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是孤高清冷的少年天才,極其厭惡身體接觸。
我們戀愛多年,沒做過任何情侶間的親密之事。
我本以為他天性如此,做好了柏拉圖的準備。
直到他生日那天,我坐了四十個小時硬座去找他。
卻看見,路燈下。
他笑著,輕輕扯了一下身旁少女的馬尾辮,隨後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刻,我決定不要他了。
「別人碰過的男人,我嫌髒。」
一向冷靜自持的他瘋了。
1.
和許墨白冷戰的第十四天,是他的生日。
我帶著打工半年攢錢買下的生日禮物,揉了揉因為坐了 40 個小時硬座而沒什麼知覺的屁股。
從 A 省到 B 市,兩千公裡。
我站在 B 大操場旁的路燈下,忍不住忐忑地想象許墨白看見我時的反應。
應該和以前一樣吧,面無表情。
淡淡地,朝我點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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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好像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回想吵架的原因,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遠方的光影影綽綽,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正要迎上去,卻發現他身旁還有別人。
少女扎著高馬尾,穿著一身運動裝,正仰頭和許墨白說笑。
而許墨白...
我好像從來沒有在許墨白臉上見過如此放松的表情。
身旁的少女嘰嘰喳喳,他伸出手,輕輕扯了下她的馬尾辮。
少女嬌嗔一聲,拍在他的手上。
他非但沒有生氣,反倒是陪她一起打鬧起來。
路燈為二人打上了一層溫柔的光暈。
容貌姣好的少年少女,在月色下嬉戲打鬧。
美好得像偶像劇裡會發生的情節。
可我卻沒有一點欣賞的心情。
原因無他。
我們冷戰的原因,正和許墨白的性格有關。
名震 A 省的少年天才,17 歲保送 B 大。
20 歲,已經成了學術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天才有天才的怪癖。
許墨白極其厭惡身體接觸,已經到了一種病態的程度。
不參與任何競技類的體育運動,從不乘坐公共交通。
初中時,曾因為同桌開玩笑碰到他的手,把同桌打得頭破血流。
而我,作為他的女朋友,也不是例外。
我們不接吻,不擁抱,甚至連手都沒有牽過。
一周年紀念日的煙花下,我踮起腳尖偷偷吻了他的側臉。
他眼神無波無瀾,可迅速退開半步的動作讓我受傷許久。
我總是安慰自己,許墨白性格如此。
但有時,也會有些不甘心。
七夕那天,舍友官宣戀愛,朋友圈的牽手照收獲眾人祝福。
我忍不住截圖發給許墨白。
開玩笑地說,戀愛三年沒牽過手,天下也就我獨一份了。
他隻回了一個字。
「哦」
我賭氣,十四天沒有給他發一條消息。
而他,更不可能主動找我。
我最後還是哄好了自己,像往常每一次一樣。
跨越半個中國來找他,卻看見這麼一幕。
巨大的割裂感朝我襲來。
一輛摩託車從少女身邊飛馳而過,許墨白下意識將她拉到了身後。
扯著她的手。
那明顯保護的動作,讓我心頭又是一痛。
與此同時,許墨白也看到了街對面的我。
2.
他仍舊面無表情。
隻是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後快步朝我走來。
少女「哎呀」一聲,扯住了許墨白的衣角。
「墨白哥,你突然走那麼快幹什麼?」
許墨白沒有掙開,任由她扯著。
他走到我面前,低頭看著我。
「你怎麼來了?」
細碎的光灑在他眼底,今天之前,我以為這是他的溫柔。
我提了提嘴角,努力扯出一個笑。
把手裡精心包裝的禮物遞到他面前。
「許墨白,我來祝你生日快樂。」
許墨白剛要接過我的禮物,身旁的少女突然出聲。
「天!墨白哥,我們預約的餐廳要過時間了,來不及了,快走!」
許墨白的動作被打斷,跟著少女的拉扯前進幾步。
突然停在原地,看向身後的我。
「愣在那幹嘛?走啊。」
我腳步虛浮,下意識地跟在他們身後。
還有點沒緩過神來,剛才那一幕在我腦中循環播放。
我明白落在他們背後的我很多餘,坐在出租車前排的我像累贅。
可是,喜歡了這麼多年的人,真的就能這樣輕易地放棄嗎?
