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這人便準備要走。
步子剛剛邁出,卻又收了回來,他回身看我,低聲道:「記得回去洗澡,別感冒了。」
「好。」
我輕輕應聲,想解釋,可是看他的樣子,似乎並不想聽。
許安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沒有出聲。
我現在這副樣子,也不適合在外面多待,而且,總覺著有些話微信上說更容易推心置腹一些。
遇見愛情時,我是蠢了一點,反應慢了一點,但也不是傻子。
我能感覺出來,許安多多少少對我是有好感的。
我裹緊了外套上樓,在心裡悄悄下定了決心——
晚上和許安發微信解釋時,再順勢表個白吧。
嗯,就這樣。
回去洗了個熱水澡,洗了頭,換了一身衣服。
吹幹了頭發後,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構思著消息要怎麼發。
我這人,其實向來嘴笨,也不擅長解釋,過去很多事都是抱有隨他去的想法,即便被誤解,我也總是懶得解釋一句。
正糾結著,寢室門忽然開了,室友朵朵和小佳回來了,見到我,朵朵有些驚訝,「你怎麼還在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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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那我應該在哪?」
小佳在一旁搶話道:「你男神和小白在後門的咖啡廳喝咖啡,你還真能坐得住啊。」
許安和小白……喝咖啡?
我怔住。
連忙翻出了許安的微信,質問的話打了又刪,我忽然發現,自己根本連質問的身份都沒有。
幾番猶豫後,我斟酌著發了一條消息:
你和小白在一起嗎?
許安的消息回得很快,隻有一個字:嗯。
沒了。
我死死盯著這個「嗯」字,心裡抓撓得難受。
不知道為什麼,我腦中忽然蹦出一個想法:
許安接近我……會不會其實是為了小白?
因為知道我是小白的舍友,所以才故意引起我的注意,而小白似乎每次都貫穿在我和許安的接觸之中。
我不去食堂,許安會找到小白,買兩份面讓她帶給我,我一份,小白一份。
而過去,有一個我們宿舍公認的事情,許安每次打菜都給我打得特別多,而給小白打得又出奇的少。
為此,舍友們過去每次都吐槽,說打菜小哥哥一定是暗戀我,然後看小白不順眼。
我這個人其實挺軸的,看上去溫溫吞吞的,實際上卻又犟得要命,有時候某個想法明明隻是偶然乍現,卻又忍不住去鑽牛角尖。
譬如,此刻。
明知道一切隻是我的臆想,可我就是不停地在腦海中搜刮著關於許安和小白接觸過的一切。
越想,那個想法便愈發地清晰。
終於,我忍不住把這個問題問出了口:「所以……你接近我,其實是為了小白,對嗎?」
對面沉默了很久。
就在我等得幾近崩潰時,許安的消息才發了過來:「那你呢?你不是也和林子末更近一步了嗎。」
看著這行字,不知道為什麼,解釋的話就此堵住,指尖停在了手機屏幕上,怎麼也按不下去。
這一次聊天,不歡而散。
我縮在被子裡,憤憤地扯過被子蒙住頭,暗暗感慨,原來我真的不適合談戀愛。
好不容易遇見了一個喜歡的人,結果卻是一波三折。
甜甜的戀愛,怕是要甜甜的女孩子才能擁有吧。
直到將自己捂得滿頭大汗,我才掀開被子透了一口氣。
然而,剛剛掀開被子沒多久,窗外忽然響起一道震耳的吼聲:
「江茵茵!」
我嚇得一哆嗦,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
這聲音好像是……林子末那貨。
室友朵朵和小佳一窩蜂地跑去了窗口,探頭望了一眼,然後朝我招手,「茵茵,快來!!」
我頭疼不已,不知道林子末這家伙又在搞什麼鬼。
趿著拖鞋走到窗邊,我朝窗外看了一眼,卻瞬間怔住。
回過神,頭更疼了些。
鮮花,蠟燭。
像小視頻裡無數次刷到過的那樣,鮮花蠟燭擺成一個巨大的心形,而林子末站在正中央,身上背著一把吉他,看樣子準備開始唱情歌了。
6
我揉了揉眉心。
我們宿舍在二樓,我的一舉一動,站在樓下的林子末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他仰著頭看我,偶像劇一般,雙手抵在臉上,高聲喊道:「江茵茵,下來!」
周遭一片起哄聲。
說真的,在這種時候,林子末的表白隻會讓我更加疲乏。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我明裡暗裡已經告訴過他很多次了,我對他沒有感覺。
可他就像是一個不知疲倦的鋼鐵勇士,越挫越勇。
眼見著樓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怕事情再鬧大,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穿著睡衣就跑了下去。
身後,朵朵和小佳也跟了過來。
果然,樓下已經圍了很多人,我推開人群走過去,而此時,林子末已經開始唱情歌了。
說實話,林子末其實各方面條件並不差,隻是平日裡穿著打扮和他的性子一般隨意,如果稍微打扮一下,也是帥哥一枚。
隻是,感情不就是如此,很多時候,喜不喜歡並不會因為外在條件去衡量的。
我承認,如果此刻站在蠟燭與玫瑰花瓣裡唱情歌的人是許安,我恐怕會心跳加速,緊張激動又害羞地跑過去說我願意。
