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褪了衣物,開了浴霸和暖風機,徑自摁下熱水按鈕。
畢竟還是凜冽的雪天,浴室內再怎麼調高溫度,都抵擋不過自空氣縫隙裡摻和著的冷意。
葛煙瑟瑟之餘,長睫被凝湿,伸手去揉開那股遮蔽了視野的水滴。
待到目光重新恢復清明,她朝著一側牆上所掛著的浴袍看去………
倏而間,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衣服腿下後之後隨時可以用浴袍替換。
可貼身的那些呢?
葛煙這會兒才後知後覺。
原本以為拿到浴袍便算是解決也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妥。
被忽略掉的貼身衣服該怎麼辦?
哗啦啦的熱水仍是流淌在肌膚之間,在浴室內裡冉冉升騰起熱霧。
近乎白茫一片的水汽中,她的思緒好似也在這樣的朦朧縈繞間離家出走了。
不知道憑白放空了多久,等到再回神,葛煙輾轉聯想起說是出去一趟很快回來卻在此刻仍然未歸的沈鸫言。
……如果是拜託他呢?
這樣的想法僅僅是在腦內存留片刻便被利落地揮退。
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嶺處,哪裡來的地方供她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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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碼在起點便是件不可能解決的事。
想著該會兒到底該怎麼辦,葛煙任憑熱水衝刷熨帖著自己。
就在這時,不知是房屋太過安靜,還是隔音不好且浴室內僅僅隻有淋浴的聲響。
自門口處那裡倏而傳來“滴——”的一下。
隨著啪嗒一下的利落解鎖聲,木門在被推開時,傳來窸窣聲響。
進門,關門。
而後是房卡貼緊凹槽順利貼合的金屬音。
這些全程不過幾秒,不輕不重。
卻是異常清晰地傳入耳中。
………是沈鸫言回來了。
而像是印證了她的想法那般,腳步聲緩緩朝著浴室門邊靠近。
一步兩步。
直至一道格外修長颀然的身影顯現在門上。
他停留幾秒,再抬起手時,不急不緩地輕叩兩聲。
因為是單面磨砂的玻璃門,隻自內而外能看清些許模糊形狀,葛煙停了瞬,迎著這聲便看了過去。
隔空輕聲問道,“………怎麼了?”
“你過來門邊,拿下東西。”沈鸫言說。
葛煙聽此停了淋浴開關,稍稍用浴巾裹住自己。
她心中的猜想仿佛隱隱地便有了雛形,但到底是沒有確認,朝著玻璃門那邊就緩緩地靠了過去。
葛煙將門打開也隻留了一條窄細的縫隙。
下一秒,一個紙制的木色袋子就這麼自外遞了過來。
憑空出現在浴室內裡。
隨之而起的,則是沈鸫言清淺的嗓音,“都是一次性的。”
“……嗯?”
她有些不明所以,因為正在沐浴被打斷,嗓音還透著些黏音。
沈鸫言卻是直接道,“拿去用。”
冷空氣這會兒順延著縫隙便往裡鑽,葛煙忍著那股逼人的涼意,到底是沒再多有停留,伸手便將沈鸫言遞過來的袋子接住。
等到再關門,她斂眸將袋子打開……
先前的那份隱隱猜想終於在此刻證實,也落入了實地。
她總算明白過來剛才沈鸫言讓她在浴室裡等著他的意思了。
原來他是去找房主要了這些必用品嗎……
葛煙斂下眼睫,伸手拿出內裡的東西,視線在上面凝了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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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門復又被緩緩關上的輕微動靜。
像是有了結界那般,門內門外再次分割成兩個世界。
先前自內裡透露出的些微水意被室外的空氣稍稍掠去,帶來更為深刻的冰涼。
沈鸫言目光落在門上,想起剛剛門縫瞬開時的場景。
朦熱的水霧中,她的嗓音便隱在門後,近在咫尺。
一小截瓷白纖窈的手腕露出,仿佛被褪去外殼的蓮子,嫩生得晃眼。
雪膩如細細研磨的珍珠粉,水珠滴露在上方,依稀還能反出白光。
白汽團團抱住水色,經由縫隙爭先恐後將悶緊的氣息終於放出來時,也裹挾出她身上馥鬱的香氣。
幽幽嫋嫋地散在空氣裡,異常張揚。
沈鸫言喉結微動,目光仍是落在門上,原先清凌的眸光在此刻沉得幾乎見不到底。
他無聲失笑了下,往後幾步退在落地窗旁的小露臺上,推開能打開的另外小半邊窗,拿出一根煙夾在指骨間。
不知想到什麼,遲遲沒有點燃。
其實今晚前也還碰過。
纖細如瓷般脆弱,仿若在下一秒便能折斷那般,就這樣落在手間。
隻是那會兒她半伏於軟塌之上,仰起長頸時眼眶含著薄薄的一層水意。
抗拒之餘,倒也任由著他去了。
倒不像現在,像是被終於薅好了毛卻轉眼忘恩負義的小狐狸。
收起小肚皮便驀然縮回窩裡,懵懵然間隻用綿延勾人的幾嗓以表達謝意。
他唇角勾了瞬,視線幽幽然向遠山間撂去,指間的煙再也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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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門再次開啟的瞬間。
葛煙擦拭著被打湿的發尾,緩緩地朝著外間邁。
意料之外的,室內好像沒人。
就在她想著難不成這人又出去的下一秒,自落地窗旁的露臺窗邊,正立著一個人。
夜色被晃搖著的樹林打磨,雪也似是放緩了降落的速度。
沈鸫言不知道什麼時候褪了大衣,隻穿了件襯衫。
他微微躬身,就這麼站在那裡,雙手隨意地搭在欄杆上。
像是在看雪,又像是在看遠方的山。
葛煙眼尖,很快便發現他修長骨感的指間夾了根長煙。
隻是再細細地往空氣中輕嗅,好像一丁點兒的煙味也沒聞到。
她剛要啟唇說些什麼,沈鸫言卻是率先轉過了頭,目光直接睇過來,“洗好了?”
