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予臨低頭挖了塊酸奶,遞到她嘴邊。
“應該是,這張專輯應該會做得更久一些。”
“更久嗎?那豈不是可以跟《蟄伏》首映的日子碰上?”
這話說的沒錯,兩件大事真的就碰上了。
那會兒剛好是半年之後。
新專的DEMO江筱然已經聽過了,的確比上一張更好,而且唱功也提升了很多,已經能夠穩定地唱A4以及更高的音區。
除了電音元素外,這張專輯開始變得更加porary R&B化,整個風格得到了一個質的提升,更加精巧、柔和、氛圍化。
節奏明快、氛圍同意、結構精巧、格調上乘,音樂質感潮流、朦朧、色彩斑斓且清新,這種格調的作品,可以說是非常少見了。
第二張專輯一經發售,便以一種更猛烈的形勢席卷了樂壇。
電子專輯周銷量破百萬,在各大榜單上一往無前,打破了所有他自己創下的記錄。
《蟄伏》正式開播那天,迎來了第二個好消息。
飛哥興奮道:“又提名了!最佳專輯獎!!這次肯定可以拿到吧?!!”
江筱然問飛哥:“怎麼這麼確定?”
飛哥:“就是這麼確定,這張專輯確實做得好,拿獎是理所應當的。”
飛哥很少有這麼自信的時候,一般這麼自信,就證明確實做得好。
飛哥道:“這張專輯在國內成績還行,壓了上一張,但是在國外成績太好了,尤其是美國,榜單前三沒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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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研究了一下,那邊的評委確實喜歡這種高級一點的曲風。”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這句話,是《蟄伏》開頭的臺詞。
《蟄伏》是諜戰劇,環環相扣步步緊逼,寫的時候江筱然的腦細胞都要死光了。
就連在飯桌上,大家表面上拍拍手歃血為盟,人後刀子直往人脊梁骨裡扎,半分不留情面。
去電影院看的時候,江筱然還在跟顧予臨開玩笑說:“我覺得寫這個比做數學還費腦子。”
當年寫完一張數學卷子後,身體就像被掏空了一樣,因為十分疲憊,所以沾枕頭就能睡著。江筱然一般都當睡前催眠。
首映一天,票房破1.5億。
飛哥驚嘆:“我日,不得了了,首日這麼高!”
當然……
那時候年輕演員演諜戰劇的先河還沒開,誰敢嘗試了,並且拍的還不錯,就能率先把這塊香饽饽叼走。
於是江筱然帶著顧予臨把這塊香饽饽叼走了……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饒是飛哥這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此刻還是難以壓抑心中的澎湃之情,“五年了!!今年肯定是爆發年了!!”
這話一出,江筱然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從他跟DYM籤約開始,居然已經過去五年了。
這五年了,沒有什麼突如其來的爆紅,他始終一步一個腳印,踏實地走好腳下的每一步。
沒有抱著什麼一夜爆紅的幻象,就像站在樓梯上,一格一格地踏上臺階。
他們都明白,臺階的盡頭,一定光明而繁盛。
顧予臨出發去回聲獎頒獎典禮的那天,天氣尤其地好。
那種天氣總是讓江筱然想起,從高考考場出來的那一刻,突如其來的耀眼明光。
他走出房門的那一刻,有種寶劍回鞘的穩重。
當天的頒獎典禮是全英文直播,江筱然底子不錯,大部分都能聽懂。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就好像盡人事聽天命一樣,自己努力的部分已經做得夠多,那麼一定會有結果返程。
但她沒想到,在鏡頭切到顧予臨起身的時候,她會剎那間紅了眼眶。
在金發碧眼的異域面孔中,獨屬於東方的面孔是一抹最鮮明的區分。
沒有為了融入場合而刻意打扮,如同在國內的每一次頒獎典禮,他就連服裝都帶著濃厚的華人氣息。
主持人念出他的英文名,大家報以祝賀而禮貌的掌聲,而顧予臨彎了彎腰,就朝舞臺走去。
那是他在少年時期,曾無數次渴望過的舞臺。
它那麼大,又那麼遙遠。
可它又太小太擠了,逼仄到這麼多年間,也隻有一位華人登上而已。
在流暢的英文報幕中,在恭賀的英文對話中,他手捧獎杯,開口了。
“大家好,我是顧予臨。”
她就猜到了,他會說中文。
江筱然揚起一個足夠明了的笑容。
因為今日的他,將不再代表他自己。
“我十歲的時候有個夢想,我想有一首自己的歌,後來它實現了。”
“我十五歲的時候換了個夢想,我想出一張個人風格很強的專輯,後來它也實現了。”
“十七歲的時候,我有一個卑微又宏大的志向,我想讓世界都聽到我們中國人自己的音樂。也許並不需要很完美,但起碼證明,我們能夠做到。這個夢太空泛了,我隻說起過一次。”
“今天,此刻,這個夢實現了。”
“這個獎不屬於我,屬於每一個付出過的老師。幾百個人,我無法一一感激,隻能鞠躬回報。”
果真應了那話——
那些湧動的,匯聚的,哪怕是淺淺的暗流,隻要拼死融合向前衝撞,一定會帶來,讓所有人都無法小覷的光芒。
“我相信還有很多對音樂抱有本質熱愛的歌手,希望你們也能遇到志同道合之人,交換才思,為一個嶄新的時代添磚加瓦。”
“謝謝大家。”
他的靈魂曾在與音樂碰撞的過程中,無數次激蕩;也曾在所有靜謐如水的夜中,安寧地回響。
燃起來時是一團火焰,沉下去時是一泓清泉。
他的音樂如是,他的人生亦如是。
江筱然淚盈於睫,與有榮焉。
她愛過最熱烈的人,卻能和他過最平淡的人生。
後來的選手都說過些什麼?她已經不在意了。
顧予臨回來的時候,才敲過門,她就知道,是他回來了。
門剛一打開,她樹袋熊般一躍而起,穩穩把他抱住。
他差點沒能接住,然而身體先於他適應這個過程。
他託住她,笑問:“怎麼了?”
