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大學很快開學。
我去學校那天,一再叮囑顧昭不許管不該管的事,顧昭一一應下。
可離開了顧昭,我上課時還是一點都安不下心來。
一下課,我就匆忙趕回了家。
可到家時,眼前的一幕幾乎讓我要瘋了。
似乎是難逃的宿命,林若寧穿著臟兮兮的白襯衫黑裙子坐在椅子上。
顧昭彎著腰,細致地在給她擦臉塗藥。
兩個人貼得很近,近到我嫉妒的發狂。
聲音很大,桌子被劈開裂縫,兩個人都偏過頭看我。
顧昭手忙腳亂的放下藥,要來奪我手裡的菜刀:「怎麼了,阿漾,拿刀幹什麼?別傷到自己。」
盯著他的臉,我的眼神有些蒼涼:「哥,你為什麼不肯聽我的話呢?」
林若寧似乎是被我嚇到了,從椅子上跌了下去,往後退了兩步,驚恐地瞪著我。
顧昭擰著眉掙了掙,沒掙脫,便好脾氣地跟我解釋:「這個小姑娘被她的賭鬼爸爸在大街上毆打,還要扒她的衣服,我看她可憐,就把她帶回來了。」
「阿漾,你別嚇到她。」
「我嚇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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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移向林若寧,她眸底的恐懼幾乎都要溢出來了,嘴唇不住的哆嗦著,似乎是怕極了我。
這是我們這一世的第一次見面,她為什麼會這麼怕我?僅僅是因為我手裡提著的菜刀嗎?
腦海中的答案呼之欲出時,林若寧突然尖叫出聲:「顧昭哥哥,你離顧漾遠點,他是個變態你知道嗎?!」
「他根本不是單純的把你當哥哥!他喜歡你!喜歡自己的哥哥!他就是個變態加瘋子!」
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林若寧劇烈地喘息著,猩紅的雙眼死死地瞪著我。
顧昭愣在原地,半晌後很輕很輕地往後退了一步,不自在地呵斥林若寧:「別胡說八道。」
「我沒胡說!」林若寧扯著嗓子喊:「不信你問他!」
顧昭望向我。
風穿過窗戶掀起我的發,我安靜地迎上顧昭的視線,沒說話。
氣氛寂靜到詭異,林若寧站起身,期期艾艾地去扯顧昭的袖子:「顧昭哥哥,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你不要管他了,他就是個變態瘋子,你跟我走吧。」」
我上前,拽住林若寧的頭發把她往外拖。
林若寧護住頭,大哭著尖叫,求助的目光移向顧昭:「顧昭哥哥,你救救我,救救我,顧漾會殺了我的!他真的會殺了我的!」
顧昭上來攔我:「顧漾,你瘋了?你幹嘛?」
我充耳不聞,隻是死死地瞪著林若寧,眼睛酸澀的幾乎要落下淚來,我揚起菜刀,一字一頓地問她:「你也重生了,是嗎?」
林若寧身體顫抖如篩糠,她不敢抬頭看我,痛哭流涕地點頭又搖頭。
我嗤笑出聲,什麼女主,什麼天選之人,在死亡面前,還不是卑微如螻蟻。
我舉起刀,重重地揮下。
耳邊是林若寧驚恐的尖叫和顧昭失控的吶喊。
「啊啊啊——」
「顧漾,你給我住手!」
刀沒有砍到林若寧身上,我劃破了自己的手臂。
很深的一個口子,血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淌。
我甩開林若寧,濕漉漉的眼望向顧昭:「哥,我疼。」
林若寧癱在地上,身下蔓延開一灘濕意,她看著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怪物。
顧昭手忙腳亂地翻找處紗布,向我沖了過來。
