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口茶,柔白的手合上賬本,抬頭讓小廝帶一本回去,張管家微驚,忙道:“大小姐,這些鋪子內的事,怎麼可以讓外人看見?”
“張管家,”莊懷菁淡聲問,“你在說什麼?”
張管家忙跪下來道:“老奴失禮,大小姐恕罪。”
這間鋪子以後都是莊懷菁的,她想怎麼處置,便怎麼處置。
“你若是盡心盡力,不會有難為你的人,”莊懷菁扶著桌沿站起來,“往後最好多注意些。”
大街之上行人來來往往,商販走卒絡繹不絕,熱鬧非凡,莊懷菁往外看了一眼,道:“今日人多,我便不再久留,母親給了你機會,便是認同你不會再犯錯。”
她出鋪子門時,見外面這樣熱鬧,想起歸築有東西要買,心想反正都出來了,不如去茶樓喝口茶,順便看看這邊生意。
她記得前邊不遠處就有所茶樓,以前沒去過。
張管家聽她要來這裡,親自送她過去,忙套近乎,和她說道:“這間茶樓看著樸素簡單,裡邊卻還算雅致,幔帳分簾,閣樓分割,以梅蘭竹菊喻名,裡邊有雅間,小姐進梅房,剛好可以看到鋪子正門。”
看他這樣,便猜得到最近生意很好,莊懷菁點頭道謝。
這間雅間分兩屋,用珠簾幔帳隔開。一是小廳,中間擺紅木的圓桌,有四個圓凳,靠牆邊的案桌上擺有烹茶的用具,幹淨整潔,有一扇半支起的雕花窗牖,光亮照進屋內。
另間用珠簾幔帳隔開,掀簾進去,才能看見裡面擺兩對黃花梨木桌椅,不留灰塵,有張用於休息的床榻,被褥幹淨。
小廝在雅間外守著,莊懷菁在小廳坐下,歸築習慣性用帕子四處擦了擦,又進裡間摸了摸被褥,訝然道:“這兒倒是幹淨,看著也不比旁的茶樓差,怎麼從前都沒聽過。”
她是丫鬟,伺候得用心,又愛幹淨,出來時常常會這樣。
“約摸是外邊看著一般,便少有人進來,”莊懷菁纖手輕輕拿起茶壺,倒了杯茶,輕抿一口,“你說有想用的東西,給你一個時辰去買齊全,我有些累了,在這等你。”
她還不打算回相府,等歸築回來後,莊懷菁還要去趟琴鋪,她約了人,是個賣琴的老板,準備問些事。
Advertisement
太子所贈的那把琴很得她喜歡,她雖是有法子養琴,但還是想問問別人。
歸築行禮道:“多謝小姐,奴婢盡快回來。”
莊懷菁笑道:“不著急,今日出來得早,回去也沒事,我再這歇一會兒。”
歸築猶豫了會,便道:“那奴婢再去置辦幾件衣服,可能會費些時間。”
莊懷菁頷首道:“還有時間。”
歸築回來的時候發現屋子遭了耗子,咬壞許多東西,根本用不了。
旁的用品府上倒有,但胭脂水粉這些得自己置辦,女人天□□美,她又是莊懷菁身邊的丫鬟,這些都缺不了。
歸築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相府那麼多間屋子,偏偏就她遭了殃。
也不知道得罪了誰,竟然用這種法子。
歸築打開門,輕輕邁步出去,又掩上門往外走,她要買不少東西。
莊懷菁環顧一眼這間小廳,雖然不怎麼大,但盛在幹淨雅致,牆上還掛了幾幅字畫,雖不知出於那位之手,但此人頗有造詣。
莊懷菁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來,茶杯的茶水輕輕蕩漾,波紋淡淡,碰到杯壁。
