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妘原本就要捱著葛煙坐,周嫂是單方面覺得不能把這兩人放在一起,又額外隔開了葛煙和沈鸫言位置的距離。
一來二往,反倒是低頭不見抬頭便見。
林妘全程都很熱情,她有很多話和很多事想要和葛煙分享,飯桌上偶爾發出的音調,幾乎全來自於她。
她講不停歇的須臾,連帶著還給葛煙夾菜。
望著自己碗裡都快要堆成的小山,葛煙連忙擺擺手,“林老師,您別光顧著給我夾了,夠了夠了。”
林妘倒是不知道經由這句話想到了什麼。
她看了眼一旁不緊不緩夾菜的沈鸫言,重重地哼了聲,轉眼又朝著葛煙望過來,“為什麼不夾,我就給你夾!”
“有些人啊,我就不提了,當初我要從鄞城回來,竟然沒和我一起!”
“您不還是提了。”被無形之中點名的那人朝著這邊望過來,“我也說了,當時事出有因。”
“所以什麼事能讓你不帶上我就走了?”
林妘說著頗有些沒好氣,“問你那個什麼秘書,他也吱吱嗚嗚的半天說不清楚,該不會真像別人所說的,你是去夜會情人了吧!”
旁側的葛煙這會兒正在喝水。
聽了這話愣怔片刻,動作當即便喀在了半瞬。
隨後似是被嗆住,開始咳了起來。
林妘哪兒還想著討伐其他的事,見她這樣,慌忙湊過來,“煙煙,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葛煙咳夠了,徑自順了順氣,抬眸快速地朝著對面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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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鸫言那廝視線落了過來,正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
不管怎麼說,夜會這兩個字著實跑不掉了。
沒等葛煙徑自消化好,周嫂就在這時急忙慌地趕了過來,開口便是一句,“太太。”
她說著朝著外面指了指,“今天的雪實在是太大太可怕了,前幾天園林專門做的玻璃溫室好像都凍出裂縫了。”
林妘當即站了起來,“天啊,我剛空運過來的玫瑰………”
她說著望落地窗外瞄,這不看不知道,一看竟是嚇一跳,“你還別說,外面雪竟然都堆這麼深了?”
“你們先吃著吧,別等我了,我要去後花園看看我的那些玫瑰。”這些花林妘呵護了許久,她這會兒是又在意又焦急。
走之前不知道想到什麼,她又邁過來兩步,彎腰撫順葛煙的發,“煙煙,我感覺你今晚一時半會兒是真的走不了了,要不幹脆留下來在莊園這邊住一晚?”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葛煙想也沒想便擺了擺手。
“這麼大的雪自己怎麼可以!再不濟也得讓沈鸫言送你!”林妘說完又叮囑了幾句,便和周嫂去了後花園。
望著那兩人漸漸遠去且消失的背影。
熱鬧驟然消退,葛煙也倏而沒了進食的欲望,注意力全然被雪吸引過去。
她側身透過窗戶往外覷,漫天大雪飛揚。
比起鄞城的那晚還要來得濃和厚重。
幾乎將窗面都撲成了白色。
“雪越來越大了………”她不自覺地低聲喃喃道。
“確實。”對面那人很快便應了她的這句話。
葛煙倏而轉過頭,再撩起長睫。
沈鸫言就這樣定定望過來,目光幽然落於她面上,“送你回去還是留下住一晚,你自己選。”
第35章 [VIP]Butterfly
林妘得知葛煙這次答應要在莊園這邊留宿,高興得幾乎合不攏嘴。
她剛從後花園那邊回來,身上還裹挾著寒意。
白毛絨式的披篷沒能經住厚重大雪的洗禮,還落著沒有完全化的雪籽。
大概是將玻璃溫室那邊所出的查漏給縫補好了,眼下也並不在意身上披著的衣服被浸潤了多少,在朝著餐桌這邊走近時,朝著葛煙笑彎了眼。
不復先前的匆慌和焦急。
她輕抖了抖衣上沾的晶瑩冰粒,邊脫邊交給周搜,抬步邁過來,“我就說吧,今晚還是留下好,你啊是不知道外面雪下得有多麼大,我剛去後院那邊,就那麼幾步的距離,走都走不動,寸步難行。”
“就是哪怕讓人送,從半山這邊下去的路估計也不好走,都是堆雪。”林妘難得抱怨了下汾城這罕見又異常的天氣,直接走到葛煙旁邊立著,也沒再就坐,徑自朝著她道,“莊園這邊本來就空,房間也多,就是留下來住幾個星期都完全不礙事,你呀就別想著會麻煩我了。”
“幸好我那些玫瑰沒出什麼大事,和周嫂兩個人合伙奮力,才真的把那個小裂縫給封住了。”
林妘說著朝著餐桌上覷了眼,見兩人都不再動筷子,訝然了一聲,“你們倆這就吃好啦?”