他扯過我的手臂,一邊給我包扎,一邊恨鐵不成鋼地罵我:「不是答應我不準再傷害自己了嗎?阿漾,你才是不聽話的人。」
目光移向林若寧,顧昭歉意地沖她笑了笑:「抱歉啊,嚇到你了,若寧,你先離開吧。」
「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我弟弟隻是太愛我了。」
我陰惻惻地看了林若寧一眼,血淋淋的菜刀哐當一聲丟在地上。
響聲嚇得林若寧一激靈,她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慌不擇路地奪門而出。
她可真傻,以為說出這件事,顧昭就會討厭我,惡心我,視我為洪水猛獸。
可是我十六歲時,就已經向顧昭表明過心意。
不過她有一點說得沒錯,我的確是個瘋子。
於是那時,當顧昭驚慌失措地拒絕了我,並表示以後要和我分道揚鑣後,十六歲的我毫不猶豫地割開了自己手腕。
血淌了一地,我沖顧昭笑得很燦爛:「哥,你不要我了,那我去死好了。」
顧昭捧著我鮮血淋漓的手,琉璃般的眸仿佛要碎裂開,他抱住了我,聲音顫抖得厲害:「我沒有不要你,哥不會不要阿漾……」
人在驚慌失措間,總是會說出真心話。
那是顧昭第一次哭,眼淚一顆一顆地砸在我粘膩的手心裡,他哭著說,我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我信了。
自那以後,我和顧昭各退讓了一步。
我發誓不會再做冒犯他的事,不會再自殘,他也發誓這輩子都不會不要我。
我們就像緊緊纏繞在一起的兩根藤蔓,相依為命,誰也離不開誰。
所以上輩子,我至死也不相信。
顧昭會愛上別人。
7
我告訴了顧昭上一世發生的所有事。
顧昭垂眸給我上藥,長長的眼睫顫了顫,像是振翅欲飛的蝶,「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阿漾。」
我哽住,聲音有些啞:「我怕你不相信,覺得我是瘋子,更怕你知道了我殺了人,會不要我。」
我十一歲時就差點殺了人。
那天晚上顧昭撿垃圾時,被醉漢盯上了,被拖著就往巷子裡走。
我出來找顧昭,恰好碰上。
我沒有猶豫,提起路邊手臂粗的木棍沖了過去,往那人頭上砸去。
顧昭終於從嚇傻的狀態回過神來,他扯住了我的胳膊,啞著聲音開口:「可以了,可以了,阿漾。」
我抬頭望著顧昭,我說:「我想殺了他,哥。」
顧昭的手在抖,他溫熱的掌心哆哆嗦嗦環上我冰冷的手,他的聲音也在抖,「不能殺人,不能因為這個人毀掉你自己。」
他看了躺在血泊中的男人一眼,奪過我手中的木棒,用衣服拼命擦幹凈。
「以後不許傷害別人,也不再準說殺人,不然哥就不要你了!」顧昭色厲內荏地對我道,臉色蒼白得可怕。
殺人,傷人,對我來說都無所謂,我隻怕顧昭不要我。
於是我聽話地點頭,任憑顧昭跌跌撞撞地帶我離開。
那晚後顧昭提心吊膽了很久,害怕哪天警察就會來把我帶走,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替我頂罪的準備。
直到我們又一次再路邊見到了那個醉漢,他頭上滑稽地包著紗布,與我對視了一眼後,屁滾尿流地就跑了。
顧昭雖莫名其妙,但終於放下心來。
我牽著顧昭的手,慢條斯理地笑。
他不知道,那晚之後我找到了那個醉漢家裡,小刀放在他三歲兒子柔嫩的脖頸上,我輕聲道:「再欺負我哥,我殺你全家。」
我弱小,可為了顧昭,我可以不要命。
沒有人不害怕一個不要命的人。
顧昭沒有說話。
手臂上的傷口終於被包扎好,顧昭起身要走。
顧昭回頭望我,很久之後,他妥協地笑著沖我搖頭:「不生阿漾氣,也不會愛上林若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