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有了想法。
將簡歷還給負責招聘的小妹的時候,我裝作不經意說了句,「他看起來還不錯。」
聽者有心。
何偉光就這樣進了我們公司。
他依舊穿著普通的 T 恤和牛仔褲來上班,手腕上也戴著一根紅色的平安繩。
跟江雪那根一模一樣。
看到我的時候,他並沒有很意外,打了聲招呼,「白先生。」
我看了他一眼。
後來我們在茶水間相遇,除了我跟何偉光,還有熱衷給人介紹對象的彬姐。
「小光還沒女朋友吧?我給你介紹一個,挺有錢的哦。」
何偉光支支吾吾地想說不需要了。
可看到我進來,他態度就變了,突然笑著答應下來,「謝謝彬姐,我會見一見的。」
我突然就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果然,晚上吃飯的時候,江雪一邊玩手機,一邊吃得心不在焉。
猝不及防地,她把手機往桌面一砸,氣衝衝說,
「男人沒女人就不行嗎!一天天的上趕著去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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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茶水間何偉光和彬姐的對話。
沒有問她說的是誰,隻是接了句,
「男未婚女未嫁,到合適的年齡相親不是很正常嗎,你為什麼這麼生氣。」
江雪被噎了一下,往我碗裡夾了菜,然後硬生生轉了話題,「多吃點青菜,很新鮮的。」
晚上十點左後,江雪的手機有電話進來。
當時我們一起坐在客廳看電影,她的手機放在茶幾上。
電話一亮,我一眼就看到了何偉光三個字。
江雪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把電話掛斷,「大晚上給我打什麼電話,有病。」
說著卻同時伸手把手機拿起調了靜音,然後放回自己的口袋裡。
她依舊若無其事地陪我坐在沙發上看電影。
十幾分鍾後她突然站起來,「想起今天還有一個郵件沒處理,你先看,我去處理一下。」
我隻是平靜地點頭,「嗯。」
因為我們的書房做了特殊的隔音處理,所以江雪在裡面工作的時候從來不會關門。
她說過,「怕你叫我的時候我聽不到。」
但現在書房的門被關上。
幾分鍾後,門突然被猛力推開。
江雪握著手機,隱忍著怒氣地看著我,
「我跟你說過了我跟何偉光沒什麼,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我不明白,「我做什麼了?」
「你自己心裡清楚!」說完她徑直摔門離開了家。
5
我不清楚。
我什麼事都沒幹,憑什麼無緣無故承受這樣的怒氣。
於是跟在江雪身後出門,一路跟到了酒吧,就看到何偉光蹲在路邊。
他今天似乎跟往常不一樣,特意打扮過,不再是 T 恤牛仔褲,而是穿了一套黑色西裝,頭發也特意噴了發膠往後梳,人看起來精神多了。
看到江雪下車,他立刻站起來跑向她,二話不說將她抱進懷裡。
何偉光看起來很氣憤,「這麼晚我不該找你,但是那個女的侮辱我,她嫌我窮,還問我多少錢可以包養我。」
江雪皺眉,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慰他不要理會那些難聽的話。
兩人擁抱的畫面甜蜜又刺眼。
我看著這個場景,仿佛被人硬生生釘在原地,內心發冷。
我喊她,「江雪。」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我。
何偉光眼睛眯了一下,突然搶先開口解釋,
「你不要誤會,我跟小雪沒什麼。我隻是太氣憤了,那個女的就算有錢也不能這麼侮辱我!」
「她嘲笑我是窮鬼,還說看在我長得還可以的份上,讓我開個價,她包養我。」
江雪聽到這些話,眼神瞬間冷了下去。
她本來就很在意出身,剛開始我把她帶回去見我爸媽的時候,我媽在聽到她出身的時候,表情有點為難。
後來更是被她聽到了我媽說她的家庭條件不太好之類的話,所以她特別介意。
但其實當時她沒有把話聽全,我媽確實說了她的條件不太好,但後面更是誇她不容易,在那樣的家庭條件下還這麼刻苦努力。
否則怎麼會讓我娶她,後來還給了她那麼多的支持。
可是那些不好的話全部被她記住了,並且一直介意到現在。
