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怡你過來。」我爸一臉嚴肅地叫我。
我心裡一驚。完了,事情敗露了。
心驚膽戰地走過去,看到江子清脖子上,破洞褲的膝蓋上的傷,我倒吸了一口氣。
「怎麼了,爸?」我規規矩矩地站在旁邊,絞著手指。
江子清玩遊戲的手終於停下來,抬頭看了我一眼,輕輕一笑,笑得我害怕。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敢玩遊戲。
「是這樣,小江可能會暫時在我們家住一陣,這一陣呢,你就給他補補高數,你數學不是挺好的嗎?」
啊?補課?我心裡舒了一口氣。
不對,高數?
「爸,我高數不太行。」我蒙了。
我爸看我一眼,站起來,把我拉到一邊,「你以前大學有一次高數不是滿分?別謙虛,爸爸這次能不能升職,就看這一回了。」
我能說當時是抄的嗎,抄到最後我想著不能跟別人一模一樣,就胡亂改了個選擇題,沒想到陰差陽錯得了 100 分,那個同學反而隻有 95 分。
「不是,爸,他住我們家幹嗎,他沒家嗎?」我真的頭疼,好不容易擺脫了,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噓,你小聲點。」我爸盯了我一眼,「他被老板趕出來了,這才跑到我們家的。你想啊,小江終究是他兒子。
我聽說他掛了很多科,你要是給他補起來,爸爸升職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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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怎麼覺得你升職無望。」我有氣無力。
「爸就當你說的是反話,從今天起你給他補課,你準備一下。」
等我爸走了,我把他拉到門內,「你跑來我家,想幹嗎?」
他輕輕擰了擰眉,「痛。」
我松了手,撩起他衣袖,看到他手臂上也有疤痕。
我震驚了。
「別看。」他將長袖放下來,笑了笑,「死不了。」
「你爸是因為什麼下手這麼重?」我開始有點同情他了。
「反正不是因為你。」他低頭看了我一眼,懶懶地走到我書桌旁坐下,又開始玩手機。
不是因為我?我覺得自己的罪惡又減輕了一分。
「不是因為我就好,你沒地方去嗎?為什麼來我家,要是你女朋友誤會了怎麼辦?」
他真的是膽子大。不是快要訂婚了,還這麼浪?
他停下來,抬頭看著我,「你趕我走?」
「我還能留你?我聽我爸說,那天我們的聊天被你女朋友看到了,你還敢來,她跑過來怎麼辦?」我跟他真實溝通困難。
他整個人倚在我的靠椅上,一臉毫不在意的樣子,「不怎麼辦。」
我……
他還真是比我還破罐子破摔。
「今晚講課嗎?」他突然輕聲問。
「我……我數學很差。」我坦白。
「我知道。」
我:?
「所以,你可以教點我別的。」他輕笑。
又刺激我?我可真氣,我明明在跟他談正事,怎麼就三句話都句句被他拿捏。不就是個弟弟嗎?
「教了你,就你這樣,能實踐?」我白了他一眼。
他突然抿著唇,笑得不可遏制。
被他笑得有點虛,我假裝拿起書,企圖將丟失的數學記憶找出來。
他卻手指伸到我的書上,直接將書按下去,直勾勾地盯著我,「試試?」
我心裡咯噔一下,臉立馬燒得緋紅,連忙一本正緊地又將書立起來,「今天的內容是自學。」
「哦。」他笑著看我一眼,並沒有繼續捉弄我,而是翻起我書桌上其他的書,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起來。
他坐在我旁邊,我玩手機,他看書,桌子上他的手機一直在振動,消息就沒停過。
「你消息不看嗎?」我指著他的手機。
他頭都懶得抬,懶懶道:「嫌吵?你幫我關了吧。」
「你……」我真無語,「你不怕我看到你手機裡的秘密?」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沒有秘密。」
說完有些興致缺缺地跑到我陽臺,抽煙。
我有強迫癥,隻好打開他手機,屏幕上未接電話,未讀消息上百條……
都是來自一個備注名為「瀟筱」的人。
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他的小女朋友,也就是那個未婚妻。
嘖,真無情。
我趕緊給他關了機。
「你和你小女朋友的訂婚,真的泡湯了?」我走過去把手機遞給他,煙味嗆得我有些不好受。
他看了我一眼,將夾煙的手挪到背後,我終於好受了一些。
「你希望泡湯?」他笑著反問我。
我被噎住。
「什麼叫我希望,我又不是那種棒打鴛鴦的人,當然是希望你們好的。聽我爸說你們強強聯合後,我爸說不定還能漲工資,你們分開對我有什麼好處?」我一口氣說完,表明我的態度。
他整張臉風輕雲淡,並沒有什麼表情,看了我一會兒,又挪開了目光望著窗外。
「你說實話,你跑來我這到底圖什麼?你難道不該回去哄哄你女朋友,該幹嗎幹嗎去?」我作為旁人都急死了。
他終於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嘆了一口氣,「圖個清靜。」
好家伙,我看他那未婚妻都急瘋了,家裡估計也是雞飛狗跳了,他倒好,跑到我這裡求清靜。
絕情的男人。
「你也不用怕,我就待幾天。」他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收回目光,「阿姨你這樣的,沒關燈我的確提不起興趣。」
「你有禮貌嗎?」我氣得就差直接沖上去把他扔下陽臺了。
他見我生氣了,反而笑起來,「都叫你阿姨了,還要怎樣才算有禮貌?」
我被他噎住。
一時間腦袋嗡嗡的,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駁。
等我想好如何回懟他,他已經從我房間出去了。氣死。
11
後來的幾天,我和他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他每天晚上來我房間,假模假樣地讓我給他補課一小時。
其實他都是自己在看我的那些漫畫書。
我不懂我爸的邏輯,他還指望靠巴結老板兒子晉升?
