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今天上午幫你拎包的那個同事,你們關系很好?」
我說:「你說傅彥嗎?我跟他剛入職的時候就認識了,一起做的入職培訓。」
鍾夏平靜地目視前方,下颌線繃緊,不知在想什麼。
我小心觀察他的神色,問:「那個……你喜歡那種類型嗎?」
鍾夏皺眉:「你說哪種?」
我說:「就那個同事那種。」
鍾夏不可思議地看向我:「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
看見他的表情,我放下心來:「嗯嗯,那就好,嘿嘿。」
車往前開去,鍾夏忽然似有所覺,揚了揚眉:「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喜歡我這種類型的?」
我差點把水噴出來。
鍾夏大概是從我的反應中印證了自己的想法,不知在想什麼,展顏一笑,雨過天晴。
好奇怪啊,男人。
真是不懂男人每天都在想些什麼!
說話間,我的手機響了。
leader 打過來的。
「西西,忘記跟你說了,客戶喜歡打羽毛球,下周咱們一起打混雙。你聯系一下隔壁組的傅彥唄,我記得他擅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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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行,我問問他有沒有空。」
掛斷電話後,我就準備打給傅彥。
但被鍾夏按住了手。
前方正是紅燈,車輛緩緩停下。
鍾夏偏過頭,眼眸盛了細碎的路燈光,透出琥珀色的質地。
「我也會打羽毛球,而且,打得還不錯。」
我一愣:「你說什麼?」
男人聲線低沉:「我想陪你打球,可以嗎?」
17
一周後。
我陪著 leader 接待客戶,一路護送客戶進羽毛球場。
這次的客戶是國內一家制造業龍頭。
隻不過派來談生意的這位主兒,四十多歲,老油條一個,總愛開些亂七八糟的玩笑,還自以為很幽默。
剛進球場,這位陳學舟陳經理就開口了:「兩位美女怎麼沒穿羽毛球裙子呀,我看人家都穿短裙的喲。」
我 leader 笑笑沒說話,我就也沒吭聲。
做我們這行的,業務能力要能打,人情世故方面往往也要忍耐。
我大四實習時,進了一家業內前三的公司。
我本來可以轉正的,但就因為罵了一個想騷擾我 mentor 的甲方,然後轉正就泡湯了。
那天我的 mentor 哭著請我吃了一頓飯。
她說她覺得很對不起我,但她沒有辦法。
在這個男性佔主導地位的行業裡,女性想要生存下去,隻能忍耐,然後盡力走到高處,佔據更多的話語權。
但在那遙遙無期的目標之前,我們能做的似乎隻有忍耐,區別隻是多少的問題。
那位 mentor 後來辭職了,帶著我跳槽到了現在的公司,成了我的親親好 leader。
在這家公司裡,我收斂了性格,隻要不是太過分的甲方,我都打個哈哈就過去了。
此刻,也是一樣。
見我和 leader 都沉默著,陳學舟眼珠一轉,又繼續說:
「你們兩位都是大長腿美女啊,身材這麼好,不秀一下多可惜。
「剛才來的路上,我看見有個運動商店,現在去買兩條裙子唄,我給報銷。」
我不冷不熱道:「不用了,我們喜歡穿褲子。」
陳學舟說:「怎麼能喜歡穿褲子呢,小女孩就該穿裙子嘛,年輕、漂亮、風情萬種!」
我閉上眼睛翻了個白眼,終於忍不住了,回嘴:「裙子最開始就是設計給男性的,您要是那麼喜歡,我給您買一條吧。」
陳學舟皺眉,嘖了一聲:「你這個小姑娘……」
Leader 輕輕拉了我一把。
我深呼吸幾個來回,謙卑微笑:「不好意思啊陳總,我話太多了,不說了,陪您打球吧。」
陳學舟哼了一聲,到底沒再說什麼。
18
客觀來說,陳學舟的球技挺不錯的,基本上能做到想讓球往哪裡飛,就能讓球往哪裡飛。
所以,他的球接連往我臉上扣殺的時候。
大概率就是故意的。
我幾次被球擊中,又反復彎腰撿球。
Leader 坐不住了:「西西,我來替你吧。」
對面,陳學舟提高聲音,笑眯眯:「哎,別換人,我就喜歡和年輕小姑娘打球。」
我咬了咬牙,彎腰撿起球,想跟 leader 說一聲沒事的。
下一秒,羽毛球被人撿起。
鍾夏站在我面前,眼神有點兒心疼。
不ṭṻ⁾知道為什麼,這一刻我沒出息地想哭。
「寶寶……」
我努力裝作無事發生,歪頭笑起來:「你好準時啊。」
約定了下午兩點打球的,他提前了五分鍾到場,非常合乎社交禮儀。
鍾夏搖了搖頭:「我來晚了。」
他伸手,小心翼翼摸我的鼻梁和臉頰,語氣輕柔:「痛不痛?」
我搖搖頭:「沒事的,羽毛球而已,不痛。」
球場那邊,陳學舟不耐煩了:「你們在哪裡幹嘛呢?還打不打球了?繼續啊。」
Leader 上前一步:「我來打吧。」
陳學舟盯著我,似笑非笑,說:「我就要和她打。」
