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下午接完睿睿放學後,便一直在咖啡廳碼字。
天暗下之後客人漸少,幾個服務員陪著睿睿玩著新買的遙控汽車。
我瘋狂敲擊著鍵盤,直到員工提醒,要打烊了。
我晃了晃神:「幫我打包一杯冰美式謝謝。」
新來的服務員小哥一臉好奇:「祁安姐今晚又要熬夜趕稿嗎?」
我打了個哈欠,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是啊,網文作者血液裡都流淌著冰美式。」
接過打包好的咖啡,幾個服務員收拾完畢後,拿著電影票,笑稱要去感受一下我的青春故事。
我不好意思笑笑,抱起睿睿的玩具,朝他招手:
「走了兒子,我們回家去找團團玩。」
團團是多年前我與陳槐序養的貓,一隻白色銀漸層。
我牽著睿睿的手推門而出,盛夏的風鉆進脖頸,路邊的槐花已至末期,隨風紛紛而下。
一瞬間,突然想到了那個名字。
一別經年,也不知他這些年過得如何?
我沿著馬路,吹著風一步步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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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驀然出現一個聲音:
「祁安。」
那聲音很熟悉,我一時恍惚,愣了愣。
又不禁笑自己,果然神情恍惚容易幻聽。
抬腳繼續走著,口袋裡的手機嗡嗡響了起來。
一個陌生的號碼,接聽後,對方遲遲沒有應聲。
我猶疑地問:「你好,您是?」
三五秒後,傳來的隻有呼呼的風聲,我狐疑剛要點掛斷時,那頭驀然傳來一聲低語:
「我是那個……攢夠一百萬就娶你的人……」
他聲音低沉沙啞,尾音裡,帶著微微的顫抖與哽咽。
我不由得心尖一震,手忍不住都抖了起來。
「陳槐序……」
想說什麼,又不知說什麼,最後隻顫聲問了句:
「有……有事嗎?」
電話那頭的他,沉默了幾秒,聲音低沉:
「要見一面嗎?」
我抱著手機,一時語塞之際,他輕聲說了句:
「祁安,我在月亮下面。」
彼時,我路癡得找不到路,他打電話問我在哪兒,我說在月亮下面。這個梗,他嘲笑了我好多年。
我不由得抬頭,一彎新月掛在夜空,灑著清冷的光。
陳槐序的聲音再次從聽筒傳出:
「回頭。」
我怔怔轉身,望見他站在一棵洋槐樹下,穿著簡單的黑色襯衫,月光灑在他身上,映著城市霓虹,勾勒著他線條分明的輪廓。
夏風徐徐吹來,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音,純白的花朵婀娜而下。
他站在樹下望著我,在燈火闌珊處,向我招了招手,喊了一聲我的名字。
我僵在那裡,兀然想到一個詞:一眼萬年。
他一步步走向我,每一步的靠近,心都在打著鼓點。
一步,兩步,三步……
他停在我面前,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頎長。
四目相對的瞬間,心臟仿佛驟停了幾秒。
我長了張嘴,不知如何開口。
他望著我,呼吸起伏,薄唇微抿。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我們同時出聲後,不由得尷尬地笑了笑。
9
他視線停在了我牽著睿睿的手上,神色不明。
就在我尷尬不知如何開口時,身邊的睿睿突然望著陳槐序喊了聲:
「幹爸!」
我一時更加尷尬了……
「睿睿,叫叔叔……」
陳槐序卻驀然低低笑了一聲,饒有興趣地勾起唇角,摸了摸睿睿的頭:
「小朋友,剛剛喊什麼?」
睿睿小朋友昂首挺胸正聲道:「叫幹爸,幹媽說,長得好看的男人都叫幹爸。」
我:「……」
我急忙捂住睿睿的嘴,不好意思解釋:「那個,小孩亂說的……」
「他是夏夏的兒子。」
陳槐序依舊勾著一抹神色不明的笑,輕聲道:
「還以為是你的。」
我扯起一絲笑,掩飾著尷尬,試探性地問:
「你?」
他眨了眨眼,神色微動,開口解釋道:Ƴż
「抱歉因為我,有人扒出了你的地址和電話。」
「哦,沒關系,也沒受什麼影響……」
「地址跟電話,我順手存了一下。」他又說。
「哦……」
