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盛唐小女官》, 本章共2960字, 更新于: 2025-01-08 15:13:21

  三娘與李泌多喝了一會茶, 才帶著守在門外的繞梁離開。


  不想她們主僕二人才走到自家住處外,就瞧到個老頭兒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看著頭同樣坐在地上的驢犯愁。


  老頭須發盡白, 一看就年紀不小,身上還穿著身白道袍;巧的是那驢也是全白的,身上仿佛覆著一層雪似的, 在初夏的豔陽下白得發亮。


  三娘從來不曾見過這麼白的驢,更沒見過這麼坐在旁人家門口的一人一驢,不由走上去追問:“您這是怎麼了?”


  老頭說道:“它走到這裡突然不肯走了,我正好也累了, 就坐在這裡歇歇。”


  不得不說, 他們一人一驢坐著的姿勢還挺像,顯見是彼此相伴多年的老伙計。


  三娘看他們坐得舒服, 也來了興致, 往驢的另一邊一屁股坐下,仰頭透過青青的柳枝看向獨屬於洛城東的湛藍天空。


  繞梁在邊上看得那叫一個愁喲, 別家小娘子哪像她們家小娘子這樣想到什麼便做什麼。坐在道旁多髒啊!


  “小娃子, 你瞧見什麼了?”老頭突然開口發問。


  三娘回道:“我看見一隻鳥,它飛得好高好高,變成了特別小的一點。”


  老頭哈哈一笑,說道:“小孩子的眼睛就是好使,我老咯,啥都看不見。”


  三娘見老頭須發皆白, 嗓音卻洪渾有力,一雙老眼更是不見絲毫渾濁, 當即知曉他是個極懂養生的人。


  要知道平日裡常說的“人老珠黃”,有一層意思便是人老了以後眼珠子會變得渾濁, 不僅瞧著不再黑白分明,看東西也不甚清晰。


  可眼前這老者雙目竟如年輕人那般奕奕有神。


  三娘篤定地說道:“許是它飛過去時您沒注意,您要是認真看肯定也是能看見的。”


  老頭瞧著三娘感慨:“你這小娃娃小小年紀便這麼會說好聽話哄人了,長大後也不知會騙多少人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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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娘氣鼓鼓:“我才不會騙人!”


  這老人家怎麼說話的,她從來都不騙人!


  三娘不服氣地給老頭掰扯起來,說自己是觀察過他的眼睛才這麼說的,他分明一點都沒有“人老珠黃”的跡象。反正她說的話都是有理有據的,才不是揀好聽的來說!


  老頭聽她分析得頭頭是道,登時更樂了:“是我說錯話了,我自罰三杯。”說罷他不知從哪摸出個酒葫蘆來,仰頭往喉嚨裡灌了三大口。


  三娘早已見識過愛喝酒吃肉的和尚,再碰上個喝酒喝得這般痛快的老道士也不覺得稀奇了。


  她嘀咕道:“我怎麼覺得您是想趁機多喝幾口酒呢?”


  老頭笑而不語。


  這時郭幼明從外頭回來了,瞧見三娘和個生面孔老道士坐一塊闲聊,立刻一個箭步跑上去把自家寶貝侄女抱起來,滿臉警惕地看向那個和白驢坐在一塊的老頭兒。


  這家伙看起來就不是什麼正經道士!


  老頭兒也不在意,朝旁邊的白驢“籲”了一聲,眨眼間一人一驢都已起身。


  哪怕三娘眼也不眨地看著,也沒看清他是怎麼一下子坐到驢背上去的。


  更奇妙的是,這人騎驢竟倒著騎的。


  他優哉遊哉地被那頭白驢馱著往前走,走出一段路後仿佛有些百無聊賴,又不知從哪摸出幾片竹片來,邊打著竹板兒邊悠悠然唱道:“適莽蒼者,三餐而反,腹猶果然;適百裡者,宿舂糧;適千裡者,三月聚糧……”


  隨著歌聲漸遠,一人一驢也消失於街道轉角處,再也瞧不見半點影蹤。


  郭幼明剛才進入一種非常玄妙的狀態,分明還能聽能看,偏就隻能定在原地不能動彈。


  不僅是他,就連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不動,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老頭騎驢遠去。


  等終於緩過勁來,郭幼明不由說道:“這老頭兒唱的什麼鬼東西,聽起來神神叨叨的。”


  三娘很是關愛地看著自己的文盲八叔,給他解釋道:“那是《逍遙遊》裡的一段話。”


  那段話的大意是這樣的:如果你隻是想去郊外走走,帶上三餐就可以往返了,說不準回來時肚子都還是飽飽的;可你要是想走到百裡之外去,就得連夜舂米備上幹糧了;至於你想去千裡之外,那可得提前三個月著手儲備糧食才行。


  三娘若有所思。


  郭幼明堅決不承認是自己不學無術,反過來對三娘進行嚴肅的思想教育:“別搭理這些奇怪的家伙,萬一遇上壞人怎麼辦?”他越想越後怕,抱著三娘的手臂都收得更緊了些,“你也太沒有防備心了,以後你出門還是得我親自接送才行。”


  晚飯時,郭幼明還把這事兒給郭家祖父講了。


  就三娘這個跟誰都要聊上幾句的壞毛病,很容易被有心人騙了去!