後排,女孩嘰嘰喳喳。
講著我聽不懂的實驗室趣事。
許墨白輕聲附和,二人之間氣氛融洽。
我忍不住回憶我們相處的細節。
一開始,我也喜歡和許墨白分享生活趣事。
即使他從不回應,我也樂此不疲。
後來,在我興致勃勃地跟他講宿舍樓下的小貓時,他打斷了我。
「李姝,你每天都這麼闲嗎?」
從那之後,我再也沒跟他說過一句廢話。
自然也不知道,他也會這麼認真地傾聽別人的「廢話」。
我攥緊了禮物包裝袋的手柄,硌得手心生疼。
巨大的疲憊和悲傷幾乎要把我擊垮。
出租車司機注意到我泛紅的眼眶。
半開玩笑地說。
「小伙子,別光顧著和女朋友聊天啊。」
「你妹妹被你冷落,都快哭了。」
後排沉默了下來。
脆弱被戳穿,我慌忙地擦掉眼淚。
心頭湧起無限的尷尬和窘迫。
不久,女孩輕輕地笑了一聲。
「不好意思啊,把你給忘了。」
「我是墨白哥的師妹謝琢,比他小一級。」
「不過,我跳級了,現在和墨白哥是一個導師手底下的研究生,不出意外也會和他一起讀博。」
「你是誰啊?讀哪個學校?跟哪個導師?發過幾篇論文?從沒聽墨白哥提起過你呢。」
女孩仍舊笑著,笑意裡藏著嘲諷。
原來她就是謝琢。
說出來不怕被人笑話,我經常視奸許墨白學校的論壇。
許墨白在學校人氣很高,經常有關於他的帖子。
他從不和我分享生活,我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了解他。
謝琢這個名字,經常和他一起被提及。
他們叫他倆,材料學院的金童玉女。
我見過他們的合照。
好像是某次比賽,二人站在最高領獎臺上。
他們一同舉起獎杯,笑得恣意。
我承認,那一刻我真的很嫉妒。
窗外的風從我耳邊呼嘯而過,許墨白始終在沉默。
面對謝琢赤裸裸的挑釁,他沒有半點要維護我的意思。
「我是許墨白的...女朋友。」
我輕聲開口。
3.
飯店是家閩菜私房菜,菜單上的數字讓我腿軟。
謝琢輕車熟路地點菜。
「佛跳牆、白斬雞、釀豆腐,這幾樣先來上,墨白哥愛吃。」
許墨白愛吃這些嗎?
我不知道。
在成為天才之前,許墨白和我一樣,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我們約會,一般是在路邊的小店。
偶爾奢侈一把,會去吃個火鍋。
什麼閩菜,聽都沒聽說過。
謝琢把菜單還給服務員。
服務員離開之前,許墨白叫住了他。
「加一道辣子雞。」
謝琢笑著轉頭,問許墨白。
「墨白哥,你不是從來不吃辣嗎?」
許墨白喝了口茶,沒有回答。
隻有我知道,愛吃辣的人不是他,是我。
我又有些想哭。
許墨白總是這樣。
在我即將放棄的時候,給我一點點追逐下去的希望。
就像那天偷吻被躲開後,他低頭,輕輕吻了我的頭發。
4.