我呆愣愣地站著,不知如何開口時,他蹲下身子一手抱起了睿睿:
「送你回家吧,一起走走。」
睿睿一時有點興奮:
「幹爸,你好高呀。」
我跟緊腳步,咬著牙提醒:「睿睿,叫叔叔……」
睿睿抱著陳槐序的脖子左搖右晃:
「叔叔,我幹媽是不是很漂亮啊?」
陳槐序目光掃過我,點了點頭,輕笑一聲:
「嗯,是很漂亮。」
我硬著頭皮跟在他們身側,睿睿是個小話癆,一路不停地說。
我默默在一旁不出聲地走著,夏風陣陣,我望著陳槐序的身影。
許多年未見,感覺像做夢一樣。
10
那年,我們如願考上了同一所城市的大學。
新生報到那天,他陪我去的。
舍友好奇問我:「男朋友啊?」
我不好意思回:「同學……」
畢竟,我們也沒有明確過彼此的身份關系。
因為這句「同學」,他生了一路悶氣。
我默默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陳槐序……」
他轉頭,逆著光向我伸出了手,臉上還掛著未消的情緒。
直到我乖乖把手放到他掌心,他嘴角方勾起一抹頗為滿意的笑。
他牽著我的手,將我圈在角落,低頭,對上他灼熱的目光。
「同學?嗯?」
「本……本來就是同學啊……」
我嘴硬小聲辯駁。
他身體又向前進一步,低頭貼在我耳邊,聲音低沉:
「祁安同學,你會和同學牽手?」
他一步步靠近我。
「祁安同學,牽了我的手就得對我負責。」
我臉微微熱,又不禁腹誹,明明是他牽的我……
他伸手環住我的腰,熾熱的呼吸灑在耳廓,聲音微啞:
「祁安同學,我是不是男朋友?」
我紅著臉,揪著他的衣角,顫聲回:
「是……」
他低低笑了一聲,抬手摸了摸我的頭發:「真乖。」
腰間一緊,被他帶進懷裡,他低頭,在我額頭輕輕一吻。
周圍三三兩兩都是路過的人,一時,又驚又羞。
「陳槐序,你,你……」
他勾著壞笑:「我怎麼了?」
我紅著臉:「周圍都是人……」
他忍俊不禁:「那下次我等沒人的時候再親。」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你就不能跟我說一聲再……我都沒有準備……」
雖然隻是額頭的輕輕一吻,但真的猝不及防……
他壞笑著貼近我的耳邊,低聲道:
「女朋友,請你準備一下,我下次想親嘴。」
我惱羞成怒:「陳槐序!!!」
他與我十指相扣,走在校園的林蔭小路上,他臉上是得逞的笑,我臉上是害羞的紅。
十八九歲的年紀,真的認為,牽過手就會是一輩子。
我與他的學校並不算近,往往都是他打車過來找我。
我有些過意不去,有一次沒有告訴他,地鐵倒公交,一個半小時才到了他們學校。
本想給他一個驚喜,卻路癡得在他學校迷了路。
無奈地撥通了他的電話,他問我在哪裡,我抬頭看見了頭上的一輪明月,傻乎乎地說:
「我在月亮下。」
他聽完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周圍有什麼標志?」
我:「我在一棵樹下。」
我有點心虛:「陳槐序,你能找到我嗎?」
電話那頭的他呼吸起伏,帶著笑意:「你在月亮下別亂跑,等我。」
我站在樹下,握著手機,聽著他邊走邊說:
「祁安同學,你這麼路癡,真怕你以後走丟了找不回來。」
「幹嘛來我學校?想我了?」
「才沒有……」
「吃飯了嗎?餓不餓?」
「沒吃,不是很餓……」
那天的風好溫柔,月色也美得浪漫。
晚風撫過,樹葉發出沙沙聲,我站在樹下,手機聽筒響起他的聲音:
「回頭。」
我驀然回首,他穿著白襯衫,笑得眉眼微彎。
快步跑過來,將我緊緊擁入懷中。
我抱著他勁瘦的腰身,抬眸對上他滿目的愛意,心間猛然一顫。
他抬手扶住了我的後頸,低頭吻上了我的唇。
一瞬間,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仿佛時間停在了此刻。
直到傳來路人的口哨聲,我氣喘籲籲地紅著臉瞪他:
「陳槐序,你,你又這樣……」
他佯裝委屈:「我冤枉,上次跟你提前報備過的啊。」
他牽著別別扭扭的我,一起去他們食堂吃飯。
有個窗口的咖喱雞很好吃,我們兩人吃到撐得不行。
最後,他堅持打車送我回學校,我不肯,來回打車費要不少錢,他卻滿臉無所謂。
並叮囑我,以後他去找我,一個人擠地鐵太累,我又路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