她埋在他肩上,說:“顧總,你今天好帥哦。”
他笑著拍拍她:“我哪天不帥?”
……
自那天起,江筱然深切地懷疑,在自己的人生中,是不是因為有些事太過於重大,重大到足夠遮掩所有微小的片段。
所以當自己回憶起來的時候,就好像分聲調一般地,那些突出的片段,格外清晰。
譬如,要她仔細回憶《蟄伏》的上映過程,以及在這個過程中,票房是怎麼瘋狂上漲的,她真的不大記得起來。
要真的回憶,也隻能回憶起趙嘉映給自己發的一長串感嘆號。
或者說,要她回想一下《蟄伏》是怎樣收官的,收官時創造了幾項紀錄……因為她早有預料,也記得不大明晰。
唯一記得清楚的,是華金獎的頒獎典禮。
那是她第一次參加含金量那樣高的頒獎典禮。
最佳男演員、最佳女演員、最佳女配角、最佳導演、最佳編劇……
這部電影火到什麼地步,口碑有多好,似乎從這幾項提名裡都能看出來。
《蟄伏》是囊括了提名最多的電影。
且不說能不能拿獎,就是提名上了,也是莫大的榮耀。
工作人員有心,特意安排她和顧予臨坐一起。
這個頒獎典禮過後,還有幾家媒體預約的採訪。
頒獎典禮在主持人的幾番打趣下終於開始。
最先開始公布的,居然是最佳編劇。
江筱然不大緊張。
獎項嘛,對她來說可有可無,有的話是最好,沒有的話也能平常心。
“獲得第五十三屆華金獎,最佳編劇的是——”
“是誰呢?”
江筱然沒注意到,此刻有個人,比她緊張多了。
這個獎項,代表了接下來,到底是planA還是planB。
顧予臨盯著臺中央的人。
“——江筱然,恭喜!”
江筱然顯然有些意外,朝鏡頭笑了笑,提起裙擺就上了臺。
一路上都感覺不太真實,她沒聽清有關自己的介紹詞,上了臺之後,感覺步伐還有點虛。
她清清嗓子,朝鏡頭微笑示意。
“靠《蟄伏》第一次提名華金獎,沒想到真的拿到了。寫了這麼多年東西,很慶幸,每一次提筆都能不忘記自己的初心,也很慶幸自己喜歡的每一部作品,最終在工作人員們的努力下呈現在大家面前。最後借用《蟄伏》裡的一句話吧——我們每個人都不是單獨的個體,我與你們同在。”
臺下掌聲熱烈。
從前輩手中接過獎杯,江筱然感覺手上驀地一沉,此刻所有的感覺才逐漸清晰起來。
她的心也隨著一沉。
這獎對她而言太重了。
她穿的鞋子高,走路都是一小步一小步的,加上舞臺又很大,導致當她走到舞臺邊沿的時候,已經開始公布最佳男主角了。
這次公布最佳男主的,是今年沒有作品上映的陳鹹。
“獲得第五十三屆華金獎,最佳男主角的是——”
江筱然起先本不緊張,這會兒倒是緊張得手心滲出汗,連步伐都不由得停止了,就站在舞臺邊看著大熒幕。
顧予臨看了一眼鏡頭,又垂下眼睑,像是在想什麼。
看得出來,竟然有點緊張。
但仔細一看,好像又在計劃什麼。
很奇怪,他平時對這些獎項,也沒有那麼在意。
陳鹹揭曉謎底:“——容誠!”
底下傳來大家一致的掌聲——實至名歸啊這是。
跟容誠合作過《覆國》,他的演技確實不錯,江筱然還有記憶。
正當容誠站起身要往外走的時候,陳鹹笑著繼續道:“我還沒說完,還有一位——顧予臨!”
底下傳來哗聲:
“……靠,今年雙黃啊!”
江筱然這才回過神來,被一種巨大的驚喜所包裹。
她略有些驚詫地看著從座位上站起身的青年。
——飛哥說的沒錯,今年果然是爆發年。
“容誠,憑借在《他是冰火》中出色而有張力的表演吸引了觀眾,他……”
大屏幕隨著解說詞放出精彩的演技片段。
江筱然聽不清,隻是滿心期待地等待著顧予臨的部分。
“顧予臨,在《覆國》中憑借剛正不阿的將軍趙程,入圍華金獎最佳男配角。在《蟄伏》中扮演有勇有謀,善良果敢的有志之士孟回。前期安靜沉穩,後期極富爆發力,角色層次很深,表演難度極大。”
國內的氣氛果然好,江筱然隨著大家一起尖叫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