我看這江子清來了這幾天,根本沒人來找過他,我估計他已經是自身難保了。
「你打算在我家蹭吃蹭住到什麼時候?」我坐在旁邊,一邊打遊戲一邊問他。
他沒回過頭看我,「到我爸把我扔到國外去為止。」
「留學?」我問。
「算是……」他並不打算理我。
「留學好啊,鍍金回來又是高才生,你去哪個學校?」我就順口提了一嘴。
他停下來自嘲道:「看他給哪個學校砸錢了。」
這……這麼有錢?這是多少人想要去的機會,他如此不屑,果然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
我突然善心大發,就想勸勸他。
「其實你爸對你挺好的嘛,雖然打你,但還是為你前途著想舍得花錢。」
他愣了一下,嘴角輕笑,「畢竟他又沒在我身上花過時間,也隻有花錢了。」
說完他放下書,又去陽臺抽煙了。
他不是都 20 歲了嗎,怎麼還在叛逆期?
我趁著遊戲角色死的那 30 秒走到陽臺,盯著他,想了很多大道理,卻被他看到大腦短路,全忘了。
「你一個小孩子,怎麼那麼喜歡抽煙?」
他把夾煙的手挪到另一邊,垂下眼看我,「小不小……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再次噎住。那晚的場景在腦子裡一閃而過,我忽然覺得臉頰有點發燙。
我趕緊故意扯開話題,「抽煙不好,你怎麼不知好歹?」
他愣了一會兒,低聲問我:「關心我?」
「我……勸你你不聽就算了。」
他不說話了,頓了好久又道:「你和他們一樣……憑什麼我就得聽別人的建議生活?」
他語氣裡帶了情緒,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能感覺到他很不高興。
真叛逆啊……
「也不是非要全聽,你可以選擇性聽……」我組織了一下語言,「你沒必要這樣跟家裡做對吧?」
他在這裡待了幾天,家裡電話不接,女朋友電話也不接不回,好像有一種徹底要和家裡對著幹的感覺。
看著他離開的日子遙遙無期,我都有點急。
「那你覺得什麼是對的?」他笑著反問我,情緒已經平緩下來。
「凡事好商量,不接電話算什麼?」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我以為他還要反駁我,結果他就來了一句,「睡了。」
說完,他搖著手朝我揮了揮,隻留給我一個背影。
這麼拽?他如果是我弟,我早把他打死了。
「真沒禮貌。」我忍不住罵了一句。
他卻在門口停下了,沉默了好一會兒,轉身退回我跟前,低頭笑著問:「那怎樣才算有禮貌?」
「別人還在講話的時候,不能直接走掉,你媽沒有教過你嗎?」我往後退了半步。
他笑容僵住了,眼底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輕輕開口,「沒教過。」
是他撒謊吧,自己不願意聽話,還把自己媽媽拖下水。
「懶得跟你說。」我不準備跟他理論了,跟他講不通,沒什麼好談的。
他突然退了一步,抬頭,「她死了。」
說完沒有任何猶豫,走出了我的房間。
我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都被震住了。
他媽媽不在了?沒聽我爸說過啊……
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走了。
我好像做了一件錯事。
晚上我躺在床上,回憶他說「她死了」三個字的樣子,明明他說得那樣的輕松,可是為什麼我覺得他很悲傷。
想到我那句「你媽沒教過你嗎」,我就想給自己一下。
半夜愧疚到睡不著,我摸黑起來去了他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