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雖然秘書也聽徐家別墅的管家說過徐晝和這位薛小姐的遊戲,當聽到「乖囡」「囡囡」時,他也並沒有覺得薛小姐對於徐晝有多麼重要。
但現如今,察覺出徐晝語氣不對的秘書,卻覺得自己從前是猜得有些不對。
至於是哪裡不對,一時間他也說不上來。
索性這次的徐小少爺並沒有多說什麼,他緩緩說:「你先回去吧,讓司機在門口等著。」
「您就要走了嗎?」秘書小心翼翼地問了句。
徐晝點了點頭,轉身往包廂走。
還是不應該讓囡囡來的。
打開包廂門的一瞬間,裡面的笑聲和歌聲傳入耳內,徐晝不適地皺起眉。
裡面的人看見站在門口的徐晝,高聲喊了句:「徐小少爺回來了。」
歌聲漸漸止住。
隻是燈光依舊。
徐晝不動聲色地掃了一圈房間,視線終於停留在了沙發上——
那人穿著一件針織開衫,低垂著頭看不清五官。
柔順的黑發,微微露出來的櫻紅色唇瓣。
與這裡格格不入。
於是徐晝一眼便能認出,這是他的囡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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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三年沒有見過的……乖囡。
不,她一點也不乖。徐晝冷冷想道。
有人向著徐晝走過來,笑著說:「打這麼久電話?來喝一杯放松放松。」
在外人面前,徐晝的神色一向溫和。
他淡淡笑著,拒絕:「不用,你們玩得開心就好。」
明明已經拒絕,這人卻並不識趣。
或許他知道這是拒絕,但仍舊想要搭上徐晝,搭上徐家。
「少了你這個中心人物,我們還怎麼開心嘛!徐小少爺,難得你今天有空……」
男人嬉皮笑臉,絮絮叨叨的。
徐晝本聽他一句話都嫌煩,此時他卻還在耳邊說個沒完。
他的視線越過男人,看向坐在沙發上的薛春——
不,與其說是坐著……
一動不動的,是又在心裡默背棋譜了?
徐晝眼眸微微泛了冷色,連嘴角淡淡的笑也不想裝了。
「阿晝,來唱歌。」
不遠處,陶珠瓔放下話筒,瞧見他,眼睛閃閃發光。
聽見陶珠瓔的聲音,徐晝的眉目才舒緩了一些,他伸出手,禮貌地將身邊的男人撥開。
「你們唱得開心就好。」他是對著陶珠瓔說話的。
隻是人太多,陶珠瓔似乎沒聽見。
但這也沒什麼。
他向著陶珠瓔點了點頭,不小心瞥到站在她身邊的楚清見。
楚清見也正看著他,似笑非笑的模樣。
徐晝收回視線,徑直走向沙發。
隻是幾步的距離。
但他走得很急。
「囡囡。」
好像有誰在耳邊喊。
聲音很耳熟。
我垂著頭,艱難地在記憶中尋找這個聲音的主人。
原本嘴裡的甜味,此刻卻嗆得我緊緊皺起眉頭。
耳邊,喊著我的人似乎提高了音量:
「囡囡、囡囡……怎麼回事?」
模糊的視線中,一隻手忽然伸了過來。
很修長的手指,帶著隱隱約約的……
線香味。
是徐晝嗎?
那手,緩緩地貼在了我的臉頰上。
好冰!
我下意識地縮了一下。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的臉頰不知何時已變得滾燙,是那種有火燒著的燙,連帶著耳朵都一起燙了起來。
「這麼燙。」
很輕的聲音,含著一絲怒氣,「薛春,你喝酒了?」
這個語氣,徐晝好像生氣了。
我想要抬起頭,但是腦袋很沉重。
熱乎乎的臉頰上,冰涼的感覺很舒服。
但這冰涼的感覺,隻停留了片刻便要收回去。
「別……」我有些難受,急忙伸出手,緊緊地將這一涼意抓住了。
抓住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
但沒有再收回去。
「哎。」
一聲很輕的嘆息。
不知是真的嘆息,還是我做了一場夢。
這被我抓住的手,便忽然反手握住了我,輕輕將我拉了起來。
乍一站起,我隻覺得頭暈眼花,整個人幾乎都依偎在了這隻手的主人身上。
這一下子,淺淡的線香味就更為明顯。
果然是徐晝。
搖搖晃晃的心終於墜地。
我抬起眼,想要看清徐晝的臉。
但怎麼努力,我都看不清。
但徐晝已垂了頭,似乎在和我說著一些什麼。
細微的呼吸。
臉好燙。
「感覺怎麼樣?」
他的聲音,仿佛都在天邊傳來。
「難、難受。」
不論是喉嚨,還是胃,此時都火辣辣的。
我委屈地抓著他,搖了搖頭,連我自己都沒發現的,這聲音甚至帶了微微的哭腔:「我想回去。」
徐晝輕輕捏了捏我的手指:
「等一下,乖囡,等一下我們就回家。」
從剛開始到現在,徐晝臉上的笑意已經全無。
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房間裡的歌聲已經停了下來。
在徐晝拉起我的時候,周圍的嬉笑聲似乎也慢慢地消失了。
於是這間包廂,便隻剩下流轉的燈光。
「阿晝。」陶珠瓔放輕聲音,擔憂地問道,「小春沒事吧。」
徐晝看著她,似乎在想什麼,而後緩緩道:「她喝醉了。」
有朋友打圓場:「喝醉了很正常。」
聽見這話,徐晝側過頭,看向說話的人——
那是依附徐家的一個集團。
姓什麼?