菜很好吃,我卻有些食之無味。
連續四十個小時的火車,為了省錢,我隻啃了一包餅幹。
絕對的疲憊下,人反倒沒有食欲。
時間很快來到十二點。
謝琢拍了拍手,幾個服務員推進來一個巨大的蛋糕。
蛋糕有三層,裝飾精美,每一層都站立著不同的人物。
他們穿著實驗服,我猜是他們實驗室的同僚。
最頂上一層,是肩並著肩、笑得開心的男女小人。
蛋糕推到許墨白面前,謝琢開口。
「墨白哥,祝你二十歲生日快樂。」
她指著最頂上的小人,又說。
「也祝你和我,攜手頂峰相見。」
不合時宜的祝福。
因為剛才那道菜,我還是對許墨白有一絲不該有的期待。
期待他拒絕這個蛋糕,期待他為我說兩句話。
可他隻是淺笑著,向謝琢道了謝。
隨後,雙手合十,虔誠許願。
燭光將他一向冷峻的臉映照得柔和。
今天一晚他臉上的笑容,比我過去幾年見過的都多。
他許的願望,會和我有關嗎?
還是和謝琢一樣,許願他們能夠攜手頂峰相見?
他們是天才,我隻是再普通不過的窮學生。
我們之間的差距,就這麼赤裸而殘酷地展現在我的面前。
所以,我更相信是後者。
燭光熄滅,滿室黑暗。
我對許墨白的感情,好像也暗了一些。
謝琢鼓掌歡呼。
我強顏歡笑,也跟著拍了兩下手。
謝琢挖下一小塊蛋糕,抹在許墨白臉上。
他隻是笑著,讓她別鬧。
「哎呀,我竟然破壞了墨白哥這麼完美的一張臉。」
「為了補償你,就送你一份大禮吧!」
5.
謝琢變魔術一樣從身後變出一個大盒子,在許墨白眼前打開。
在看清禮物那一刻,我瞳孔緊縮。
下意識將腳下的盒子往桌下推了推。
盒子裡靜靜躺著一臺某品牌的新款電腦。
和我為許墨白準備的,一模一樣。
「墨白哥,你的那臺電腦又舊又卡,喏,送你臺新的。」
「我沒買太貴的,怕你不收,隨便挑了一款,你不會嫌棄吧?」
這臺電腦,標價 12999。
為了買下它,我做了半年機構老師。
每周末都要坐來回兩個小時的公交,去城市的另一邊給學生上課。
隻因為那家機構的時薪,比學校周邊高十塊錢。
凝結了我無數含稅的東西,我視作珍寶的東西。
隻是謝琢嘴裡輕飄飄一句「隨便挑了一款」。
握著筷子的手有些顫抖。
謝琢突然看向我,輕輕笑了。
「欸,還沒看見嫂子給墨白哥送的禮物呢。」
說著,繞到我背後。
趁我不備,伸手直接拿走了盒子。
我沒反應過來,連忙上去搶。
謝琢手上開到一半的禮物盒就這樣掉在地上。
被我精心保護,抱在懷裡沒撒過手的電腦,就這樣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不好意思啊。」
謝琢嘴上道著歉,我卻聽不出一點抱歉的意味。
我蹲下身去,檢查電腦。
機體有些變形,屏幕裂了幾條大縫,按開機鍵也沒有任何反應。
許墨白蹲到我身邊,試圖來扶我。
「李姝...」
我難得從他的聲音裡聽出幾分心虛。
我抬手將他推開,麻木地將電腦收進盒子裡。
隨後,轉身離開包廂。
出了包廂門,我拔腿就跑。
許墨白好像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李姝!」
6.
我體力不及他,被他按在飯店門口。
他喘著粗氣,微涼的手指按著我的肩膀。
我抬頭,和他對視,能清楚地看到許墨白眼底的錯愕。
他的手顫抖著,撫上我的臉頰,抹開一片湿潤。
我才知道,我哭了。
原來,被許墨白觸碰,是這種感覺。
嘴角一片苦澀,眼淚流到頸窩,湿乎乎一片。
許墨白擦不盡我的眼淚,最後幹脆將我抱在懷裡。
「李姝,你別哭,你別哭...」
他一遍一遍叫我的名字,語氣慌張。
在我流淚時,我終於成為了他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