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這天晚上,我很罕見地夢到了前世。
高考結束後,我就搬出了陸家。
後來整天泡在實驗室和圖書館,更是鮮少回去。
直到我研二那年。
跟著導師去某學術交流會時,偶遇了周津南。
他以高中同學的名義跟我寒暄。
而我出於給項目拉贊助的目的,和他講了手中項目的發展前景。
隔天陸繁星就哭著喊著找上門來。
她滿臉恨意地罵我:
「你這個賤人,憑什麼成為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你也就是靠著這張臉了吧?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還搞科研,說不定你導師也是被你睡……」
我咬了一口手裡的三明治,面無表情地抬起手:
「保安。」
兩個保安應聲而至。
「這位女士可能精神有點問題,麻煩處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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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哭又罵地被帶走後,當天養母就給我打了十多個電話。
我一通也沒接,跟師姐說了一聲,就住進了科研所,整天泡在實驗室裡。
直到項目暫告一段落,才知道陸繁星出事了。
養母用陸繁星死後最後一場家宴的名義把我騙回去。
然後和養父一起殺了我。
……
我猛地睜開眼。
月光漏進屋內,照得一片銀白。
被棒球棍打裂頭骨的痛意仿佛還殘留在身體裡。
我盯著那彎月亮看了片刻,輕輕扯起唇角:
「沒有下一次了。」
14
學校插手之後,周津南終於不敢再明目張膽地霸凌同學。
與此同時,他和陸繁星卻越走越近。
這一世,陸繁星做足了姿態,把這位太子爺拿捏得死死的。
也不知道她都說了些什麼,周津南看我的眼神一日比一日更不善。
帶著呼之欲出的惡意。
他沒有再針對其他同學,因為所有的恨意都傾瀉在了我身上。
很快,就到了高考那天。
因為戶籍緣故,我和陸繁星並不在一個考場。
一大早,陸繁星就吵著讓養父母都送她過去。
「我第一次經歷這麼重大的考試,很緊張,想讓爸爸媽媽都陪著我。」
她捧著牛奶杯,笑得無辜又天真,
「反正姐姐的考場離得不遠,她一向獨立自主,就讓她自己過去吧。」
我出門時,晨曦的第一縷金光漏出雲層。
拐進一條僻靜的小路時,天色一暗。
下一秒,引擎巨大的轟鳴聲由遠及近。
一輛火紅的跑車急剎,橫亙在我面前。
周津南帶著一個跟班邁下車來,笑著看向我:
「第三次,還是被我逮到了。」
「你挾恩圖報,欺負了繁星這麼多年,今天還想完完整整地去考試嗎?」
我緊了緊背上的書包帶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周津南,今天也是你高考的日子。」
「哈哈哈哈!高考——」
他大笑起來,
「你還需要一場考試去做改變命運的夢,我一出生就站在你企及不到的高度。」
「我不考也能上最好的學校,你以為我跟你這種人一樣?」
「你不是很擅長玩心機耍手段嗎,來,現在讓我再看看,你還能搬來什麼救兵?」
「哦——沒招了,別人都去考試了,沒有人會來救你了。」
小腹驟然傳來一股劇痛,我思維遲滯了一秒。
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用力踹在小腹,整個人摔倒在地。
我掙扎著坐起身,撐著墻面正要站起來。
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受夠了,你這種賤民,一輩子都隻有給我當狗的份,誰允許你反抗了?」
「這一次,不用別人動手。」
「我會親自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掰斷。」
15
他俯下身來,伸手來抓我的手腕。
被我眼疾手快地揪住他的頭發,用力往身後的墻壁一撞!
「啊!——」
周津南驟然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裡,他的跟班飛速跑過來,按著我的肩膀猛地往前推。
左肩用力撞在墻體上,我幾乎聽到了骨骼斷裂的聲響。
鉆心的疼痛傳來,我在心裡默念了一聲「不夠」。
又抬起胳膊,將小臂用力蹭過墻壁粗糙的墻面。
一片鮮血淋漓。
因為疼痛蜷縮在地上的周津南被從地上扶起來,剛站穩身體就看到這一幕。
他呆在原地:
「你在幹什麼?!」
日光緩緩西移,照下來的時候,小路僅存的一點暗色也被驅散。
我扶著輕微骨裂的左胳膊,把淋漓的鮮血一點點塗開。
不夠深的傷口撕開一點,血液滴答滴答,在裙擺上鋪開觸目驚心的一片。
「少爺,你在校三年,整天欺負同學,沒好好讀過一天書。」
我壓著因為疼痛而微微急促的呼吸,挑起眼尾看著他,
「所以這句原本出現在課本裡的話,現在由我來教你。」
「匹夫之怒,血濺五步……天下縞素。」
「我還想過你是不是夠聰明,不會選擇今天動手——可惜你和陸繁星一樣,都蠢得無藥可救。」
風卷著燥熱吹過胳膊上裸露的傷口,越發鮮明的痛意反而讓我更暢快地笑起來,
「一出生就在那麼高的地方,又怎麼樣呢?你能保證你永遠都在上面嗎?」
話音落下的瞬間。
兩個扛著攝像機的記者出現在小路口。
閃光燈漸次亮起。
對準路口被提前弄壞的監控攝像頭。
對準我被染得斑駁一片的白色裙擺。
對準我血肉模糊的手臂。
對準我通紅的眼眶、一滴滴落下的眼淚。
「這是在幹什麼?」
周津南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被我設計了。
「我是周家的人,來這裡處理點私人恩怨。」
他冷冰冰地說,
「還想繼續幹這行的話,就給我滾遠點!」
聽他這麼說,那兩個記者收起攝像機。
周津南還以為他的威脅奏效了,有些陰冷地沖我笑了笑。
可下一秒,他們走得更近了。
——少爺,這世上總有不怕你的人。
你是在高處被人捧慣了,所以意識不到這一點嗎?
