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霜華重》, 本章共3801字, 更新于: 2025-01-07 17:23:20

「師尊。」


江晗煜雙眉微蹙,沒應聲。


我也沉默地一直保持躬身。


場面一度陷入寂靜。


還是大長老閱歷豐富,直接將一疊莫須有的罪狀狠狠甩到我頭上:


「宋芙霜。」


「五峰的陳徵,告你曾經為搶奪仙草,將他推下崖。」


「二峰的林鳩生,告你曾在文堂試煉中脅迫數人不許參試,隻為奪一甲。」


「二峰的周吉,告你曾在秘境試煉中故意引他掉入獸口,因而斷腿。」


……


「我們竟不知,你仗著實力強勁,在宗門裡為非作歹至此!」


「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他話一落,周遭頓時響起窸窸窣窣的責備、謾罵、羞辱的聲音。


也就仗著江晗煜在此,這些人才敢這般肆無忌憚。


我盯著滿地白花花的狀告書,不禁笑了笑,準備出聲。


可才說了「你們」二字,一道冷漠又冰冷的聲音突然打斷我:

Advertisement


「孽徒跪下。」


我一愣,下意識望向師尊。


江晗煜此刻臉色異常難看,凌厲的視線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


充斥著厭惡與反感。


我瞬間反應過來。


我的師尊,不給我辯解的機會,不去查明真相,隻憑幾個人一面之詞,就給我定了罪。


我眨了眨眼,深呼一口氣,用了全身力氣才讓眼淚不奪眶而出。


「師尊。」我輕聲道。


因洶湧的情緒堵在胸腔,我的聲音異常沙啞:「我不明白為什麼你總是不相信我。」


許是我的表情過於悲戚。


江晗煜怔了怔。


經過一夜被壓下去的酸澀與倦意,又重新從心底上泛瞬間吞沒我,我闔了闔眼。


「明明我才是你的弟子,我才與你在空寂的劍神山相伴,你不應該最清楚我是怎樣的人麼?」


「可為什麼你寧願相信任何一個弟子的訴狀,也不相信我?」


我望著師尊不沾分毫凡塵的面容,哀從心生。


眼前忽地閃過這些年來我與師尊的相處。


幸福的,不幸的,開心的,難過的,最終都匯成了一把鋒利的铡刀。


忍了許久的眼淚驀地湧出眼眶:


「師尊……」


「我啊,是真的很後悔當年跟著你回家。」


忽然我耳邊再次出現心魔溫柔的聲音。


「墮魔吧,芙霜。」


我微微彎了彎唇角,釋懷道:


「好。」


在江晗煜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我胸口猛地一疼。


我僵硬地垂下頭,看見心頭上多出一道猙獰的大口。


汩汩鮮血止不住地湧出,很快染紅了我的衣裙。我腳下一軟,徑直朝高臺之外倒去。


墜落中,我看見我的發絲在明媚的驕陽下逐漸變得暗紅。


丹田裡的氣息肆意逆流,瘋狂衝刷著我的經絡。


我微微合上眼任由鮮血流淌,以及魔氣囂張地吞噬我的身體,入侵我的靈臺。


徹底入魔前我似乎聽見了師尊的聲音。


沒了往常的清冷,充斥著極其絕望的慌亂與無措。


「芙霜!!!」


……


在刺眼的日光中,我還瞧見站在高臺邊的鈴音。


她笑盈盈地望著我,朱唇無聲地一Ṫũ₃開一合。


「恭喜師姐。」


5.


師尊說得很對。


我天賦極好,好生修煉可堪大道。


既然仙道可,那魔道亦可。


我感受著周遭強悍的魔氣,隨意揚臂,託著下墜的流風,慢慢支起身。


如今,我再不用顧及師尊,充斥著魔氣的心髒已徹底將他抹去。思及他,我隻覺從未有過的異常平靜。


迎著大家驚駭的目光,我不徐不疾地飛身而上,停於高臺之外,漫不經心地一掃袖。


瘋狂衝撞的勁風直直向著高臺眾人而去。


長老們連忙施術防御才勉強操持站立,弟子們因無力抵擋被瞬間掀翻。


我勾了勾唇:「這裡除了江晗煜能與我敵手,你們算個什麼東西。」


眾人大驚失色。


江晗煜直直地望著我,臉色異常蒼白。


我目光隨意掃過幾位長老和某些個躲在後面的弟子,語調緩慢:


「先前顧念宗門情分不願欺負你們,也不忍心展現實力打擊你們,還真當任誰都可以向我吐口唾沫麼?」


我發狠地甩出一記魔刃,直衝周吉。


此起彼伏的失聲尖叫中,頓時鮮血四濺,就連江晗煜也沒能攔下來。


看著正抱著殘腿痛哭哀嚎的周吉,我微微一笑:


