原來還信這個。”
沈鸫言看向她,眉眼隱在身後的青綠山景裡,“原本不信,現在改變了主意。”
話落不等人回應,見她緩緩邁下一個小臺階略有不穩,他緊跟著開口,“腿好點了?”
“早好了。”葛煙低低地喃,“不是都和你說了,沒大礙了嗎。”
沈鸫言卻是嗯聲道,“昨晚你不是還讓我關照你的腿。”
“………”
為什麼讓他關照他沒數嗎。
不那樣說的話,她可能又要晚睡很久了。
眼見著那位大師越來越近,葛煙抬起秀窄的指尖便慌忙去捂他,“這裡可是寺廟………你說話注意點。”
沈鸫言腕骨探過來,不緊不慢覆過她的指尖輕輕攥住,眉間隱著笑,“我說的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為什麼要注意?”
“不和你說這個了………”
話落她的尾音便淡在了空氣裡,隨著寺廟大師在兩人面前的立定,葛煙緊跟了沈鸫言一起,給這位看起來年齡半百胡須遍白的大師打了聲招呼。
因為是工作日的上午時分,周遭人煙稀少。
樹翳這處掩住三人,交談聲窸窣些微。
夏風晃晃略過耳旁,葛煙沒去細聽旁邊這兩人的對話,視線轉而落在二廟前,那靜靜焚著香火的觀壇旁。
那裡駐扎了根垂葉倚倚的大樹,根木極為寬闊,向上託起的枝椏交錯,像是打開的傘面,半覆著寺廟磚瓦。
這是千年的蒲樹。
此時此刻,樹上掛滿了近乎紅色的綢制模樣的結。
“大師,那邊的紅結是………”趁著旁邊兩人交談的間隙,葛煙見縫開了口。
“施主。”大師朝她側身,半倚了身,低眉平然道,“那是靈荿寺專有的福緣結,往來有過路客,亦或者是前來拜求之士,都會在此祈福祈禮。”
“既不介意的話,您可前去,但求一結。”大師雙臂朝前摒起,朝她一躬。
葛煙也隨了一躬,復又對著大師低頭頷首後,再起身轉眼看向旁側那人時,緩聲道,“我想………”
沈鸫言卻是在她開口的瞬間便應下,“你去。”
葛煙想著邁走,躑躅幾秒還是問,“你不來嗎?”
“有你的就夠了。”沈鸫言輕攬了攬她,示意道,“去那邊等我,到時幫你掛。”
想著他見大師應該是有事,葛煙點點頭,朝著二廟去了。
眼瞧著人影漸漸消失在樹木之後,這邊兩人一前一後來至主廟內。
年過半百的大師手捻涼珠,慈眉善目之餘,音調未曾有過任何波動,“施主所來,到底為何?”
沈鸫言斂目,平下長眉,清絕面容上神態淡然,“單求一事。”
大師半晌沒動,過了須臾才點點頭,隨後叫人拿紙筆來,“諾。”
這廂遲遲位於主廟沒出來,那廂,葛煙想著沈鸫言請這一番符和籤………竟是要這麼久的時間,弄好福緣結後,她靜靜地又等了會兒,到底是緩緩朝著主廟的方向邁。
不過幾樹之遙的距離,葛煙邁向沉重的門邊時,透過高起的石欄往裡看。
沈鸫言垂著眼,以往颀然的身影略弓起,他骨節分明的手執著毛筆,有條不紊地在寫著什麼。
年輕的男人就這樣隱在稍顯昏昧的殿廳內,松香梵文的背景裡,一席襯衣黑褲,裹挾著松林的風,眉眼似畫。
葛煙駐足在原地,就這樣默默地盯了好一會兒。
等他出來幫她掛好了結,她立於樹下好奇問道,“………你都寫了什麼?”
沈鸫言好笑睨她一眼,“就這麼想知道?”
想起剛才所覷的那個場景,她心中宛若被羽毛刮過,輕點下颌,“當然想了。”
沈鸫言卻是沒應下,隻道,“說出來不靈驗了。”
聽此葛煙倒也沒說什麼,“也是………”
就好比福緣結那樣懸掛於空中那般。
每個人的祝福都被藏在了風裡。
他所求所寫的,就那樣隱在紙上吧。
見葛煙不再詢問,沈鸫言卻是轉眼看過來,緩聲開口,“等還願的時候我們再來。”
女孩眨了眨眼,默念了他所說的我們二字,眼尾輕翹起弧度,“知道了。”
風順著嗓音迎面而過,來這裡也沒做什麼便過了一上午。
再要下山而去時,葛煙剛要抬腿往臺階邁,就被沈鸫言給擋住了。
他先行邁了幾步往下,隨後背對著她,清勁的脊背撐起修長冷白的頸。
葛煙還處於疑惑之中,又聽他道,“腿不是剛好,我背你下去。”
她輕輕地笑,“這麼好的啊?”