女記者有些小心翼翼地避開我受傷的左臂,抓起我另一隻手:
「走!」
16
我坐上了那兩位提前聯系好的記者的車,一路疾馳。
周津南的車就跟在後面,窮追不舍。
時間卡得很緊,考生們都已經進入了考場。
此刻的大門外,擠滿了前來送考的家長。
還有不少一早就過來,等在外面準備拍點高考素材的記者。
車在他們面前,猛地急剎住。
這一刻,所有人都驚異地看著我推開車門,渾身是血地撞出來。
「周!津!南!」
我沖著後面那輛火紅的跑車,一字一句地說,
「就算你是周家的人,是所謂的京圈太子,你有什麼權利阻止我參加考試?」
「別說你弄斷了我的胳膊,就算我隻剩一口氣,今天爬也要爬進去,交上我的答卷。」
「大不了,你就在這裡殺了我。」
他猛地沖下車,撐著車門邊沿,又驚又怒地看著我。
從他瞳孔的倒影裡,我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頭發凌亂,渾身是傷,狼狽不堪。
可血色的裙擺又被揚起,像風裡一面獵獵飄揚的旗幟。
「怎麼,不敢嗎?」
我牽起唇角,目光從他身後正飛速趕來的兩輛警車移到他身上,露出一抹挑釁的笑。
「那現在,我可要進去考試了。」
17
燥熱不堪的六月,我又坐進連空調都沒有的考場。
手臂上的傷口被汗水浸潤,疼痛卻反而讓我的腦子更加冷靜和清醒。
第一天的兩門考試結束後,我去醫院簡單處理了下傷口。
蘇響陪著我。
她向來膽小柔弱,但這一次,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會留疤嗎?」
我低頭看了一眼。
醫生正用細小的鑷子把沙粒一顆顆從傷口裡夾出來。
「可能會吧,但完全不影響,因為我隻弄了一點皮肉傷,隻是看上去可怕而已。」
我瞇著眼睛笑了笑,
「那可是太子爺,想把事情鬧大,總要付出一點代價。」
傷口處理完畢,這天晚上我沒有回陸家。
在考場附近的小旅館對付了一晚。
無論前世今生,這場考試對我來說,都算不上很難。
更何況,我帶著有關上一世的完整記憶。
我所學的知識,我做出的科研成果,都被我牢牢地記在腦子裡。
成為無可取代的寶貴財富。
這是還在性緣腦裡打轉的陸繁星無論重生多少次,都不會擁有的東西。
最後一門考試結束後。
我直接進了醫院。
躺在病房裡,我拿出手機,不出意料地在熱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三次模考第一卻險些缺席高考
#周津南 我是周家的人
#陸歲安 好帥
開考前,我在考場外渾身是血地和周津南對峙的那一幕,赫然掛在熱搜第一。
「我的天吶,她傷成這樣還要來參加高考。」
「她是年級第一啊,在學校的時候就一直被周霸凌,要是高考都不能參加,三年的努力不全都白費了。」
「有沒有人去查查這個周家啊,真就無法無天了?」
我按滅手機,看著病床前的兩個人。
蘇響正熟練地用小刀一圈圈削下蘋果皮。
趙佳坐在我對面:「大家都想來看你,又怕打擾你養病,就讓我倆代表了。」
「沒什麼大病,明天就能出院了。」
我動了動被打上石膏的肩膀和左臂,笑笑地看著她:
「考得怎麼樣?有沒有信心超過我?」
「誰想超過你。」
她靜靜地看著我,
「你怎麼能確定,那兩個記者一定會幫你?」
她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不奇怪。
趙佳是整個十三班最沉默寡言,卻也最敏銳的人。
那天我和周津南的車一路追逐到考點外,所有的記者和家長都看到了。
可實際上,報道這事的人寥寥無幾。
沒人想冒著得罪周家的風險,去幫一個渾身是血走進考場、連卷子都不一定能寫完的人。
但那兩個年輕勇敢的女記者不一樣。
「因為,勇敢的人會一直勇敢。」
「正義的人永遠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