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凌風更破防了。
他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
在第十次要求系統復核數據後，下了最終定論。
「系統，這絕對是 bug！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祝寧的人，可以說，隻要我勾勾手指頭，她就會像狗一樣爬過來，這次的數據一定出了 bug！」
謝凌風太自信、太篤定了。
以至於系統也開始自我懷疑：「難道真的出了 bug？可是不應該啊，這麼簡單的數據怎麼可能會出 bug 呢？」
我冷眼看著這一切。
決定，再給謝凌風一些錯覺。
幾秒種後。
「不是 bug 是什麼？」謝凌風指著微信消息，冷哼一聲，「看到了沒！祝寧發來的微信！『謝凌風，謝謝你幫忙，之前是我狹隘了，以為男孩子長得帥就是花花公子，沒想到你人這麼好……』」
餘下的，是更肉麻的曖昧情話。
謝凌風突然笑出了聲。
再說話時，底氣更盛。
「系統，你就放心吧！手拿把掐！等著我拿最終大獎吧！」
12
【不是，我怎麼感覺不太對勁？祝寧不是很內斂嗎？這真是她的做事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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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顯然比謝凌風清醒得多。
【祝寧這條微信來得太及時了，像是一顆定心丸，完全打消了謝凌風的疑慮，真的有點奇怪。】
【愛意值這種小數據，怎麼可能會出 bug？這劇情有點陌生啊，該不會是主線亂了吧？】
【祝寧開天眼了？】
我哭笑不得。
說是開天眼了，好像也沒錯。
隻是我看到的，是這些帶有巨大信息量的彈幕。
而非其他。
13
接下來的許多天。
謝凌風開始頻繁與我約會。
我們一起吃飯，散步，看電影。
凌晨去海邊等日出，深夜在山上看星星。
與前六世一模一樣。
我永遠用充滿愛意的眼神偷看謝凌風，在他看向我的一瞬間，又害羞垂眸。
我們一起看恐怖電影，第七次看到那個紅衣女鬼出現時，我面無表情地驚呼出聲，順勢躲進他懷中。
氣氛最曖昧時，他緩緩靠近我，緊盯著我的嘴唇，喉結滾動，最後卻是輕吻了下我的長發。
彈幕說，這也是謝凌風的「戰術」。
他是一個成熟的攻略者，攻略過許多女孩，知道最打動女孩子的，是純愛。
比起直接接吻，這樣克制的親密接觸，才最動人。
謝凌風依舊很自信。
他堅信他的攻勢無人能擋，堅信我已經對他情根深種。
然後。
在每一次約會結束後，每一次系統報出愛意值時。
再度破防。
破防，質疑，破防，質疑。
他反復地在這兩種情緒中跳來跳去，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
而後痛苦地問天問地問系統。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她都主動抱我了，怎麼可能更討厭我了？」
「到底是踏馬哪裡出 bug 了啊！」
對此，彈幕也表示很不解。
【這劇情我真的看不懂了，祝寧約會的時候明明很正常啊，怎麼每一次約會之後，愛意值都會降低？】
【笑死，第一天 60%，現在第十七天，祝寧的愛意值隻剩 19% 了。】
【看了這麼多攻略直播，這種直線下滑的數據還是第一次見，穩步失敗，怎麼不算穩穩的幸福呢？】
【有沒有一種可能，祝寧其實已經覺醒了，這麼做，是在遛狗？】
這條彈幕出現後。
那邊沉寂了幾秒鍾。
而後，便被大片的「臥槽」刷屏。
【臥槽臥槽，這個猜測很有道理啊！】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劇情就越來越有意思了……】
