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幸好我沒有蕭禮說得那麼嚴重,但也好不到哪去。
我的刀口崩了,我又被推進了手術室,血浸透了兩件衣服,蕭禮替我重新縫合了一遍。
這次我很清醒,全程看著蕭禮。
他比第一次時候「沉悶」許多。沒說話,戴著口罩,因為這臺小到不能再小的手術,蕭禮的眼圈紅了數次。
我回到病房後,沒過一會蕭禮也來了。
他剝了一顆糖,放到我的嘴裡。
奶糖的甜味在口中蔓延,我整個人稍稍放松了些。
「又是白兔奶糖。」
「嗯。」蕭禮一說話,聲音啞了,「因為喜歡。」
「為什麼喜歡?」
「小時候父母不讓吃零食,所以整個童年,我隻記住了它的味道。」蕭禮低頭,認真地疊著糖紙。
最後,他將一顆紙星星放到我的掌心。
我看著這顆熟悉的星星,心臟猛地收縮。再抬頭時,視線模糊了。
蕭禮輕輕握住我的手,對我微笑:「總算想起來了,是不是?」
是的,我全部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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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記憶我從沒忘記,隻是沒想過清瘦挺拔的蕭禮會是記憶中的那個白白胖胖的小哥哥。
小時候父母離異後,我就搬到了外婆家住。
外婆獨居,平時打點零工。我的童年大部分時間都是放養狀態。
外婆家隔壁,有個小哥哥。他的情況則和我恰巧相反。
除了上下學,我幾乎沒見過他出家門。他們家總是門窗緊閉,門前地墊樓梯都洗刷得一塵不染。
就連小哥哥的校服也是,整潔幹凈。
而我的衣服兩三天才換洗一次,就算洗,外婆也僅僅是用井水過一遍。
不像小哥哥,衣服上總是有種清新的香味。
我很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面,一蹦一跳地送他去上學。
有一天,他的同學圍著我唱小邋遢。我沒忍住,看著他身上那件雪白的校服,掉了幾滴眼淚。
沒想到他當場脫下校服揉成一團遞給了我。
他說:喜歡可以試試。
我說:不是的,我喜歡的是你校服上的味道。
他愣了一下,第二天藏了半包洗衣粉給我。
當天晚上,我就聽到了他媽揍他的聲音。
這已經不是一兩次了,小哥哥的媽媽經常半夜對他發火。明明他的成績已經很好了。
外婆說小哥哥挺慘的,他的父母是當地名校的教師。所以對待自己的孩子非常嚴厲。
外婆讓我以後沒事別去找小哥哥了,他的家庭情況和我家不同,我去找他就是給他添麻煩。
我聽外婆的話,不再去當他的跟屁蟲。換成每天半夜往小哥哥家的天井裡丟一顆白兔奶糖。
三個月後,我收到了滿滿一玻璃罐的紙星星。是小哥哥拿白兔奶糖的糖紙疊的。
我很喜歡,一直抱在懷裡。
小哥哥坐在我旁邊,盯著我慄色的頭發,問道:你怎麼這麼小就染發了?
我告訴他:我媽媽帶我參加了個比賽,我被選中了。我現在是個模特兒了。
小哥哥皺眉:模特兒是什麼?
我又給了他三顆奶糖,得意地笑道:其實我也不太懂。我媽說當模特兒可以天天有糖吃。還有錢拿。
我將他拉到大樹後面,向他展示我當模特兒賺的錢買來的方便面。
午後,我們二人躲在草叢裡,分吃一袋。沒開水,就幹嚼。
小哥哥比我吃得還香,我沒忍住替他擦擦嘴角的調料粉,笑他:你怎麼像一百年沒吃過一樣?
他耷拉下肩膀:我媽她不準我吃這些東西。
我呆了呆,小手停在他的左臉上,那裡留著幾道指印。
小哥哥笑了一下:沒事,我都習慣了。妹妹我真羨慕你,可以每天自由自在的。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人前露出笑容,看著他的笑臉,我卻紅了眼睛。
小哥哥羨慕我自由。我卻羨慕他一家三口,有人管束。
如果可以選擇,我其實不想要這樣的自由。
那天,我們一起對著糖紙星星許了願。
然後又一起將它埋在了樹下。為了以後找到它,小哥哥還用方便面袋子做了面小旗子。
隻是,沒等到我們來還願,小哥哥一家就搬走了。
14.