我吸了吸鼻子,握緊拍子:「行。」
下一秒,手腕被人握住。
鍾夏往前走兩步,站到了我身前,隨意地揮了一下拍。
「我想和你打,行不行?」
陳學舟忽然變了臉色:「你……」
鍾夏抬了抬下巴,神情是少見的冷漠倨傲。
他重復一遍:「我和你打,行,還是不行?」
19
可能是鍾夏的外形太過高大威猛了(不是),陳學舟居然一聲不吭地答應了。
我從沒見過鍾夏打球。
沒想到他面無表情的時候,氣場如此凌厲。
我羽毛球水平一般,但仍能一眼看出來,鍾夏的球技遠在陳學舟之上。
他反復連續扣殺,一會兒調遠一會兒調近,把陳學舟耍得團團轉。
有時看似尋常一擊,但球又準又狠地擊打在陳學舟的臉上、肚子上,光頭上。
陳學舟被戲弄得極其狼狽,滿場撿球,甚至還腳滑摔了一跤,好半天才爬起來。
我原本有些難過,此刻一掃而空。
隻想在觀眾席上跳起來大聲歡呼。
球場上,鍾夏緩緩收拍,扭頭看向我。
冰封冷淡的一張臉,綻出了一個笑容。
Leader 湊過來跟我竊竊私語:「這人誰啊?夠帥的啊。」
我說:「我合租室友。」
Leader 說:「你少來,他看你的眼神不清白。」
我哭笑不得:「真是室友,起碼目前還是。」
Leader 意味深長地捅了我一下,讓我看鍾夏的球褲:「抓緊點機會,別把幸福拱手讓人了。」
我一時不察,真就看了過去。
然後……
臉龐滾燙。
20
中場休息的時候,陳學舟以「那個我有點急事先走了」為理由跑路了。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鍾夏哼笑了一聲。
我狗腿地走上去,給他遞上運動飲料,還幫他捏肩捶背。
「寶,你辛苦了!」
手指放上去,啊,全是肌肉。
男人灼熱的體溫透過指尖傳到我大腦,讓我感覺整個人都是暈暈乎乎的。
一不留神,手指被人握住。
鍾夏似笑非笑。
我迷惑地跟他對視:「怎麼了?」
男人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說:「這話好像該我問你?」
我順著他的視線終點看下去。
發現,就在我走神的時候,我的手指已經很自發自覺地落在他腹肌了。
不愧是我的手指!
就是會找風水寶地!
我趁機又多摸了兩把,感覺年輕了十歲。
鍾夏的眼神暗下去,聲音帶點兒威脅:「陸西西小姐,請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裝無辜:「我在摸我的寶貝,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他慢條斯理地笑了。
「還有更好的寶貝,要摸嗎?」
我顫巍巍抽回了雙手。
唰地一下逃跑了。
不對勁,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鍾夏明明是單純懵懂愛臉紅的小白兔!
為什麼忽然像隻大灰狼?
他進化的速度會不會太快了一點!
21
羽毛球局結束後,我其實是有點忐忑的。
鍾夏為我出頭,狂虐老頭,鍾夏好。
Leader 想拿下項目,賠笑臉,leader 也好。
隻是球局這麼不歡而散,恐怕項目是黃了。
想到這ŧŭₓ裡,我有些垂頭喪氣。
鍾夏開著車,紅燈時,他緩緩停下,偏頭看我:「怎麼不開心?」
我把心理活動如實跟他說了一遍,又補充:
「這個黃經理是個大爛人,喜歡拿回扣,心眼還小。這次沒有招待好他,他回去肯定會給我們穿小鞋的,說不定會直接把項目卡掉。」
不跟他合作倒是沒什麼。
隻是我們努力了很久,想趁此機會跟黃學舟所在的 M 集團搭上關系。
但現在看來,也都白費了。
鍾夏沉默了片刻,說:「是我的錯。」
我連忙說:「當然不是!你是為了替我出氣才虐他的,你最好了,你沒有一丁點兒錯!」
他輕輕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
恰好綠燈亮起,他踩了一腳油門,車輛往前駛去。
聽見他說:「我闖的禍,我來收尾。西西,別擔心。」
22
其實我壓根不抱什麼希望的。
雖然鍾夏說他會收尾。
但我們都是天天加班的打工人,哪有能力隨隨便便解決一樁集團合作的麻煩事。
沒過幾天,leader 收到了 M 集團的合作邀約。
並且,合作方不是原先那個陳學舟,而是另一位職級更高的總經理。
Leader 大為驚訝,婉轉打聽了一下。
總經理也沒瞞我們,直截了當地說,最近集團太子爺在一線上班,了解了很多老總不知道的一手信息。
其中就包括了,陳學舟吃拿卡要的破事兒。
我感嘆了一下 M 集團的太子爺還挺實幹的。
Leader 長了個心眼,多問了一句,問太子爺是跟爸爸姓還是跟媽媽姓。
總經理哈哈一笑,戳破她的小心思,直接說,太子爺現在回總部了,不避諱名字了,姓鍾țũⁱ名夏,鍾夏是也。
午餐結束。
我和 leader 坐在原地。
像兩隻呆頭鵝。
Leader 看我:
「你不是說他是你的合租室友?