“嗯………”
“那我進去。”
葛煙點點頭,“衣櫃裡有男款的睡袍,你記得去拿。”
沈鸫言點點頭,拎起衣服後很快便進了浴室。
見他的人影徑自消失在目光所及之處,葛煙視線往四周逡巡了番,很快便在沙發旁的中式茶幾上看到了另外的東西。
和房間裡剛邁入那時的擺設不同。
這些應該都是沈鸫言剛才出去時才拿過來放好的,都是些必用的物品。
葛煙輕輕撥弄了會兒,從裡面挑了充電的設備,準備給自己手機充電。
她手機差不多一直是關機狀態,整個晚上都沒電,誇張點往外說相當於是失聯了。
隻是幸好她也沒有什麼必回不可的信息要察看,所以也無大礙。
充電的口隻落在床邊的兩側,葛煙耷拉著拖鞋半坐在床沿,將充電線安好靜待著手機開機時,隻覺得房間內好似很突然地就陷入了無盡的沉默。
這樣的安靜讓她因為沐浴而被衝刷走的那股輕顫再現。
先前莫名的感覺復又重回心頭,她也沒能忍住,抬眸朝著浴室的方向看去。
很奇怪。
浴室裡一直沒傳來什麼聲響。
連帶著水流的哗啦聲好像都顯得很輕微。
拂了拂面上殘留的水珠,葛煙盡量不去想待會兒該怎麼睡這個棘手又擾人的問題,開始緊盯著手機。
手機屏幕過了好一會兒才驟然發亮。
葛煙劃開屏幕,本來想著這邊信號不好就連個無線,結果進入到主界面時才發現信號還是有的。
雖說不是滿格,但一格也算是夠用。
不過這裡本來就是民宿,突然又有了信號也沒什麼稀奇的。
這是原先在建址選址時就該考慮好的事。
葛煙復又斂眸,直接打開微信。
意料之外的,她的微信這次蹦出來許多消息。
大致掃了掃倒也心裡有數。
部分人應該是才得了她前往參加芭蕾慈善晚宴的消息,以此紛紛來打探和詢問。
這期間摻了些關切的問候,以及是否安全到家的詢問。
裡頭最為擔心的應該是郝蘭蓉。
自今晚宴會結束後一連發了好多消息過來。
葛煙點開。
郝老師:「煙煙,回汾城嗎?以暘說了反正剛好他開車,你要是沒有人送的話,就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郝老師:「煙煙,在嗎?」
郝老師:「宴會結束後沒見到你人,你去哪兒了?」
郝老師:「你還留在山莊嗎?」
大概是一直沒得到她的回復,對方心稍稍急了,這幾段消息時間跨度也大。
最新的一條就在幾分鍾前。
葛煙打算回應,敲字到一半像是想起什麼。
到底還是刪減了幾個字,隨後才發了過去。
格言從錄:「老師,我和朋友一起走了。」
格言從錄:「不用擔心我哈。、
郝蘭蓉估計是一直惦念著。
看她回復以後消息幾乎是在下一秒就來了。
郝老師:「那就好那就好,看你一直不回復,我還以為怎麼了。」
郝老師:「不過你是回汾城吧?現在是到了嗎?」
葛煙看到這條消息。
心想回汾城的途中……也算是到了?
她再回復好後,郝蘭蓉的消息復又進來——
「好的,我就怕你是一個人不安全,有朋友陪著到了就好,老師等到現在,先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