她走了幾步,停在這些字畫面前,正準備湊近看幾眼時,外面守著的小廝突然敲了門,朝裡道:“大小姐,您約的琴師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營養液嘿哈
第57章
雅間內隻有莊懷菁一人, 歸築才出去不久。
紅木圓桌上未喝完的茶正在冒熱氣, 茶壺底下墊著竹木墊, 墊面刻展枝梅, 莊懷菁的手攥緊了帕子, 她朝外輕道:“進來吧。”
守門的相府小廝推開雅間的門, 請這位琴師進來。相府內都知道莊懷菁得了把好琴,正寶貝得厲害, 生怕磕著碰著, 時不時和旁邊丫鬟小廝說幾句。
她今天約了琴鋪老板, 想問他怎麼養琴好, 不過她是不是把人約到了這裡,小廝就不清楚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映入她的視線,他帶個普通面具,下巴光滑, 穿著一襲淺色的白布衫,幹淨整潔, 腰間沒佩玉。他抱一把琴, 手指修長,看著便像琴藝極好的。
京城人才濟濟, 瑤琴雅致, 附庸風雅之輩稍有些自命不凡, 如他這樣討生活的不少,都不太願意以面見人。
莊懷菁低垂著眸眼,輕咬著唇, 不敢看他,輕輕關上門。琴被輕輕放在一旁的案桌上,發出一聲微響,面具摘下來後,露出男人俊朗的面龐。
雅間內溢滿茶香,淡香宜人,沁人心脾。放茶具的案桌上還有幾包茶葉,標著名字,莊懷菁沒有看他,將旁邊的東西看了個遍。
他們這樣是不對的,莊懷菁手心發熱汗,心驟然縮成一團,緊張又害怕。小廝守在外邊,她的聲音隻要稍大點,便會傳出去。
那天馬車之後,他們便約了這個地方。
太子雖回京隻有幾年,但對京城各處都有了解。
莊懷菁絞著帕子,依舊不敢有太大的動靜,程啟玉把琴放下之後,低低叫了一聲莊小姐,隨後進了裡間。莊懷菁呼出熱氣,挪著步子,跟在他後面。
程啟玉坐在扶手椅上,他的身體挺|直,白衫幹淨,莊懷菁輕掀幔帳,走了進來。木制地板整潔,角落擺淨雅盆景,他雙眸靜靜望著她,招手讓她過去。
莊懷菁臉如蒸紅的蝦子,連身子都在發熱。她慢慢走到太子面前,兩隻皙白的手不知往哪放。
太子的大手徑直環住她的腰,莊懷菁站在他面前,手微顫,輕輕按住他肩膀。
程啟玉抬頭問:“想做什麼?”
莊懷菁指尖都像軟了一樣,她轉過頭,珍珠耳飾微動,耳畔燒紅,哪裡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殿下想做什麼,我便想做什麼。”
窗牖外人來人往,這裡算清淨,支起了窗戶也沒有太過吵鬧的聲音。瑤琴古樸,同樣是把不錯的。
莊懷菁說完那句話後,在太子面前站了許久,太子坐在椅子上,同剛才姿勢一樣。她上身的衣裳亂了,其他卻還算完好。
佳人雙眸含水,輕咬嘴唇,指尖顫|得粉白。她不虧是有著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身材窈窕,就算是現在這樣,也能當個畫中美人,輕嫵而媚柔。
上方掛的四個大字是平心靜氣,莊懷菁沒看進去,太子讓她低下頭。
現在已經入秋,天氣不如前段時間炎熱,涼風倒是舒適,從窗戶外吹進來。良久之後,程啟玉扶著莊懷菁慢慢從裡間出來,他已經給她理好衣服。
程啟玉扶她坐下,在她耳邊道:“莊小姐以後會是個好母親。”
