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宮規,新得寵的妃嫔要去給皇後敬茶。
我端著茶向前,經過玉嫔身側時,她伸出腳來絆了我一下。
我身子往前傾,雖穩住了身形,可一杯熱茶卻悉數潑在了皇後身上。
「放肆。」嬤嬤厲喝出聲,丫鬟們連忙上前擦拭皇後身上的茶漬。
別的妃嫔們等著看我的笑話。
我冷凝著玉嫔:「玉嫔,方才你絆本宮幹什麼?」
玉嫔正要否認,我的眼眸向她釋放蠱惑力,她立刻乖乖承認:「臣妾還不是想要看你在皇後面前出醜,誰讓你那麼受寵?」
她說完立馬捂住嘴巴,連忙跪下掌嘴:「皇後娘娘饒命,臣妾知錯了,臣妾隻是想給瀾貴妃一點教訓,沒想到熱茶會潑到您身上。」
皇後冷聲道:「來人,將玉嫔拖下去,杖責五十大板。」
玉嫔被人拖下去,別的妃嫔看我的神色中多了幾分懼怕。
「都退下罷。」皇後起身,丫鬟攙扶她下去換衣裳。
「臣妾告退。」眾妃嫔行禮。
我注意到,皇後走路的姿勢有些怪異。
她的大腿處被茶水潑湿,隱隱暈開一片血漬。
剎那間,我明白了。
10
Advertisement
深夜。
我打算再度探訪皇後寢宮。
蒼鸞和我裡應外合,他負責引開一路的守衛,我暢通無阻地來到皇後寢宮。
我將守夜宮女催眠,推門而入。
鳳榻上依然不見皇後的蹤影,屏風後的浴桶裡散發著一抹幽藍色的光芒。
我步步向前。
靠近時,看見浴桶裡空無一人。
水面上漂浮著花瓣,水裡像是藏著什麼東西。
我仿佛嗅到了海靈珊的氣息。
海靈珊會藏匿氣息,可這一次似乎並沒有完全藏匿。
難不成,海靈珊就藏在水裡?
我挽起衣袖,將手伸進水裡去摸。
我抓住了一塊珊瑚狀的東西,我將它從水裡拿出來。
突然,我掌心一痛。
像是有什麼蟲子從珊瑚裡鑽進了我的掌心。
我忍住痛意,將珊瑚從水裡拿出來。
珊瑚的藍光黯淡下去,這不是海靈珊。
這是皇後設下的局。
我將珊瑚丟進浴桶裡,望著手心。
剛才確實有一隻蟲子鑽進了我掌心,這是蠱蟲。
它此刻在我身體裡遊走,我嘗試著將它逼出體內。
可我越運功,它就越往我身體深處鑽。
我的身體燃起一陣燥熱。
身後卻傳來一陣涼意,皇後不知何時站在了屏風後。
她朝我走來,她嘆息道:「予瀾,你本該屬於西海,不應該留在皇宮。」
我轉過身去望著她:「我從未想過留在皇宮,待我找到海靈珊,便會回到西海。」
皇後語氣篤定:「你找不到的。」
我反駁:「不,我已經找到了。」
皇後搖頭:「就算你找到了海靈珊,也帶不回西海。」
我追問:「為何?」
皇後的神色愈發悲涼:「因為海靈珊已有了自己的人生,她不想再回西海了,她想為自己而活。」
從我白日看見皇後的大腿處暈開血跡,我就猜到了她是海靈珊,她修成人形了。
難怪安瑾澹說,三年前海靈珊不翼而飛,找遍了皇宮都沒找到。
原來,她化作人形,成了安瑾澹的皇後。
我第一次探訪皇後寢宮時,看見她泡在浴池裡,花瓣之下是一汪血水。
那時我便懷疑,她受傷了。
我盯著她的腿說:「海靈珊,你割了自己的肉給安瑾澹當藥引,值得嗎?」
海靈珊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她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嘆氣道:「值得,他是我腹中胎兒的爹,亦是我深愛之人,我不能見死不救。」
