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昨日同我說了什麼?”她坐在床榻邊, 玉足精致,沒有穿鞋襪,踩著鋪絨毛毯的雕花紋腳踏, “我昨日難受極了,也沒什麼印象。”
太子為她換下出過汗的裡衣,放在一旁,他讓莊懷菁抬手,為她穿上衣服,系好系帶。若非她昨日太過難受,太子不願鬧大動靜吵醒她,照他性子,這衣服早就換下了。
“她養在相府多年,你應當十分信她,孤偶然得知,不便多說,”他的手指拂過她的秀發,別到耳後,“最好留幾分心,孤懷疑她被人收買了。”
莊懷菁一怔,搖頭道:“她自幼長在相府,跟在我身邊很久,性子雖有一些莽撞,但在外人面前守口如瓶,不會出這種事。”
太子似乎料到她會這麼說,也不對加解釋,隻道:“你多注意些,不要被騙了。”
莊懷菁笑了笑,說道:“不會的。”
他的態度模稜兩可,莊懷菁雖不至於對歸築生疑,但心中也開始想是不是歸築出去時與別人相見,恰好被他的人發現了。
那他會不會查到昨天二皇子與歸築見過一面?她仔細看他表情,不覺有異,莊懷菁心想今日出去的事還是不必同他說,萬一被他發現什麼,又該難說。
她隻想去問個理由,二皇子禁足那麼久,怎麼知道莊丞相那件事是誰做的?
大理寺查到了魏公公,二皇子又為什麼覺著他們不可信?
太子半跪在地上,為她穿鞋襪,隨口問她:“你為孤做的那件中衣,做到哪一步?”
他不拘於小禮,做這些事也同尋常一樣,不覺有怪,莊懷菁臉卻是微微紅了紅,低聲道:“殿下以後若是要出去,便不必顧著我,讓外邊宮女進來伺候便行。”
“不打緊。”他的手握住她的腳,“魏公公的事已經過去,近來清闲許多。”
外邊還在刮風,但屋子裡很暖和,便是穿件裡衣也不覺得冷。莊懷菁頓了頓,二皇子要和她說的也是這事,她問了一句:“魏公公現在怎麼樣?”
他輕描淡寫:“感染風寒,咳嗽厲害,活不了。”
莊丞相入獄時也生過一場大病,中途甚至還下了雨。她的手微微攥著錦衾,心想當時他們應該有過協定,太子或許早就派了御醫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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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隻是站起來,擰幹熱帕子給她擦臉,上次她臉上全是男人的東西,他也是這樣幫她擦掉的。
她那張臉本就俏麗,沾染了情與色時,尤為惹人憐,直想當場在地上弄她,但她肯定不喜歡這樣。
他說:“魏公公狡辯得厲害,什麼都不願意承認,如果不是證據確鑿,恐怕還治不了他的罪。”
太子挽起她的腿彎,抱了起來,莊懷菁摟在他的脖頸,輕聲問:“那梁王舊部怎麼樣了?”
梁王對莊丞相有恩,他的那些部下大多都進了天牢,救是肯定救不回來,她也隻是問問 。除了皇帝,沒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赦免。
太子腳步頓了頓,同她道:“照律法來辦,你也不用太高看那些人,除了幾個是真有心的,其餘都隻是想跟魏公公享福做官,梁王不過是個噱頭。”
莊懷菁心中藏了許多想法,她沉默了會,不想多說,便轉了話問:“殿下書房的那盒子放了什麼,是新的?要不然怎麼如此鋒利?”