「不是說我害你斷了一條腿?」


「既然都被扣了帽子,不坐實它,太虧,所以這另一條我就收下了。」


此言一出,烏泱泱的人群炸開了鍋,驚惶聲四起。


畢竟先前落井下石的人可不少。


在無數害怕恐懼的聲音中,我心中沸騰起莫名瘋狂的興奮,忽然就懂了欺辱的快感。


怪不得他們都喜歡把人踐踏在腳底下。


我又看向那個老匹夫:「大長老。」


大長老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看向江晗煜。


可惜江晗煜從我墮魔起,就一直魂不守舍,不知在想什麼。


反正是顧不上他的。


我莞爾一笑,盯著雙腿已經開始顫抖的他:


「大長老,記得剛才你說我仗著實力強勁在宗門為非作歹,還想要我好看呢。」


「怎麼現在屁也不放一個?」


「喏,我這又廢了周吉一條腿,怎麼都不來給他討公道?難不成,你的公平正義、嫉惡如仇都是裝出來的?」


「還是說……」我刻意頓了頓,盯著額頭直冒冷汗的他,一字一句地清晰道:「你這麼激憤,其實是為了掩蓋你妒忌我的事實?」


大長老霎時臉憋得通紅,雙眼瞬間瞠目欲裂,饒是如此,他也不敢回嘴。


我輕佻地揚了揚手中的魔氣,隨意掃向他。


大長老悽厲的尖叫驟然撕裂寂靜的長空。他雙膝一跌,重重跪在地上,捂著隻剩血窟窿的右眼哀號。


「欺軟怕硬的臭蟲。」


我揚了揚手上的灰塵,掀眉看向噤若寒蟬的人群。


淺淺一笑,臉上沒有半分狠厲之色:


「其他人,別急,害過我的,我都記得很清楚,放心,一個也不會放過。」


語罷,我掃過所有人的臉,卻唯獨沒瞧見鈴音。


「芙霜。」


來不及我去想她人在何處,江晗煜的聲音兀自響起。


我斜睨過去,捻著不褪的笑意:「師尊又要罰我?」


江晗煜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白得透明,喉結滑動了兩下,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我還是頭一回看見這副模樣的他,覺得有些好笑。


「師尊怎麼這個表情?」


「我墮魔,師尊不應該高興麼?這樣師尊就有更好的理由親手清理門戶了。」


「正巧,我這又作惡了。師尊可以盡情除魔衛道,還予他人正義了。」


我每多說一個字,ţù₋江晗煜便又多蒼白一分。


我看著他,呵呵輕笑幾聲:


「師尊。」


「這怕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師尊了。」


在江晗煜的血色一點一點褪去中,我回想起往昔種種,不由得心生感慨:


「我這些天也想了很多過去的事。」


「雖然我從未想過讓你知曉,但我的喜歡也的確讓你難堪了。」


「你罵我的惡毒也好,施加於我的傷害也罷,以及,我對你心生的情意。」


「從此便都與你的恩情一筆勾銷了吧。」


我與江晗煜隔著難以逾越的高臺,彼此凝望。


「師尊,你看,現在我不喜歡你了,我的人生一切向好。」


6.


對明劍宗那幾個人,我說到做到。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誰也躲不了。


我憑著強悍的天生劍體吸納了天地的大量魔氣,從那些借我落難趁機推牆的人身上討回了欠我的。


除了不知道躲哪去了的鈴音。


江晗煜也似乎終於意識到了我的遭遇,竟也沒有阻攔,任我為所欲為。


離開前,我扯下腰間佩劍,遞給他。


這是拜入他門下時他送給我的,我一直好生養護著,這麼多年過去也不見絲毫損傷。


也算完璧歸趙了。


江晗煜望著這把劍,垂落在身側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見他遲遲不接過,我輕聲笑了笑,故意在他的逆鱗上碾壓:


「江晗煜,你不會舍不得我吧?」


江晗煜這人如老頑固一樣相當保守,視師徒間產生情愫為十惡不赦的禁忌。


我從容不迫地等著他動怒。


然而江晗煜沒有發怒。


他甚至也沒有否認我的話,隻緊抿著唇,怔怔望著這把劍。


我卻懶得再等了。


直接把東西隨手一扔,在江晗煜褪去血色的瞬間,轉身離開,毫不猶豫。


「希望以後彼此不要打擾。」


「老死不相往來。」


離開明劍宗後,我直奔魔界。


如今我已墮魔,又攪亂了一通明劍宗,發覺還是同樣囂張的魔界適合我。


很快我在實力為尊的魔界中打出了名聲,還招攬了一批自己的人,搶了屬於自己的魔宮。


不少魔修稱我一聲「霜魔大人」。


這期間我還交了群爽朗的姐妹,跟著她們一起流連南風館。


南風館裡的小倌們各有各的好看,清雋的書生款,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款,孤傲的高嶺之花款……