【對了，攻略失敗之後，系統還會隨機留下懲罰，不知道謝凌風抽到的是什麼。】
【前面的，難道你已經默認謝凌風會失敗了？】
14
第二十一天。
謝凌風準備了一場盛大的告白儀式。
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前二十天都在與我拉扯，浪費了太久。
他必須在最後的十天內，完成剩下四個環節，並將我的愛意值拉到 100%。
在無數人的見證之下，謝凌風抱著一束和音玫瑰，顫聲向我告白。
他的表演輕車熟路，看起來很是緊張。
一片歡呼聲中，我用抹過洋蔥汁的右手掩唇，在洋蔥汁的刺激下，淚流滿面地接受了他的告白。
謝凌風低頭想要吻我。
被我輕巧躲過。
下一瞬，我看到，原本密密麻麻的彈幕自動匯成了大大的數字。
9%。
像是我正追的劇。
隻要輸入查詢好感度，即刻出現數字。
隻是，我並不需要輸入內容。
【9%？祝寧看起來這麼動容，結果愛意值還掉了十個點？！】
【冷知識，祝寧心很軟的，對路邊的流浪狗愛意值都有 25%，能看到 9% 這個數字，說明她是真的討厭謝凌風。】
【祝寧不會真的覺醒了吧？】
【我現在迫不及待想看謝凌風破防了，哈哈哈哈哈！】
15
比謝凌風先破防的，是謝凌風的系統。
沒有感情的電子音也變得抓狂：
「不是！謝凌風，你到底行不行啊？你不是十拿九穩、手拿把掐嗎？怎麼祝寧對你的愛意值就沒有上升的時候，一天天在掉？」
「大哥，我早就跟你說了，做事留一線，你就逮著祝寧這一個血包瘋狂吸血，現在好了，劇情崩壞了！祝寧不喜歡你啊！」
謝凌風看起來也要瘋了。
畫面裡的他反復地查看我們的聊天記錄，想要找到一絲蛛絲馬跡。
可惜，一無所獲。
「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和以前都是一樣的，祝寧對我甚至更熱情了，是你的系統出現了 bug，跟我有什麼關系？」
「你怪我，我還想怪你呢！現在任務隻剩十天了，我要是因為你這破 bug 攻略失敗，我去哪裡找說法？」
雙方的爭論，被彈幕總結為「狗咬狗」。
【笑死我了，謝凌風現在知道著急了，以前逮著祝寧一個人欺負的時候，怎麼就沒有一點點愧疚感？】
【我現在越來越期待劇情結束了，讓我們一起看看，這劇情還能崩到什麼程度。】
這條彈幕過後。
原本與系統爭論不休的謝凌風，突然頓了下。
試探性道：「系統，你就沒有什麼系統道具嗎？比如，能提升愛意值的道具？」
16
系統沉寂一瞬。
「有倒是有，但是這些道具需要兌換，現在祝寧對你的愛意值實在是太低了，你隻能用其他東西兌換，比如金錢、壽命、身體機能、家庭情況……」
「換！」謝凌風毫不猶豫，「但是不能用我的！」
系統一愣：「那用什麼換？」
謝凌風理直氣壯：「當然是用祝寧的東西換！要不是為了攻略她，我至於兌換道具嗎？這些代價必須她來付出！」
「可是祝寧沒錢，壽命也隻剩了五年，滿足不了兌換要求……」
「你不是說了嗎？身體機能和家庭情況都能換！系統，我們才是一條船上的，沒有道具，我們的任務都會失敗！」
系統沉默一瞬。
「兌換道具【兩心相悅丸】，攻略對象祝寧家境發生更改，由父母離異變為父母早逝，爺爺奶奶惡毒值上調 50%，居住環境由廚房變為豬圈，生活狀態由粗茶淡飯變為食不果腹，本次更改在攻略結束，數據刷新後生效。」
彈幕炸了。
【謝凌風還是人嗎？祝寧都被他吸血吸成幹屍了，他兌換道具，還要用祝寧的一切來換？】
【這是我見過的最惡心的攻略者，沒有之一。】
【謝凌風在這個世界明明很有錢啊，小世界的錢又帶不走，他還舍不得花，張嘴就要祝寧半條命？】
【氣死了，我恨自己的巴掌扇不進小世界。】
【兩心相悅丸必須吃下去才會生效，祝寧啊，如果你真的開了天眼，可千萬別吃！如果吃了，也一定要立刻催吐出來！】
……
彈幕都在為我發聲。
心中升起幾分暖意，我看著謝凌風那猙獰的嘴臉，冷笑一聲。
謝凌風啊謝凌風。
你如此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