沈鸫言卻是略低著躬身,“上來。”
這下立於臺階稍上的人沒再拒絕,幾步便上前,伏於他背上。
不過是合了貼起那一瞬,沈鸫言一句“穩了?”話落,葛煙便被勾著膝彎,被人輕輕松松地背了起來。
她兩條細胳膊往前伸,輾轉再繞回來時,就這樣半攏過眼前的人。
往來的風吹起面頰上所感知到的些微燥然,可心間卻是被拂成清清漪著的平波湖面。
偏過頭這樣看著他直面於前方的側臉,葛煙愣愣地盯了會兒,在他側臉上輕輕地印了下。
兩人一路朝著山下邁去。
間或者摻了點隱約傳來的對話。
“不是說要在寺廟這裡注意點,你這是幹什麼?”
“沈鸫言………這都已經下了臺階,就不算是寺廟了………”
“是嗎,可是前門還沒走出。”
“我不管………應該,應該不會被看見吧?”
而隨著話語逐漸消弭於空中,那兩人的身影也徹底地消失了。
寺廟裡。
大師立於主廟前,順著窗柩往外看去。
他緩緩地撥了下手裡泛著檀木色的涼珠。
旋即低頭,將窗推著大開,讓夏日清風更為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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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鄞城待了幾天後,葛煙和沈鸫言一並回的洲灣嶺。
後來又輾轉逛了幾個地方,她實在是累得不行。
白天忙就算了,這夜裡還要再配合,葛煙最後兩天說什麼也不願再出去,就在華安庭成的頂層主臥內,癱了補眠。
自住進洲灣嶺,家裡還沒有過這麼長沒有這兩人在的時候。
咚咚在兩人進門時便撲了上來,連連叫著打轉,嗲得不行。
不提這樣熱情的見面禮,接下來兩人去哪這小貓都要跟著。
一副實在是想極了他們倆的可憐模樣。
“小可憐………”葛煙薅了薅咚咚的毛,“想壞我了吧。”
咚咚嗚著將小腦袋湊近,旋即又朝著沈鸫言的方向邁。
沈鸫言原本要去衣帽間,見它過來,稍稍朝著不遠處抬了抬下颌,咚咚便買著小碎步,顛顛地跟了上去。
看那一人一貓相處得挺好,葛煙也放心地邁去二樓,準備去洗漱。
風塵僕僕趕回來,總要好好地放松一下。
而隨著泡過澡的愜然落於腦海,葛煙還想再在此處待一會兒時,浴間的門被輕輕地推開。
隨著那樣輕微的一聲,門再闔上時,空間裡多了位身影颀然的年輕男人。
望著不招自來的沈鸫言,葛煙抬臂略擋過自己,“你怎麼,怎麼就這樣上來了?”
沈鸫言挑眉,“換好衣服我不上來能去哪裡?”
可說是換好了,這會兒怎麼又開始褪了。
就是來也不是來這裡吧。
但再多有的猜測都噬淨在了沈鸫言睇過來的視線裡。
他目光宛若泛著墨的沉譚,掠過那樣的堆雪和起著伏著的鼓然時,每每落於一處,視線就更為暗然。
夏日霧氣些微,水汽早已被蒸騰著揮幹,視野之內所能看到的景,也格外清晰。
隨著被捉住,那樣翹著的弧度像是綻著的葉,葛煙半凹著,感受著那樣推來的力,她抵不過身後那人捧著她再往上抬的勁,愣是挺得更高了。
大概幾天都沒有過,沈鸫言記記都收不住,直直鑿得她呼氣都凝了,他這才偏頭,就這樣附過來問她,低低地問,“這幾天休息好了?”
休息好又怎樣。
還不是剛好就又來。
隻是想著之後確實沒什麼假期了,她也就任由著他來了。
被攥著揪得厲害,那樣淋噠噠的聲響在附有回音的這裡更為明顯。葛煙面頰浸著緋然,伸臂朝前想要撈過什麼,卻被他利落地反扦住,隨即又並在了一起。
這樣推而往內的動作刺得太過,沈鸫言改為把著她,不緊不慢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