在我看來,海靈珊瘋了。
她不僅割肉給安瑾澹當藥引,還甘願為他生兒育女。
若安瑾澹是個深情之人,非海靈珊不可,我倒也能理解。
可安瑾澹後宮有那麼多妃嫔,他對我見色起意,根本不配海靈珊為他做這麼多。
我向前一步,拽住海靈珊的手道:「海靈珊,跟我回西海,西海的子民們需要你。」
海靈珊掙脫我的手,語氣決然:「公主,我不會再回西海,以往百年,我為西海而活;往後,我想為自己而活。」
她撫著腹部,臉上露出母性的光輝:「我想當個尋常人,有夫君有孩子,能體會人間的冷暖,不想再當一塊生活在深海裡的冰冷石頭。」
「你怎麼這麼糊塗?安瑾澹根本不配。」我恨鐵不成鋼。
那隻蟲子已經進入到我的腹部,使我的身體越來越燥熱。
海靈珊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公主,我懷著身孕,不想再割肉給皇帝入藥了,委屈你了。」
我額頭滲出熱汗,下意識問:「這蠱蟲,是合歡蠱?」
11
「沒錯。」海靈珊頷首,拆穿我,「妃嫔們都以為你和皇上圓房了,實則,並沒有。」
「你用歌聲催眠了他,給他編織了一個圓房的夢境,他所看到的都是幻境。」
海靈珊說得沒錯,我不會讓安瑾澹碰我,一切都是幻象。
我失望地看著海靈珊:「海靈珊,你不該為了得到鮫人淚,給我下合歡蠱。」
「隻有鮫人淚才能徹底解瑾澹的毒。」海靈珊語氣一頓,繼續道,「你別怪我手段卑劣,鮫人初次圓房時會流淚,我這麼做不過是想要拿到鮫人淚,救我孩子的爹爹罷了。」
「海靈珊,恐怕要令你失望了,你拿不到鮫人淚。」我說罷,縱身跳出窗外。
海靈珊在身後道:「本宮讓你自行選擇圓房的對象,已是仁至義盡,明日我會去雨瀾宮取鮫人淚。」
蒼鸞原本就在窗外等候,我爬上他的背,讓他馱著我飛回雨瀾宮。
寢宮,我的雙腿變回魚尾,浸泡在浴桶裡。
我試圖用內力逼出蠱蟲。
嘗試了許多次,都未曾成功。
蒼鸞從枝頭飛進來,他化作一位英俊的美男子落在我身後:「予瀾,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吧。」
「好。」我知道蒼鸞的內力比我深厚許多,有他幫忙,興許能夠將蠱蟲逼出來。
蒼鸞坐在浴桶裡,用內力加持我。
浴池的水漸漸升溫,煙霧升騰而起,我和蒼鸞的額間都掛滿了熱汗。
不行,哪怕內力再渾厚,若方法用錯了,這蠱蟲也還是逼不出來。
蒼鸞告訴我:「予瀾,合歡蠱出自南疆蠱師南祟之手,非合歡不可解。不過,興許還有另外一種法子......」
我追問:「什麼法子?」
蒼鸞睜開眼眸,升騰而起的熱氣噴灑在他清冷如玉的面容上,將他的眼眸染上一絲繾綣之色:「神魂交融,可暫時壓制住合歡蠱,明日我再去找那位南疆蠱師拿解藥。」
這倒不失為一個不錯的法子。
神魂交融便是修仙者說的神交,可以迷惑合歡蠱,讓它誤以為我們已經圓房,暫且消停。
我的臉頰變成胭脂色,啞聲應道:「好,那便用你所說的法子。」
我們的身後出現兩道虛影,一隻神鳥,一隻鮫人,交頸纏繞。
水越來越滾燙,煙霧嫋嫋,如夢似幻。
12
翌日。
蒼鸞離開安國,去尋找南疆蠱師。
海靈珊來我的寢宮取鮫人淚。