「堂堂 M 集團太子爺跟人合租?」
我弱弱道:「啊……我也是受害者。房東還告訴我,說他是個女孩子呢。」
噔!
靈光一閃。
我抓起手機準備找房東要個說法。
當初說好是女孩子為什麼給我塞一個大帥哥,雖然大帥哥很帥, 我很喜歡但他確實不是女生呀!
房東接了電話,慢悠悠答:「啊?你不知道嗎?我給你發微信了呀。我看看,哦, 給你發微信的時候在隧道裡,沒發出去, 哈哈, 你看這事, 哈哈。」
我:「?」
很好笑嗎?
房東沒再繼續哈哈了, 說:「鍾夏是我外甥,他在這兒買了房, 但才裝修完沒多久,房子得散散味道。剛好我這兒房子空著,就想讓他先過渡一下。」
我還想據理力爭, 房東陰惻惻道:「西西啊,我怎麼感覺,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呢?」
我:「嗯?啊?我有嗎?你誤會了!」
房東悠悠道:「我這個外甥, 從來懶得管別人闲事的, 有一天居然問我能不能在浴室安個浴缸, 費用他出。西西,你說稀奇不稀奇。」
我忽然想到了我向仙人掌許的願望。
那時候我天天加班,最大的願望就是有個浴缸, 在浴缸裡泡泡澡。
我以為是房東突發奇想改造的浴室。
原來是鍾夏聽到了我的願望。
我忽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隻好工作更加努力,爭取不辜負他的維護。
以及,給薩摩耶 CC 買狗糧買肉幹!
又及, 最好還能偶爾包養一下 CC 的主人!
23
鍾夏向我告白後的第三個月, 我天天跟著 leader 出差, 忙得腳不沾地。
原先你儂我儂,沒羞沒臊的幸福生活, 隻好告一段落。
鍾夏幾次約我吃飯,我都沒時間。
於是隻能在微信上多多補償他。
鍾夏:【什麼時候回家?】
我:【下周三。啊啊啊啊已累癱, 要摸摸寶寶的大胸肌才能好!!】
鍾夏:【……】
鍾夏:【回來給你摸。】
我:【不僅要摸還要親。】
鍾夏:【哦?】
鍾夏:【你別後悔。】
我:【不要啊!我現在就後悔了!!】
鍾夏:【晚了。】
……
鍾夏:【CC 想你了。】
我:【嗚嗚嗚嗚嗚嗚嗚寶寶!我的寶寶!媽媽馬上就回來,媽媽也想 CC!】
鍾夏:【……你以前隻喊我一個人寶寶的。】
我:【你也是我的寶寶,你是寶寶老婆, CC 是寶寶小狗。】
鍾夏:【我不是老婆。】
我:【你就是!!!】
鍾夏:【我不是。】
我:【那你是什麼?】
鍾夏:【你說呢?】
我:【我說呢?我說呢?我不知道呀~】
鍾夏:【等你喊疼的時候就知道了。】
我:【!!!】
……
鍾夏:【說好的周三回家呢?】
我:【哎呀我說的是這周三嗎?小寶~人家記錯時間了,其實是下周三啦。】
鍾夏:【那這個包包隻好送給我媽了。】
鍾夏:【/圖片/】
我:【啊啊啊你怎麼知道是我想要的那款!】
我:【出差暫停,工作暫停, 我來拿包包!】
鍾夏:【晚了。】
我:【寶貝寶貝, 浴缸水放好了嗎,有放我最喜歡的泡泡球嘛, 有洗好我的兔子尾巴嘛?】
鍾夏:【你……】
我:【我……】
我:【寶寶開門,我是媽咪!】
鑰匙插入門鎖, 家門咯吱一聲打開。
我大喊一聲:「Surprise!」
男人從沙發上起身,眸光炙熱。
我扔下包, 衝他奔跑過去。
一下就跳到了他身上。
他穩穩地接住我。
手臂堅實有力,呼吸滾燙。
我在他耳邊輕聲問:「寶寶,想不想我?」
男人的喉結上下滾了一下,聲音艱澀:「想。」
我又咬了一下:「有多想?」
男人哼笑一聲:「你會知道答案的。」
說著,他抱著我走進了浴室。
這一天, 窗外大雪飛揚,浴室裡溫暖如春。
玫瑰味道的泡泡一次次濺出來。
如雪如玉,最終消融一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