所以現在江雪就覺得何偉光跟她才是一類人,而我被歸為了跟那個相親女人一類的人,
「這就是你給他介紹的相親對象?你們這些出身好的就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然後用錢侮辱人是嗎!」
我突然明白了今晚她為什麼生氣。
她氣何偉光去相親,也氣我給何偉光介紹了一個渣女,現在更加氣何偉光被人欺負。
可是,她搞錯了,根本就不是我給何偉光介紹的相親對象。
她不應該朝我發火。
胸口堵得厲害,我深呼吸了口氣,剛想解釋。
「不是他給我介紹的,是我自己想要認識對方,」何偉光又搶話。
「我知道公司因為你幫我打陳歌雅的事在說闲話,你老公也因為這件事情不高興,如果我有女朋友了,你就不會再因為這件事困擾了。」
江雪說,「公司的闲話你不用管,你也不用替他說話。」
「他給你介紹對象之前,沒有了解對方的品性,害你今晚被人侮辱,就是他的錯。」
江雪看向我,「阿澈,跟何偉光道歉。」
6
那冷硬的語氣,好像在對一個陌生人說話。
我想起剛入職的時候,有一個老員工將數據弄丟了。
但為了保住工作,他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他是職場老油條,把所有證據都準備好了,所有人都覺得是我的錯。
我百口莫辯,打電話告訴江雪這件事。
江雪跟我說別擔心,這件事她可以幫我。最後確實是她過來幫我解決了這件事。
我問江雪,「你有懷疑過我嗎?」
她搖頭,「我永遠不會懷疑你,隻要你說不是,我就相信你。」
現在的我再次聲明,「江雪,我說了不是我給他介紹的。」
何偉光又借機插話,「江雪,這件事跟他沒關……」
我忍無可忍,「你閉嘴!」
「夠了!」江雪卻吼我。
「阿澈,我對你太失望了。你以前從來不會說謊。」
我突然覺得很可笑。
我跟她本來應該好好的,現在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失望地搖頭,「江雪,我們回不去了是嗎?」
江雪察覺到我的情緒,突然有些慌了,「阿澈……」
她想朝我走來。
何偉光又說,「小雪,你跟他解釋清楚,我先走了。」
江雪聽到他的聲音又停了下來,「等等,我送你回去。」
接著轉頭跟我說,「你自己回去冷靜一下,我晚點再回去。」
我看著何偉光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車子緩緩啟動。
何偉光降下車窗,露出臉衝我笑。
7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我此時也很清楚,我跟江雪回不去了。
而腐爛變質的感情我也不會要。
但我也不會就此成全他們。
插足者和背叛者不配圓滿。
一個清晰的計劃在我腦海裡逐漸搭建完成。
我不會輸。
8
今天來上班的何偉光跟平時有很大的不一樣。
他收拾了自己,穿了件白襯衫,最顯眼的是手上戴的手表。
因為變化太大,同事們都好奇地圍過去問是不是好事將近了。
他笑了笑,「沒有,就是突然想改變一下自己。」
「你這手表我前天去商場的時候剛看到,要兩萬多,小光,你這改變代價可不小啊。」
何偉光下意識地舉了舉手臂,特意露出手表,
「不是我的錢,是別人送的。」
「噢~這個別人一定不是一般人,一般人可不會送這麼貴重的禮物。」
他們在茶水間闲聊,我在弄手磨咖啡,全部對話都進了我的耳朵裡。
見我沒有加入,何偉光刻意過來,手腕上的手表確實很亮眼。
「白先生,需要幫忙嗎?」
我冷眼,「不需要,謝謝。」
茶水間其他人已經陸陸續續離開,隻剩我跟他。
他又說,「昨晚江雪把我送回去的時候,正好我肚子餓了。我和她一起做飯的時候弄湿了衣服,我看她回去不方便,就留她在我家過夜了。」
「但是你放心,江雪睡的是客廳的沙發,我們沒有發生任何關系——」
「要搶嗎?」我說。
何偉光愣住,「什麼?」
「要搶江雪嗎?」我看著他重復說了一遍。
何偉光一時拿不準我什麼意思,靜靜地打量我,沒有接話。
我繼續說,「可是,你覺得江雪會跟我離婚嗎?」
「你的家庭一般,還有個欠了一屁股債的前妻糾纏,自身條件……」我激他,「何偉光,你有什麼信心能搶走她。」
何偉光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少看不起人了!你們不過是仗著會投胎,別以為自己就高人一等。江雪她不是那麼膚淺的人!」