他不記得了。
今天應該是楚清見請來的。
徐晝的視線落在旁邊的酒水上,他微微笑了笑,和往常一樣,眉眼溫和:「正常嗎?」
朋友見他笑了,便更加輕松,他笑著說:
「當然,徐小少爺你不怎麼喝酒不知道,喝醉了很正——」
「正常」兩個字還沒說完。
一杯酒水已經灑在了他的臉上。
他沒反應過來,甚至對眼前的這個狀況有些呆若木雞。
徐晝的確在笑。
也的確是笑著潑了他一杯酒。
陶珠瓔驚地喊了聲徐晝:「阿晝!」
徐晝用空著的手放下酒杯,語氣溫和:「珠纓,你不用管。」
聽到徐晝這麼說,陶珠瓔擰了擰眉。
那被潑了酒的人,終於反應過來,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他咬著牙,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卻是被身邊的人拉著,強擠出一抹笑,賠罪:
「對不起,是我說的不對。」
徐晝沒再看他,他環視了一圈神色各異的人,聲音不高,但足夠讓他們都聽見。
「誰給她遞的酒?」
沒人應聲。
拿著果盤的楚清見匆匆來遲,他似乎沒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場戲,隻是笑著喊陶珠瓔。
「珠纓,你不是要吃水果嗎?我給你拿來了。」
見他過來,陶珠瓔咬了咬唇:「清見。」
「怎麼了?」
楚清見掃了眼眾人,又看向徐晝。
「怎麼了,徐小少爺。」
徐晝站著,淺淺的瞳孔,裡面是笑得開心的楚清見。
「是你……」
他話沒說完,旁邊的陶珠瓔突然伸了手來,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
「阿晝,清見可能也不知道那是酒。」
徐晝看了看他,又看向楚清見。
楚清見就站在對面,他低下頭揀了顆葡萄吃,抬頭,和徐晝對視:「怎麼,小春這就醉了?」
「他來過這麼多次酒吧,會不知道什麼是酒。」
徐晝輕輕笑了聲。
陶珠瓔還想說話,楚清見已站到了她的身前。
「醉了又不是不能醒。」
他風輕雲淡地開口。
徐晝沒有說話,他微微瞇了瞇眼,遠山眉眼,如雲如煙。
半晌,他輕聲問道:
「你用的哪隻手遞給她?」
此時,楚清見的笑才慢慢消失了。
他無奈地看著徐晝:「左手。不過,不至於吧?徐小少爺。」
隻是瞬間——
「嘶」
楚清見猛地往後撤了一步。
他低聲罵了句臟話,捂住左手。
鮮血從他右手的指縫間緩緩流淌下來。
「徐晝!」
「清見!」
旁邊的人根本反應不過來,他們驚呼出聲,紛紛圍了過來。
「清見,你沒事吧。」
「徐小少爺,你這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徐晝,你不看清見的面,也得看在楚家的面子上!」
被楚清見擋在身後的陶珠瓔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側過身來,隻看見徐晝將手上的叉子丟下,楚清見又緊緊捂著左手。
她神色復雜地看向徐晝,而後輕聲問道:「清見,你怎麼樣?」
楚清見勉強沖著她笑:「我沒事,珠纓。」
徐晝已扔了叉子。
那是從剛剛楚清見端來的果盤上拿的。
「我已經看在了楚家的面子上。」
徐晝斂了笑,扶穩了我,語氣輕緩柔和:
「很久之前,我就和你說過——」
「不該碰的,別碰。」
25
第二天,我是被鬧鈴吵醒的。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微弱的陽光正從沒有拉好的窗簾縫隙中穿透進來。
有些刺眼和頭暈眼花。
但比起昨晚已經好多了。
昨晚……
在我坐起身的一剎那,腦海中猛地湧進了昨晚的回憶——
「坐坐好。」
徐晝面無表情地將我塞進車子裡。
我倚在車窗邊,皺眉,委屈。
他挑一挑眉,有些嘲笑的:「怎麼,還委屈?」
臉頰滾燙,我捂住臉,擠出聲音:「難受。」
「從小就教過你,別喝陌生人的東西。」
他開了點窗,又扶著我坐好。
中間的隔板升起,車子開得很平緩。
我有些神志不清,追著開了些縫隙的窗子聞風,一面嗅,我還一面喊著徐晝的名字。
「好涼,徐晝,你也來喝幾口。徐晝,你來呀。」
徐晝拉著我,沒有說話。
我便側了頭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徐晝……」
這沉默的玉人般的少年,忽然開了口:
「這三年過得怎麼樣?」
風從身邊吹去,掀起他如鴉色的頭發。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頭發變成了黑色。
在我的回憶裡,徐晝還是紅頭發呢。
於是我彎著眼睛笑:「徐晝,你怎麼把頭發染回來了?」
說著,我輕輕抓住他被風吹起的發絲。
徐晝沒有阻止我,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溫柔而無奈。
蒼白的臉,挺翹的鼻,和殷紅的唇。
果然是徐晝。
風聲很安靜,徐晝也很安靜。
他伸手將我的手按下,這才問道:
「乖囡,這三年,過得怎麼樣。」
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我拿了很多獎,你要不要聽?我還升到了七段……」
我興高採烈地掰著手指給他數我拿了什麼獎。
徐晝聽我說了一遍,突然抬起手,輕輕在我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哎呀。」我立時捂住額頭,震驚地看著他。
「我是問你……」
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臉頰上,「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好好睡覺……這三年,過得好不好?」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喉嚨有點緊。
這種感覺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