葛煙輕輕地點了點頭。
其實原本也差不多飽了。
歷經後面那兩出,莫名便沒了繼續用飯的心思。
如同外間在夜裡重疊落下的厚雪。
她的心仿若也被引力所追隨,大剌剌地往下墜。
復又被風吹起時,胡亂飄零之間,散落的方向全然是未知。
待到經由林妘的幾句話回過神來,葛煙轉眼避開對面那人還沒移開的視線,眨眼笑笑,“原本也吃得差不多了林老師。”
“那叫差不多?”林妘搖了搖頭,一副自家女兒不吃飯的憂愁模樣,語氣裡攜著關心,皺著眉頭擔憂道,“跳舞按理說消耗挺大的,你每次來我這加練也起碼有三四小時吧?這飯量是真小。”
“大概是天生這樣………最近稍微好些了。”她胃口向來小,偶爾排演到忙得不可開交時,嫌麻煩幹脆就不吃了,久而久之就更提不起什麼興趣。
比起之前那會兒,現在倒是還好了。
隻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晚飯前那盞姜茶的緣故。
辛辣過後,她渾身被煨得暖洋洋之餘,食欲竟是好了不少。
剛才還用了一滿碗堆尖兒的米飯。
而聯想起那杯姜茶………
葛煙耳畔莫名泛起他剛剛落下那句話時的音調。
像是怎麼也揮不走那般,縈繞著留下餘音。
或許是這大雪天迷晃了人眼,又或許是林妘的熱情挽留讓人招架不住。
但所有的所有,都轉化為剛才沈鸫言話落時的模樣。
他那般語氣,表面是要她自己選,可話裡話外的暗示,都讓葛煙心覺,如若她真的選了前者,好像就變成了那沒有良心的人。
著重強調了雪越下越大的背後,是迎著這麼大的風雪送她回家的“艱難”。
而不論及這些,光光是想著先前鄞城那天被他送,卻齊齊卷入民宿過夜門的晚上。
葛煙倏而有些後知後覺……
好像也是這麼大的雪。
而沈鸫言送給她的那頂隱形帽子也在頭頂上懸著,仿佛她不選後者就能直接這麼扣下來似的。
一時半會,她大概也是鬼迷了心竅。
就這麼順勢留了下來。
隻是到底是拜訪過林妘無數次,又是在莊園這個還算熟悉的地方,而她和沈鸫言也………
葛煙心砰然一跳之餘,隨之隱隱泛上來的,是莫名的情愫。
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臉,她就這麼隔在了這兩人之間,垂著眼睫徑自沉思。
林妘這會兒見葛煙莫名沉默,還以為她是不好意思,順手在桌邊拿起什麼,朝著人便遞了過來。
“喏,送煙煙一枝玫瑰。”
看著葛煙抬起眸,朝著她看了過來,林妘話裡帶著點俏皮,“這是空運過來的法國玫瑰,很漂亮的品種,新鮮剛摘的,不要嫌棄哦。”
“怎麼會嫌棄………”葛煙莞爾,因著林妘的這句,心窩都鼓得滿滿的。
她斂眸,這枝玫瑰嬌豔欲滴,花瓣飽滿挺立,細綠的枝椏上還杵著毛狀的刺。
顏色是不常見的純黑,內裡隱隱攜著點暗紅。
應該是林妘剛才從後花園那裡回來時順便帶的,還裹著點點的雪籽,欲化不化之際,暈開點冰冷的水意。
極致的黑上落有點點的雪色,那股馥鬱的芬芳歷經霜凍,在室內嫋嫋地散開香氣。
葛煙凝神,伸手接過來時,上身前傾。
微微低頭,垂著長睫,在上面輕輕地嗅了嗅。
她纖窈窄秀的指骨堪堪避開細刺,輕輕捻著,瓷白的手放置在枝椏上,像是款款打磨好的釉,哪怕沒什麼再多的動作,卻比玫瑰的芬芳還要來得無聲勾人。
見葛煙這樣,林妘面上笑意更深,“喜歡就好………”
她話落不經意朝著旁側看去,見沈鸫言視線遠遠地往著這邊撂,隻覺詫異。
這人啊今天難得之餘又回了家也就算了,吃完飯也不像是之前那樣抬腿便走,反倒是在這裡打了坐似的,一副闲闲的模樣。
“看什麼呢你。”林妘見他單手搭在桌面上,長指頓頓地叩敲著,心中疑惑更甚。
腦海裡閃過一道近乎是不可能的想法,她不可思議道,“難不成你也要一枝?”