她見我面色紅潤,不由得勾起了唇角:「予瀾,看來你昨晚已經將合歡蠱解了,將鮫人淚給本宮,本宮讓皇帝放你回西海。」
「讓你失望了,沒有鮫人淚。」我淡聲道。
海靈珊臉色一僵,她搖頭:「不可能,合歡蠱非合歡不可解,你既已解了蠱,為何會沒有落淚?難不成, 你並未解蠱,隻是暫時壓制住了?」
見我默認,她反而笑了,笑容裡卻多了幾分悔恨:「很好,沒想到你讓本宮白籌謀了一番,早知道,本宮昨夜就不應該放你離開。」
她言下之意是早知道就應該將我困在她的寢宮裡,找蒼鸞以外的人和我圓房。
我嘆息:「海靈珊,曾經你是西海鎮海之寶,如今卻為了一個男人變得如此歹毒,男人最不可信,你總有一日會後悔。」
「無須你費心,你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罷。」海靈珊已然失去耐心,她起身道,「予瀾,本宮敬重你是西海公主,給你三分薄面,你要麼交出鮫人淚,平安回到西海,要麼......」
我冷哼:「如何?」
「要麼,你就走不了了。」她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雨瀾宮。
海靈珊走後,我在思考接下來要走的路。
如今是一個僵局。
海靈珊不願意跟我回西海,就算我和蒼鸞將她打暈,扛回西海也無濟於事。
她已化作人形,西海那麼大,困不住她。
她的心在安國,遲早還是會回到安國。
除非,讓她對安瑾澹徹底死心。
是夜,我魚尾化作雙腿,溜出瀾宮。
剛走出瀾宮,安瑾澹攔住我的去路:「愛妃,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輕笑道:「想出去透透氣,陛下要一起嗎?」
「這麼晚了透什麼氣?不如,陪朕泡個澡罷。」安瑾澹說話間牽住我的手,將我往雨瀾宮裡帶。
我停下腳步,堅持道:「可是我想去御花園逛逛。」
我的眼眸朝他釋放蠱惑力。
安瑾澹伸手捂住我的雙眼,湊到我耳畔說:「予瀾,別想再蠱惑朕了,皇後已經告訴朕,捂住你的眼睛就能不被你蠱惑了。」
「皇後還告訴朕,你和朕從未圓過房,全是你給朕編制的夢境罷了。」
「予瀾,朕今夜就要和你圓房,讓你心甘情願地為朕落下鮫人淚!」
他說罷攬住我的腰,正欲將我攔腰抱起。
海靈珊居然將鮫人的秘密都告訴了安瑾澹。
我從袖間抽出一把匕首,抵住安瑾澹的脖頸,命道:「別動!」
他怔住,不敢動彈。
侍衛衝過來護駕。
我挾持住安瑾澹,對他下令:「準備一匹馬,否則我就殺了你!」
看來海靈珊忘了告訴安瑾澹,我除了用眼睛蠱惑人之外,我的聲音也有蠱惑的作用。
我的命令如同聖旨,讓人不可抗拒。
安瑾澹立刻命侍衛:「給她一匹馬!」
我挾持安瑾澹駕著一匹馬離開皇宮,往護城河而去。
到了護城河邊,我告訴安瑾澹:「安瑾澹,皇後便是海靈珊,上次她獻給你的藥是她自己的肉,沒有鮫人淚,你每半個月服一次海靈珊,可暫時壓制毒性。」
我說罷,從馬背上縱身而下,țũ̂₉跳入護城河中。
護城河環繞整個安國京城,安瑾澹想要找到我,可謂是難如登天。
13
我之所以告訴安瑾澹海靈珊的身份,就是想要考驗一下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