熱氣撫她臉頰,莊懷菁臉越來越紅,好像熱得厲害,明明現在天氣正適宜。
她雙手攥緊胸前的衣襟,隻隨便應他一聲,也不知道說什麼,耳畔的酥紅隱藏在烏黑的長發下。
莊懷菁沒想到會有和太子如此親近的日子,即便是皇帝賜了婚,她腦子裡的第一想法也隻是抗拒。
她和太子遲早是要成親的,莊懷菁想,做些越距的事也無妨。連太子那般性子都不覺有異,她更用不著多想。
程啟玉轉身拿過面具,他的背脊寬厚,勁腰精瘦。他們其實也沒做什麼,但比起前兩天晚上不時出現的夢境,身子舒服了許多,卻又莫名多了種寂寞的虛空,痒得難受。
盡不了興。
她真的好想他那些時候的、的……莊懷菁咬唇,兩隻繡花鞋繡蘭草,合得緊緊。
他在案桌前端坐,把面具放在一旁,修長的手指輕撫琴,慢慢撥動琴弦,一曲平沙落雁娓娓動聽,莊懷菁抬頭看他俊俏的臉,心髒漏跳一拍,皙白的手又攥得更加緊了些。
她又不傻,怎麼可能信了他那句不會。
程啟玉隻彈了一半便慢慢按住琴弦,收回了骨節分明的大手,他抬手帶上面具,抱琴站起來。
他的身量很高,明明還是一個人,面具卻平白無故遮了他的嚴正,如同雅致君子。
但莊懷菁沒法忘記剛才的衝擊。
他走到她身後,彎腰低頭,在她耳邊道:“成婚之後,望你早日為皇家添子嗣。”
莊懷菁咳了一聲,頭微微避開,她的眼眶因方才的事紅了許多,低聲說道:“母親今日要去姨媽家,姨媽在父親下獄時偷偷幫我們遞過藥,她和軒兒打算去住一日。”
相府佔地很大,在臨近後門處有一大片竹林,莊懷菁以前喜歡那兒的環境,便讓人在裡面建了竹屋。
她好幾年未去,竹屋也有些荒廢,現在除了幾個下人過去打掃外,平常都不會有人過去。
深夜時竹葉摩挲聲有些可怕,莊夫人信神佛,府中下人跟著她,對這些鬼怪之事很是忌諱。
莊懷菁和莊丞相都覺著夏日清涼,便也沒砍,留到了現在。
程啟玉輕聲道:“聽聞莊小姐院內有間浴屋,裡邊有大池子,如若是那裡,莊小姐恐怕要歡喜得多。”
莊懷菁有些結巴了,這種閨閣中的事不可能傳出去,他是怎麼知道這種隱蔽的事?相府那麼大,他莫不是都摸清楚了?
“那便、在那吧。”
他隻在這裡待了半個時辰,出去之前和莊懷菁一同喝了一口茶,讓莊懷菁的衣服都沾了水。
小廝規規矩矩送他出去,也沒發現正在飲茶的莊懷菁有什麼怪異。她的手搭在紅木圓桌上,拿著杯子的手有點抖。
歸築回來時已經有些晚了,她急急忙忙跑回來,拿著帕子擦汗。小廝見她這麼晚回來,還多問了一句:“歸築姑娘,你去哪了?”
“本來是去買東西,”她頭上冒熱汗,“沒想到遇見小偷了,剛好有衙衛經過,抓了半天才把人送到官府,時間就耽誤了。”
歸築推門進去,見莊懷菁已經睡著了。她雙手搭在紅木圓桌上,頭枕著手臂,雙眸緊閉,紅唇瑩潤。
許是等得久,所以有些累了。若不是那些衙衛要她作證,可能還耽誤不了這麼長時間,歸築擦幹額頭上的汗,叫醒莊懷菁。
“小姐,我們該走了。”
莊懷菁緩緩睜開眼,雙眼含水般,眼眶有絲淡淡的紅,似乎剛睡著沒多久,她輕輕打了個哈欠,問道:“你這是去哪置辦衣服了?”
歸築嘆氣道:“奴婢什麼都沒買,這些日子走了霉運,做事都不順暢。小姐要去琴鋪問事情,奴婢便先趕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