  郭家祖父聽後卻若有所思,仔細追問那老道士的相貌。


  三娘一五一十給他講了。她也是看那一人一驢著實稀奇,才忍不住上去與他們搭話,絕不是隨隨便便見著個人就和人坐路邊闲聊的!


  郭家祖父道:“聽聞今年聖人曾迎張果老到東都,賜號為‘通玄先生’,這老道士恐怕就是張果老了。”


  郭幼明有些吃驚。


  張果老名氣還是很大的。


  據傳當年天後曾遣使召他入京,他直接假死不應召。去歲聖人聽聞張果老在恆山出沒,特地派使者去恆山徵召張果老,他又故技重施當場給使者表演一個假死,嚇得使者都不敢再逼他。總不能扛具屍體去面聖吧?


  還是李隆基再次命人攜他御筆親書的文書去邀他到東都一聚,張果老才磨磨蹭蹭地隨使者出發。


  若沒點真本事,怎麼會連兩任皇帝的面子都不給?


  郭幼明不信道也不信佛,這些八卦卻是聽了不少。


  聽說聖人還曾想把玉真公主嫁給他呢!


  理由是玉真公主從小信道,張果老又是個得道高人,這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


  知曉李隆基異想天開要給自己弄個公主老婆,張果老連夜跑了。


  李隆基派人遍尋東都無果,隻得歇了嫁妹想法。


  所以他們是在家門口碰見行蹤莫測的張果老了?


  郭幼明咋舌不已,揉著三娘圓溜溜的小腦殼說道:“你這是什麼運氣?連聖人尋不著的家伙都能教你遇上。”


  三娘道:“我沒問他叫什麼,興許不是他呢?”


  說是這麼說,三娘心裡還是把她祖父的推測信了大半。


  她疑心張果老唱的那段《逍遙遊》便是因為看出了什麼,既然李儼能夢中預知、李泌能因勢推演,那旁人自然也有自己的手段窺見天機。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三娘回想著張果老唱的“適千裡者,三月聚糧”,小小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老天既然讓她們這麼小便窺知那樣的禍事,想來也是希望她們能早早開始“聚糧”。


  走遠路要備幹糧,幹大事要聚什麼?


  人力、物力、財力,一個都不能少!


  前路漫漫!


  三娘向來是個樂觀的人,此時她已經從最初得知李儼夢中諸事的震驚與難過中緩過勁來,渾身上下充滿幹勁。


  既然已經向李儼保證過不會向任何人提及昨日的談話,三娘連自家祖父和自家八叔都沒有說,隻在第二天與李泌他們說起自己遇到張果老的事。


  並說起自己想到的“聚糧”計劃。


  當然,這不是要謀劃什麼造反大計,單純隻是交多多的朋友、賺多多的錢而已。


  不管天下太平還是天下大亂,多些朋友多些銀錢都不是什麼壞事。要是她們幾個沒交上朋友,遇到難題時哪能像這樣有商有量呢?


  李儼他們覺得很有道理。


  李俅更是兩眼放光,當場把“聚財”這一重要責任劃拉到自己身上。


  絲毫不記得他擁有一顆從小虧到大的生意頭腦。


  很不錯,聚糧計劃正式啟動!


  李泌看著三個小孩湊一起嘀嘀咕咕了一會,一個兩個都煥發出掩不住的活力,眼底也不覺露出幾分笑意來。


  他並不是多熱忱的人,起初也並不打算摻和到東宮之事上,這會兒卻有些動搖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他頭一次見到三娘那天。


  那時候他本來也無意參與她與賀家子弟間的遊戲,結果還是不知不覺便被她拉入其中。


  連他尚且如此,其他人恐怕同樣難以抗拒。


  說不定真能改變點什麼。


  到底是在人多眼雜的地方,幾人沒有避開其他人聊太久,很快又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新一輪的學習中。


  顏真卿本來覺得教導皇孫是件挺麻煩的差使,這段時間教下來卻覺這批特別的學生都特別懂事。


  隻不過最近幾次他過來上習字課的時候,總感覺皇長孫李儼待他十分親厚,眼神裡帶著藏不住的敬慕。


  這叫顏真卿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進士有些受寵若驚。


  不過他不是那種會因為這點兒看重就飄起來的性格,對李儼他們的要求一如既往的嚴格,隻會在授課之餘與他們多闲談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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