刀割不到自己肉上，永遠感覺不到痛。
倘若。
這即將是你的人生呢？
17
謝凌風甚至等不到第二天。
他急衝衝地來了我家，裝模作樣地找了些話說，隨後立刻切入正題。
「寶寶，」他笑得熱情，「你最近睡不好，我看著好心疼，這是我去找老中醫給你開的藥，吃了它，以後你就能睡個好覺了。」
我盯著他的眸子，笑而不語。
看得出來，謝凌風有些心虛。
但這東西是謝凌風最後的救命稻草，他不願放棄。
於是訕笑了聲：「寶寶，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該不會是不相信我吧？我是因為關心你才會到處為你求醫問藥，你這樣會寒了我的心，知不知道？」
眼看他馬上就要開啟 PUA 大法。
我扯了下唇：「怎麼會呢寶寶？我隻是覺得你太細心了，讓我很感動。」
淡金色的藥丸遞到我手裡，我沒猶豫，仰頭服下。
謝凌風緊張兮兮地看著我，在看到我吃掉藥丸之後，松了一口氣。
「寶寶，你能相信我，我好高興。」
我點頭。
在他喜滋滋轉身的一瞬間，迅速吐出藏在舌下的藥丸。
【臥槽，祝寧真的吐了！她不會真開天眼了吧？】
【我現在完全確定了，祝寧一定一定是覺醒了，之前做的一切，估計都是給謝凌風設套呢。】
【笑死我了謝凌風，還高興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祝寧現在對他的愛意值隻剩 5% 了！】
【謝凌風回家一查愛意值天都塌了。】
【這種看渣男努力努力白努力的感覺真的好爽啊！】
我輕輕笑了下。
能讓謝凌風自尋死路。
我也很爽。
18
隻可惜。
謝凌風不爽。
他再一次開始破防，抓狂。
「系統，你給我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祝寧吃完了，愛意值怎麼會變成 5%？這到底是正向道具，還是負向道具？」
系統也破防，抓狂。
「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謝凌風，你能不能找找自己的問題？就你這種人渣敗類，別說祝寧了，你攻略我，我也看不上你！你每次都隻會多指責別人，少反思自己，你才是最大的問題！」
「我倒了八輩子霉，綁定了你這麼個宿主！」
【哈哈哈哈哈哈，狗咬狗升級版。】
【神他媽多指責別人，少反思自己。】
【今天是第 22 天了，還剩八天謝凌風就要任務失敗咯！】
系統也提起了這一點。
「謝凌風，任務時間隻剩八天了！你到底行不行？」
後者難掩慌亂，再也沒了之前的氣勢，哀求道：「我必須行！系統，還有沒有其他的道具，還有沒有？隻剩八天了，我們不能功虧一簣！」
「反正祝寧的壽命要給我換獎勵的，她本來就活不久，用她的身體機能換個道具吧！」
系統猶豫了許久。
隻是它畢竟跟謝凌風綁在一條船上，最終，還是同意了兌換。
「兌換道具【情深似海水】，攻略對象身體機能發生更改，增加以下病症，包括但不限於心衰、貧血、糖尿病、偏頭痛、腰間盤突出、靜脈曲張、膽結石、腎結石、肺結節、痔瘡……本次更改在攻略結束，數據刷新後生效。」
鎏金的小瓶子落入謝凌風手中。
他笑得癲狂：「這一次，我一定要完成任務！」
這種反應，引起了彈幕大片的不滿。
【謝凌風做個人行不行?】
【笑死，祝寧都覺醒了，謝凌風的攻略注定失敗啊，攻略結束互換人生，他現在給祝寧換來的一切，以後都要他自己來承擔了。】
【這就是一人做事一人當吧，嘻嘻，咱們謝凌風也是有擔當的大男子漢了。】
【這個情深似海水是什麼東西？有人知道嗎？】
【我知道，這東西無色無味，喝下去後可以立刻將愛意值拉到 100%，希望祝寧擦亮眼啊！千萬不要喝下去！】
【可惜祝寧現在對謝凌風還有 5% 的愛意值，如果現在愛意值歸零，那任務就會自動失敗了，根本不用等到第 30 天。】
【前面的，這根本不可能啊，隻要是個正常人，對同類的愛意值就自動有 5%，再也沒有下降空間了，除非祝寧和謝凌風撕破臉，如果攻略行為被拆穿，任務也會自動失敗，不知道祝寧的天眼能不能看到這些。】