「當年,你一見到我就喊小哥哥。」蕭禮想到過去,終於緩和了情緒,眉眼都透著溫柔。
我才意識到,打王者時,難怪我喊別人小哥哥他生氣,喊他,他就那麼高興。
我:「其實,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從沒告訴過我你的名字。」
蕭禮馬上說:「是你沒有問我。」
「所以,你是怎麼發現我就是小邋遢的?」
蕭禮從皮夾翻出一張明信片。上面的油墨已經有些黯淡,但小女孩的笑容依舊明媚。
左下角印著我當童模時取的藝名——小兔糖糖。
「長大後,我一直沒有忘記你。」蕭禮的拇指摩挲著那張明信片一角,眼底有光。
他說:「互聯網時代,想找一個人不難。某天夜裡通過你小時候的藝名,我就在網上找到了你。得知你的本名是林屋屋,某公司的平面模特。」
聽了蕭禮的話,我低下頭,兩隻手不安地搓著被角。
「那你應該也知道,網上關於我那些難聽的傳聞。」
蕭禮嗯了一聲。我的心跟著往下一沉。
然後,我就聽見他說:「但是謠言止於智者。林屋屋,我不是用耳朵在愛你。」
我抬起頭,紅了臉。
他的手輕輕撥開我肩上的頭發,笑道:「也不是用眼睛。」
那晚,蕭禮靠在我的床頭。讓我貼著他的胸口入睡,聽著他的心跳,我睡得很安穩。
半夜,蕭禮接到一個電話。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他親了親我的額頭,就走出了病房。
我以為是醫院裡有什麼事情要找他,就沒有在意。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仍然沒有見到他,我忍不住打了幾通電話,但他一個沒接。
我隱隱覺得可能出什麼事了,心中惴惴不安。
過來幫我換鹽水瓶的小護士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猶豫後,她還是返回我身邊。
「請問你是蕭醫生的女朋友嗎?」
「嗯,是的。」
「蕭醫生他出事了。」
15.
我點開小護士發給我的鏈接,是一條某三甲醫院外科醫生打人的視頻。
昨天半夜視頻被人掛到了網上,到今天早上已經引起了社會上許多人的關注。
這條視頻沒頭沒尾,一上來就是蕭禮摁著地上的沉愷打。
拍攝視頻的角度卡得很刁鉆,剛好將蕭禮的臉拍得清清楚楚的。
當最後的鏡頭一閃而過我家門口時,畫面被人經過了特別處理。
我的臉和門牌號都被打上了馬賽克。
很明顯,這條視頻是專門針對蕭禮的。但一定不是我媽或者沉愷做的。
因為我媽她沒什麼文化,是個電子產品廢物。而沉愷……人還在搶救室裡。
小護士告訴我,視頻中挨打的這個青年被人捅了幾刀,凌晨四點救護車送來的,一直在搶救中。
蕭禮成了最大嫌疑人,在某事發小區門口被警方當場帶走。
我死死盯著手機,太陽穴突突地疼。
又反復看了幾遍視頻後,我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如果是有人拿著手機蹲點拍攝,顯然是不可能。
因為我們家樓道很幹凈,沒有堆放的雜物可以用來躲人。
視頻如果不是人拍攝的,那就隻能是攝像機了。還是不易被人察覺,極其微小的針式監控攝像頭……
想到這裡,我的後背莫名躥起一股涼意。
我拿起手機,剛要撥沈默的電話。就突然被出現的一隻手搶走了……
「蕭哥打給我讓我來醫院的。屋屋,你沒事吧?」沈默看著我手機後臺那條播到一半的視頻,皺了皺眉,「這事你、你已經知道了?」
「沈默,幫我個忙。」我抓住沈默的胳膊,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麻煩你現在開車送我去一趟紋身店。」
「去店裡幹什麼?」沈默攔住了我,說道,「你別亂動!你有什麼事,我沒法向蕭哥交代。」
「去調監控查一件事。」我紅著眼眶說道,「蕭禮他有什麼事,我才會有事。求你……」
沈默終究還是妥協:「行,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