「是嗎?那我等著。」
我看著他憤怒的眼神,端著咖啡離開。
……
我去找了彬姐,把江雪的手機號給她,讓她幫忙做一件事。
下午下班的時候,江雪捧著花,出現在公司大門口。
9
我跟何偉光前後腳走出公司大門。
何偉光跟江雪招手,「江雪——」
江雪隻是看了他一眼,捧著花,路過他,走向我。
她一臉愧疚,「對不起阿澈,昨天的事是我錯怪你了。」
我讓彬姐把是她給何偉光介紹相親的對象的事說了。
何偉光站在旁邊沒走,帶刺的目光一直看著我。
我換了神情,帶點無奈和委屈地說,
「我昨天說了很多次,可是你不相信我,你把我丟在路邊。」
「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你說過不論怎樣,你都相信我。」
我了解江雪。
她是個容易心軟也容易愧疚的人,尤其同情弱勢。
何偉光就是利用她這點一步步擠進我們中間。
他用,我也會用。
而且,我會用得更好。
看到這樣,再想起自己昨天冤枉了我,江雪更加愧疚。
她摟著我的胳膊,半哄半撒嬌地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我們等下一起去吃好吃的。」
何偉光瞪著我,眼裡的怒火熊熊燃燒。
我衝他笑,像那天他坐在車上衝我笑的時候一樣。
江雪的愧疚感讓她這幾天都乖乖待在家裡,偶爾會有幾個電話,她偷偷摸摸去陽臺接聽。
但接完以後她還是在家待著,沒有出門。
期間我沒有提過何偉光的事,江雪也不會主動提起。
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著急,時間沒到。
這幾天,何偉光在公司一直用憎怨的眼神看我,
「強求一個不愛你的人在身邊是沒有用的,這樣隻會讓她更痛苦,更討厭你。」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是讓你自己去搶嗎,沒本事怪誰?」
「你!」何偉光眼神狠戾,伸手指著我,「話別說得太早,你給我等著!」
第二天,何偉光就請了病假。
10
當天晚上九點多左右,江雪的手機不斷響起。
她掛了很多次,最後還是起身去陽臺接。
接完電話後她神色匆匆,「阿澈,公司臨時有點急事要加班,我先回去一趟。你不用等我,先睡吧。」
「好。」
我看著她腳步匆匆出門,轉頭繼續看我的《忠犬八公》。
大概二十分鍾後,我拿起手機,看到何偉光發了朋友圈,
——「你永遠都在。」
配圖是一張他在醫院打吊針的照片,還有另一隻手與他十指相扣,兩人的手上都戴著紅色的平安繩。
沒露臉,但我知道是誰。
公司剛來的小實習生在下面評論:
「小光要注意身體哦,(ps:你女朋友也太好了吧,大晚上陪著你輸液。)」
何偉光回復:「謝謝關心,但她不是我女朋友,是別人的老婆。」
小實習生:「哈哈,你也太幽默了。」
可惜,何偉光不是幽默,而是說的實話。
何偉光現在是打算明著來了,想要逼退我了。
我起身拿車鑰匙出門,開車去醫院。
站在輸液室門外,我看到江雪閉著眼靠在何偉光肩膀上休息。
我使勁搓了搓眼睛,讓它看起來又紅又腫。
裝作不經意看見江雪,然後吃驚地叫她,「江雪……你不是說在公司加班嗎?」
江雪看到我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慌張地推開何偉光站起來,連說話都結巴,
「阿澈,我、你怎麼,怎麼在這裡?」
我拎起準備好的胃藥,「我剛剛翻了備用藥箱,發現你的胃藥沒了,擔心你加班回來胃疼,所以趕緊出來給你買了。」
我看了看何偉光,又看向她,神情落寞,「我是不是不該來?」
「如果你胃疼了記得吃,我先走了。」
我把藥放在地上,轉身就走。
接著聽到了追上來的腳步聲,然後何偉光大喊,「江雪!」
可江雪還是追著我跑到了外面。
「阿澈。」江雪著急地拉住我。
我沒有質問她,隻是定定地看著她。
她的表情慌亂,既愧疚又迫切,
「阿澈,我跟何偉光,我們,我們什麼都沒發生,我不過是把他當朋友照顧。」
「他做了我四年助理,最後又為了我辭職,於情於理,我都該照顧他一下對不對?」
我眼神裡充滿落寞,「可是你第一次為了何偉光冤枉我,這一次,又騙我加班,但是卻是來陪何偉光打針,虧我還擔心你胃疼沒有藥吃,大半夜出來給你買。」
「你說他陪你 4 年,那我們在一起的 8 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