我深感以前的自己實在沒見識,以至於吊死在了一棵樹上。


不過幾天我就將江晗煜拋之腦後了。


但今夜,從來不做夢的我,忽然夢見了他。


夢境的開始是我與江晗煜初遇的集市。


隻是這夢是以江晗煜的視角展開,我看見了一個與現實截然不同的走向。


江晗煜曾告訴我救下我並收我為徒,是因為我天賦卓群,能堪大道。


而夢中的他是不經意晃眼看見,我眼中分明有濃烈的不甘心,對生存有遠超於常人的渴求,但為了爹娘,甘願成為砧板上的肉。


他因而心生憐憫。


江晗煜說過,他感情淡漠,於親於友皆是如此,一生唯有堅守己身心法,為宗門立命。


但夢中的他會獨自一人在後山上悄悄逗兔子,會靜靜撿起一隻掉在地上無人問津的竹螞蚱,會豔羨又克制地望著與家人嬉鬧的孩童。


……


而最荒謬的是。


夢中的江晗煜喜歡我。


並且極端冷靜自持地將愛意藏在最深處。


在我記憶裡,鈴音來前,我與江晗煜的師徒相處,彼此間大多是我單方面絮絮叨叨地說。


我暗自心悅,想努力裝成恭敬師長的弟子,但每每與師尊相處總是忍不住眉眼飛揚,言笑晏晏。


而江晗煜隻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師尊,寡言少語又心照不宣地照顧著我。


但這個以江晗煜視角展開的夢,道出了另一個人數百年孤寂的思慕。


起初他隻是平靜地看著。


可而後,在沉默的注視中,逐漸喜歡上了我。


我身為夢境的旁觀者,很難講清他究竟是在哪一瞬間被敲動了蒼老靜默的梵鍾。


許是我別出心裁為他做了一串糖葫蘆。


或是上元節那日我在神劍山上為他放了一盞天燈。


……


不得而知。


這都是一些極小的事,連我自己都轉頭就忘了。


江晗煜卻緘默不言地盡收在眼底。


明明已經勘破俗世法則,卻仍舊難以克制地心向往之。


他瞞著情愫,守在師尊的位置,過了許多年。


直到某天,一切出現變化。


他對我的態度忽然急轉而下。


而後他毫無徵兆地收鈴音為徒。


甚至,他明明知曉鈴音的把戲,卻放任她作妖,還冷冷地對我說:


「宋芙霜,你未免太過狠毒。」


他也明明知曉,大長老與其他弟子的構陷,但隻冷眼旁觀地縱容,在我面對千夫所指時,說一句「孽徒跪下」。


夢境的最後,我被逼墮魔,墜落高臺。


江晗煜終於被滔天的恐懼與無措席卷。


他傾盡全力地想要抓住我,卻最終隻能絕望道:


「芙霜!!!」

潛力新作

  • 女配隻想回家

    女配隻想回家

    "穿成 Po 文男二的第一任妻子,我現在有點慌。 新婚夜,男二正摟著女主在榻上翻雲覆雨不知天地為何物。 而我這個新娘,藏在床下,努力縮小存在感。 直到我碰到了床下的另一個人。 我和男主對視一眼。 我,沉默了。 他,也沉默了。 Po 文常規操作,堅持不了一晚上的男人都是陽痿,於是乎我和男主聽活春宮聽了一整晚。 第二天,男二下床,撿個東西的時候就看到我和男主一整個男默女淚的狀態。 三個人的沉默。 震耳欲聾。 我和男主自覺地爬出來,逃了出去。"

    仙不留行

    仙不留行

    "焰姝仙子將三萬鈞沸騰金水倒下永州城,隻為凝固座城池送給神尊做禮物。 我是從永州飛升的仙,不顧阻攔,強闖九重天金殿求救。 卻看見仙子在神尊懷中嚶嚶哭泣。 「難道愛你,也是錯嗎?」 神尊沉默許久,斂了怒氣,終究隻是說。 「下回,不許這樣了。」"

    我把老公還給白月光

    我把老公還給白月光

    "我的丈夫傅唯八十歲時與世長辭,壽終正寢。 整理遺物時,我發現他珍藏了一輩子的秘密。"

    阿槿姑娘

    阿槿姑娘

    過年時,我與母親千裡迢迢自揚州去了謝家。 京都人人笑言,我商賈出身,粗鄙無禮,配他謝家郎君實在高攀。 我沒有反駁。 直到宴席上,母親婉言提起我們的婚事,謝南序神情淡漠,嘲弄道:「聽聞商人重利,一萬兩還是入我謝家門,你選。」 所有人都篤定我會選後者。 卻不想,我緩緩開口:「一萬兩。」 一萬兩,都夠我回揚州招贅婿啦。

  • 哪來那麼多巧合

    哪來那麼多巧合

    被校霸逼到牆角,我給網戀對象發了條消息,結果校霸的手 機響了。我當時就想逃。可校霸拎小雞似的把我攔住了。他 笑著湊近我耳邊: 「剛剛是誰發消息說老公親親的?」

    擁抱分你一半

    擁抱分你一半

    "時隔多年再遇康沉,許幸拔腿就想跑。 當年她對康沉愛答不理,如今的康沉她高攀不起。 康沉不動聲色地彎腰:來,給你攀一下。"

    掙了村民一塊錢

    掙了村民一塊錢

    一大早,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聽見我爸喊我:「還睡呢,祖墳都快

    真香太子又為愛發瘋了

    真香太子又為愛發瘋了

    我顛沛流離三年,幸而被皇後撿了回去,做了替嫁公主。我 嫁過去,是做太子妃;我的使命,是維護兩國和平。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