可是,換了主人公,我真的沒辦法感動。
我快步走過去,壓低了聲音問他,「林子末,你做什麼?」
他中斷了情歌,然後朝我眨眨眼睛,「表白啊!」
我當然知道是表白。
可是,我隻是不明白,今天已經發生了那麼多事,林子末為什麼還要選在今天表白,而且,還要弄出這麼大的陣仗來。
林子末卻並未回答我這個問題,隻是看著我笑了笑,然後低頭撥弄起了吉他。
其實,林子末唱歌挺好聽的,彈吉他的樣子也很帥,我能夠聽見圍觀女生們的議論聲,都在誇他。
更有人直言,說林子末這樣的帥哥和我表白,簡直就是可惜了。
我正想拒絕林子末,讓他趁著事情還未鬧大先離開,目光一轉,視線裡卻忽然看見了兩個人。
站在人群前方的許安,以及……站在他身邊的小白。
許安也在看我。
我們的視線隔空交匯,然後,他輕飄飄地移開了目光。
我瞬間覺著胸口有些泛悶,心底酸溜溜的。
而此刻,面前的林子末唱完了情歌,從他兄弟手裡拿過一捧鮮花,遞到了我面前。
「江茵茵,我們在一起吧。」
周遭,起哄聲頓起。
尤其是他的那些朋友,將「在一起」三個字喊得震天響。
我眉心一皺再皺,卻又不忍心當眾拒絕讓他難堪,隻能壓低了嗓音,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道:
「別鬧了,你知道我不會同意了,一會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
林子末卻不肯走,執拗地看著我。他也輕輕開口,周圍人聲嘈雜,沒有人能聽清我們之間刻意壓低了的對話。
「江茵茵,被拒絕也好,被全校笑話也好,我就是想轟轟烈烈地表白一次,我想讓所有人知道我喜歡你。我暗戀你很久了,但我發現,暗戀其實挺沒勁的,這一次,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
說著,他略微停頓了一下。
「我知道你喜歡許安,但是,你相信我,隻要你給我時間,你喜歡許安哪一點我都可以去改變,我會比他更愛你,會好好照顧你。」
我皺著眉,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個男生。
他真誠得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隔了幾秒,我輕聲開口,「林子末,其實,一個人如果喜歡你的話,是不需要你去改變的,更不需要你去變得像某個人。」
林子末愣了一下,卻又很快移開了目光,「我聽不懂。」
他捧著花的手沒有半點收回的意思,反而還揚了幾分。
沒辦法,這麼多人的圍觀下,我隻能皺著眉,輕聲道,「對不起。」
不論我和許安會不會在一起,我不會,也不能拉無辜的林子末做墊背。
因為我自己心裡清楚,我不會喜歡他的。
我這人有時候就是擰巴,尤其是在感情的事上,不然……也不會單身這麼多年了。
我的聲音很低,周圍人聽不清,林子末卻聽得一清二楚。
那雙神採奕奕的眼,終究還是黯淡了下去。
他勉強笑了笑,壓低了聲音道,「就算是拒絕我,起碼把花收下吧,這麼多人看著,我很丟臉的。」
我心一軟,聽了他的話,收下了鮮花。
我隻是想拒絕他而已,從來沒想過要讓他丟臉。
可是……
圍觀的同學們似乎弄錯了情況,她們聽不見我和林子末之間的對話,見我收了花,隻當我是同意了表白,瞬間歡呼了起來。
場面瞬間變得不可控了起來。
我捧著花,扔也不是,收也不是。而另一邊,我轉頭去看時,許安已經離開了。
而且,小白也不見了。
這倆人成雙成對地出現,又一同結伴離開。
我忽然有點沮喪,我和許安……恐怕是真的完蛋了。
這段甜甜的戀愛,還沒開始,就被林子末這貨給扼殺在了搖籃裡。
果然。
從這晚開始,我和許安再沒聊過一次天。
我幾次猶豫,最後卻都忍住了,畢竟當著他的面收了鮮花,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
最主要的是,我甚至連一個解釋的身份都沒有,一想起那天他和小白出雙入對的模樣,我就覺著心裡扎了一根刺。
倒是小白,最近幾天一直在想方設法找我談心,告訴我她和許安絕對清清白白,什麼事都沒有。
並且說那天許安找她去咖啡廳,也隻是為了詢問我的事情。
可我卻並不太相信。
或者說,我覺著相信了也沒用,我可以相信他和小白清清白白,那他能相信我和林子末沒什麼嗎?
看他的反應,似乎是不會的。
忍了兩天,我終於忍不住,在周六晚上買了一堆啤酒扛進了寢室,不由分說地拽著她們幾人喝了個痛快。
喝到最後,我抱著小白失聲痛哭。
「小白,你說許安到底喜不喜歡我啊?」
小白揉揉眉心,「喜歡,你相信我,他真的喜歡你。」
我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了她一眼,「我不信……」
小白無奈。
她一把將我從懷裡扯開,眉心蹙的老高,字字珠璣,一點情面都不留,
「你還能再艮一點嗎?這個不信那個也不敢的。你們倆真是一對,屁大點誤會就能鬧成這樣,我在中間傳話,說什麼你們都不聽。」
說著,小白深吸一口氣,「兩個人都這麼擰巴,你們趕快原地在一起吧,別禍害別人了!」
我被她這長長的一段給說蒙了,怔怔地看了她半晌,然後含著淚打了個酒嗝。
小白再受不了,一把拽起我,快步衝出了寢室。
我喝了酒,走路晃晃悠悠地,一路跟著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男生宿舍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