太子頷首,將她放在梳妝鏡臺前道:“前段日子新做的,裡面放了東西,怕被別人偷,便鎖上了。”
裡面放把小鑰匙,若有可能,這輩子都用不上。
莊懷菁生了些許好奇,心覺莫不是虎符之類?那皇帝當真是寵他,二皇子當初領虎符調兵,回來時便要上交。他倒好,府內已經有了一個。
太子見她神情便知她想得歪了,也沒多說,隻是提醒了一句:“外面天冷,少出去走,待在殿內暖和。”
莊懷菁點頭,他每次都這樣說,她也已經習慣了。
他的手在幫她弄頭發,輕道:“你昨天吐得厲害,今天想吃些什麼,孤幫你帶。”
琉璃銅鏡中映出兩人的身影,親昵相依,他們成婚不過大半月,卻又像恩愛多年的老夫妻。
“榛子糖不錯,”莊懷菁想了想,“再帶些水晶糕。”
……
太子早上出去的時候,四處都打了霜,莊懷菁吃了進貢的酸橘,壓住喉嚨中的惡心。她懷孕差不多兩個月,現在還沒顯懷,也沒人想過她腹中會有孩子。
冷風吹得人手冷,莊懷菁讓侍衛備車,說是想出去逛一逛,她好像是心血來潮,侍衛猶豫了一會兒,沒攔著,立即下去做了。
莊懷菁看向歸築說:“殿下日理萬機,這些雜事管得不嚴。”
不是太子不讓她出去,隻是她自己不想出去。
歸築話憋在心裡,不知該怎麼說,明明前段時間侍衛看得那麼緊,今天怎麼突然變了?
東宮的馬車很是奢華,太子在旁的方面要求不多,但很注重平常的小事。莊懷菁的手肘搭在馬車小幾上,撐著頭,心中想事。
她調了馬車的事太子以後肯定會知道,瞞不住,心血來潮出來一趟總比許久決定的好。希望二皇子做事能隱|秘一些,別讓太子的人發現。
莊懷菁想聽聽他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和太子成婚這麼多天,他待她一直很好,好到她都覺得有些過了,讓她覺得臉紅發燙,不安分的心髒為他跳動不停。
喜歡是什麼滋味她先前嘗過,但這一次好像比從前要濃很多,她的身子渴求他大手的撫|慰,心尖隻要想到就會顫抖。
他明明粗暴,卻又溫柔過頭。二皇子說太子與莊丞相中毒一事有關,她不太信,他如果真的要莊丞相的命,又何必派張御醫去相府?
歸築看著莊懷菁,猶豫開口道:“奴婢發誓沒騙您。”
太子寢殿有許多侍衛,從前連她出門都要查上一查,宮女更是很少提及外邊的事,有時候還讓她也少說些。
莊懷菁搖了搖頭,隻道:“我今日隻是出來吃點東西,沒別的事,不要想多。”
地上到處是湿的,街邊也沒幾個小商販,鋪子倒是開著,但來往的人急於往家中趕,也沒往裡邊走。
莊懷菁的言下之意歸築聽得懂,她猶豫回道:“奴婢明白。”
幫二皇子傳話,歸築心中也是有些慌亂的,莊懷菁已經嫁給太子,不管是什麼原因,同二皇子見面總歸是不好的,可她看見太子那眼神,也實在是怕了。
迎賓樓離東宮不遠,莊懷菁並沒有直接去,她先去名下的鋪子走了走,又拿了兩匹布。等到迎賓樓時,已經是末時。
莊懷菁對隨行的侍衛說:“我進去坐會兒,不用跟著。”
侍衛抱拳應了是。
歸築看了眼他們,扶著莊懷菁,抬腳邁進迎賓樓。
作者有話要說: 二皇子沒騙過莊懷菁,所以她有點信二皇子的話,但她又喜歡太子,又覺得不可以信,所以親自出來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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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莊懷菁進了迎賓樓, 歸築還未開口, 便有一個小二過來, 諂笑著將莊懷菁領至一間屋子後, 低聲道:“二皇子在裡頭。”
歸築要隨她進去, 莊懷菁讓她在外室等候。
她掀簾慢慢走進, 程常宣抬起頭,見她進來, 便開口道:“你來了。”
屋內掛著清雅的字畫, 紅木圓桌上擺熱茶, 紫檀木圓凳刻精致雲紋, 鋪帶絨的小毯。莊懷菁並未走近,站在一旁徑直開口問:“二皇子託我丫鬟帶的話,是什麼意思?”