沈鸫言沒馬上應,好半晌才從葛煙那裡收回目光。
“不是已經給了想送的人,我哪敢要。”他唇角勾了下,從座位上站起,直起身來盡顯颀然身形。
朝著她頷了頷首,抬起長腿往樓梯上邁,“我先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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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要在這邊留宿後,晚餐過後葛煙和林妘在一樓客廳裡闲聊了會兒,復又被她拉著上了二樓。
“之前不是和你說二樓這邊隻有兩個大套房嗎,其實兩個套房裡啊都有好幾個小臥室的,我原先就想給客人準備,但莊園不是沒什麼客人嗎。”
說到此,林妘似是意識到不妥,哎呦了聲,“不過說真的,真要來了其他客人,我也不會讓人住我套房裡,得去上面兩層的客臥了。”
“你就跟著我住吧煙煙,不然你一個女孩子,晚上獨獨睡那麼一層,肯定要害怕的。”再者,林妘確實是有私心。
“林老師您隨便安排就行,我沒什麼意見。”葛煙是真的無所謂,也知曉這是林妘的一番心意,倒也任由著這位老師怎麼安排了。
既來之則安之。
“哈哈,那我所盼著的這一天真的到來了。”林妘帶著人上了二樓,推開套房請她進去時,不知道想到什麼,神神秘秘道,“我之前就和你說過我想要個女兒嘛,特地在這裡準備了專屬的房間,隻是奈何沒人住。”
葛煙被她的語氣弄得好奇,緊跟著繞到大套房內,轉角過了稍顯長的走廊。
又往裡路過了兩扇門,這才走到林妘所說的專屬房間前。
客臥裡的色調清新溫暖,面積還算是大,住下兩人都綽綽有餘。
隻是看上去便是早先所裝修好的模樣,四周的蕾邊和帶著花粉色的床帷都呈現出了極為少女的風格。
“………”
名副其實的公主房。
家具多且齊全,也很是整齊。
但也應承了林妘的那句話,到底是沒人住,四處透著股嶄新的味道。
林妘給她介紹了客臥裡的裝置,復又推開衣櫃的門,示意她去看,“剛好也不缺衣服的,你等會兒要去洗漱了,隨便挑幾件就行。”
葛煙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旋即詫異得不行,“林老師。”
她話落復又瞄了幾眼,上手摸了摸,這才道,“………這裡還有成人的?”
先前林妘說不缺衣服的時候葛煙就在疑惑了。
按理說沒人住也該沒衣服,眼下不僅落滿了衣服,還都是差不多合適的尺碼。
林妘就等著她問呢,“哈哈哈最近才放進去的,我是想著萬一你哪天在莊園裡住下了,方便一些嘛。”
葛煙笑起來,“您也準備得太周全了吧。”
“我就提了個意見,具體的還是周嫂去規劃的。”
林妘擺擺手,復又帶著葛煙去客臥外部的套房裡轉了圈。
這樣一番下來,等到再被周嫂呼喚著下樓時,夜已經深了。
晚上那會兒林妘沒吃好,周嫂想著給加餐,幹脆就準備了夜宵。
今天剛好莊園裡又多了位葛煙,她二話不說就多備了些。
林妘下了樓後不知道去了哪,周嫂將葛煙拉到旁邊,將備好的幾個碗朝著她推了推,“煙煙,晚上看你就吃得不多,這會兒再吃點?”
“周嫂你們吃吧,我晚上就已經吃很多了,真的不太餓。”葛煙也沒有吃夜宵的習慣,念及此,搖搖頭就謝絕了周嫂的好意。
“小姑娘啊,胃口都噶小的。”周嫂給人溫了杯甜水,見她緩緩地啜著,笑起來又問她,“你喝完就上樓嗎?”
“嗯,差不多。”葛煙點點頭。
林妘剛才有囑託過,說她什麼時候去洗漱都行,不用太拘束。
“那剛好咯。”周嫂將幾盞小碗放置在一個託盤上,朝著她道,“我還得再去看看太太的玫瑰,你上樓順勢幫我把這盤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