自動失敗嗎？
我沉默一瞬。
原來，還有這個方式。
隻要拆穿了謝凌風的攻略者身份，任務就會自動失敗。
一種詭異的興奮感湧上心頭，我抬頭看著彈幕，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我去，我怎麼感覺祝寧在跟我隔空對視？】
【前面的，我也有這種感覺……怪怪的。】
【祝寧不會能看到彈幕吧？！】
【怎麼可能？彈幕在我們這個時空，祝寧在小世界啊！除非她的天眼能穿梭時空。】
彈幕滾動刷新。
除了第一個懷疑的人，沒有人相信我能看到彈幕。
但我想要真心實意地，謝謝這些彈幕。
如果沒有彈幕，我仍是被謝凌風控制的血包，一次次滿懷希望地重生，又一次次絕望赴死。
「我沒有開天眼，」我說，「拯救我的，是你們。」
我看到了大片的問號。
正想要向他們解釋來龍去脈。
彈幕卻突然消失。
陪伴了我數日的透明文字，如過眼雲煙，在一瞬間影滅跡絕。
無復孑遺。
19
餘下的，是我和謝凌風之間的恩怨。
我靜靜等著謝凌風趕來。
七世輪回，這場由謝凌風親自導演的鬧劇，終於來到了結局。
他沒意識到我的異常。
像上一次一樣，討好般遞過來一杯奶茶：「寶寶，這是你最愛喝的那家，我排隊排了好久呢，你快喝吧。」
他好像長了點腦子。
還知道要給道具找一個載體。
隻可惜，我已經不想繼續陪他玩扮演遊戲了。
我笑著接過奶茶，輕輕晃動。
而後，在謝凌風期待的目光中，丟進身側的垃圾桶。
謝凌風猛然站起身, 心疼地撿起那杯奶茶，目眦欲裂。
「祝寧！你幹什麼！你知不知道, 這裡面……」
「這裡面有什麼？」
我問。
他哽住了，堅持要我喝下去：「這裡面有我對你的愛, 寶寶, 我真的排了很久, 你嘗一嘗……」
我笑出了眼淚, 打斷他的連篇鬼話。
「謝凌風，任務要失敗了，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任務……」謝凌風下意識接話, 隨即神色一凜，「祝寧，你怎麼……你怎麼會知道？」
「怎麼會知道你是攻略者？」我嗤笑, 「不然你真的以為，這段時間愛意值狂掉，都是系統 bug 吧？」
他呆滯地看著我。
似乎對我的話, 感到無比震驚。
下一秒，他維持了許久的假面露出裂痕，獰著臉捏緊我的下巴。「既然你都知道了, 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祝寧，喝了這杯奶茶，能做我的攻略對象，是你的榮幸！」
2
「（祝」系統的聲音響起。
「謝凌風, 別掙扎了，祝寧揭穿了你的身份，攻略自動失敗。」
「你……」
「出局了。」
20
這是我與謝凌風互換人生的第五年。
離開那天的情景，在我的記憶中變得模糊。
謝凌風歇斯底裡的吼聲, 系統冰冷的提示音, 以及那些若有似無的歡笑聲。
我都記不太清了。
這個世界。
很好, 很好。
我們的人生互換, 很徹底。
除了我，沒有人記得, 也沒有人知道謝凌風。
他的一切全部屬於我, 而那個彈幕中提到的未婚妻, 也從未出現過。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那些荒唐的記憶，可能隻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攻略不存在。
謝凌風也不存在。
直到那天。
我在普吉島遇到兩個奇怪的男人。
他們正興奮地聊天, 聲音不小，隱隱約約鑽進我耳中。
一個說：「我說得對吧？那個叫謝凌風的 NPC，就是最好攻略的！想拿獎金, 一直搞他就是了！這小男孩長得也不錯, 還會伺候人，就是身體不好，一身毛病……」
另一個輕哼：「何止身體不好？家境也不好，攻略他還要管他家那堆屁事, 動作重點就哭天搶地喊痛，根本沒法盡興！要不是攻略難度低，我才懶得哄他……」
我一怔。
謝凌風啊謝凌風。
祝你好孕。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