程常宣看著她,隨後低下了頭。
“你既已嫁給太子, 我自不會毀你名聲。”他抬手倒杯茶,“但有些事, 我也不想你瞞在鼓裡, 坐吧。”
程常宣不會害她,他們認識已經許多年。
莊懷菁搖搖頭, 隻道:“您說便是。”
程常宣看她一眼, 她披件白絨鬥篷衣, 遮住窈窕的身形,翡翠耳墜精致,臉色緋紅, 比起從前的纖瘦,長了些肉,可見她在東宮,過得很好。
他們許久未見,禁足這些時日,他哪也不能去。她現在已經完婚,是過了祖宗眼,進了玉牒的皇嫂。
程常宣低了頭,道:“洗塵宴那日,宮中傳來敦親王的事,大理寺後來查清,隻說是魏公公設計陷害,而莊丞相收養前朝遺孤之事,沒傳出來,也沒幾個人知道,想來也被歸到了陷害之中。”
莊懷菁沉默不語,莊丞相收養梁王親女一事為真,莊月現在正準備議親,孫姨娘還在為她準備嫁妝。
程常宣看她不說話,突然明白了,他笑了笑。
“你知道的,對吧?”他喃喃說,“起初我也以為是敦親王入了魏公公陷阱,畢竟魏公公甚至還給父皇下了毒,算計狠毒,後來才發現或許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敦親王查到的應該是真的。”
二皇子比旁人要先知道莊月的事,他能想通這一層,莊懷菁不覺意外,但她沒接他的話,隻問:“您說太子與父親中的毒有關,是什麼意思?”
程常宣搖頭,指著一旁的扶手椅讓她坐下,道:“不急,聽我說。”
莊懷菁不願離他近很正常,她一直都是避著他,很少有例外,但站久了總會累。
莊懷菁抿了抿唇,慢慢扶著桌沿在旁邊坐下。她眸色微淡,有淡淡的疏遠,二皇子不曾虧待她,所以她也不會給他念頭。
“很多人都以為刺殺敦親王一事是我為你做的,”他又道,“確實像,因為我當時若是想得到,也會這麼做,但可惜這不是我做的。”
他許久以前便跟莊懷菁說過,莊懷菁知道不是他做的。
程常宣將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深呼口氣道:“可敦親王受刺一事是真的,總有一個人動了手,不是我,不是莊家,我想不到還會有誰做這件事。直到你嫁給了太子,我才隱隱有了想法,猜想會不會是他出的手。”
莊懷菁一驚,開口道:“你想說是太子做的?不可能。”
她先前也在想究竟是誰在幫莊家,絞盡腦汁也沒想個明白。絕不可能是太子,那時候的他已經給了她提示,要是做這件事,為什麼不直接跟她說?
“我當時也覺得不可能,這位太子殿下大公無私,出了名的剛正。”程常宣說,“我想不到他怎麼會為莊丞相對敦親王下手,敦親王甚至還是他的人。”
他這些話讓莊懷菁越想越奇怪,她冷靜下來,隻問道:“你的意思是指不僅父親的毒是他下的,連敦親王都是他動的手?他何必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害人是他,救人也是他?”
莊丞相中的毒是劇|毒,如果毒是他下的,他想要莊丞相的命,那又何必要再派人去刺殺敦親王?
敦親王掌握莊丞相窩藏前朝遺孤的證據,讓他回不了京也就代表太子在幫莊家,這未免太自相矛盾。
程常宣老實告訴她:“我不知道原因,但這些事,肯定是他的做的。你當初去奂寧的莊子,我派人跟著,後來被你的人發覺行蹤,他們便回來了,也就是那日,敦親王遇襲。”
莊懷菁眼皮一跳,心中這時才有了一些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