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眼,發現丈夫站在床前跟朵嬌花似的,拘謹地埋頭摳著衣角。
「坐啊。」我拍了拍兩米寬的床。
過了好久,旁邊才有了凹陷。
雖然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但是今晚算我倆第一次同床共枕。
印象還是蠻深刻的。
因為他在發抖。
我說我追劇時,怎麼感覺床墊在震動,一轉身發現顧淮之縮在被褥裡,抖如篩糠。
「你怎麼了?」
我將手捂熱貼在他額頭上。
好燙。
顧淮之發燒了。
我跑到一樓拿藥箱,不小心吵醒了玳瑁和耶耶。
一貓一狗,跟著我跑上跑下。
男人紅著臉頰,滿臉細汗,看著我好一陣內疚:
「佔玉花,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就是個麻煩?
「應該把我丟掉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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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我幹什麼,我就不配……」
他燒得嗓子都是啞的,都這樣了,還在嘮叨。
我摳膠囊藥片的手一頓,蹙眉就是一聲河東獅怒吼:
「閉嘴,吃藥!都病成唐老鴨了,還在嘎嘎嘎。」
要不是我之前骨折,現在還他一個人情,不然我才懶得管這個矯情鬼。
12
昨晚沒睡好,今天在工位上困得睜不開眼。
經理把一沓文件撂在我桌上,推了推眼鏡:
「佔玉花,這次輪到你出差了。」
我一看地點。
天都塌了。
比寧古塔還冷的苦寒之地,讓我這麼怕冷的小女孩去?
我:「我可能會凍死的,經理。」
經理:「那你不去也可能會被餓死。」
開什麼玩笑,知道我老公誰嗎你,a 市首富之子,坐擁億萬家產。
但他也可能隨時了結自己的生命,然後一紙遺書捐了所有財產。
而我依然會是一個窮光蛋,被困在這個世界裡,舉目無親。
「好的,一定準時到達,請領導放心。」
最終,我假笑著,一臉諂媚樣,接下了任務。
13
顧淮之最近又喜歡上了彈吉他。
我在按門鎖指紋時,家裡有音樂聲。
他哼唱著,音調聽著十分熟悉。
好像是我的手機鈴聲。
之前非常喜歡的一首歌,沒想到他居然會。
其實有時我挺羨慕他能整天宅在家裡想幹什麼幹什麼,不用工作,也不用擔心飯碗不保的問題。
而我,隻能拖著疲憊的身子,爬到二樓收拾我的行李箱。
顧淮之見我回來了。
喊了我一聲後就閉嘴了。
拿著逗貓棒和玳瑁嬉鬧。
直到聽見我拉皮箱拉鏈的動靜才赤腳跑到臥室門前,疑聲質問:
「要幹什麼去?」
「去外地出差一兩個月。」
我沒心情搭理他,一想到那麼冷的地方,跟同事關系又不熟,連說話的人都沒有,我都想哭。
「那麼久。」
男人喃喃著:
「你一個人嗎?」
我搖頭:「還有腦殘領導。」
一陣沉默,我鎖了行李箱。
14
半夜,我又聽見顧淮之翻身悄悄開門的聲音。
盡管他的腳步放得很輕,但我因為出差失眠,所以還是聽見了。
他將一樓廚房的燈打開,手裡攥著幾顆藥片。
原來,顧淮之一直都在吃抗抑鬱的藥。
說實話,這個男人在我眼裡就像一個飛在半空的風箏,隻有一根纖細的銀絲拽著,不知道哪一陣風吹過,線就會毫無徵兆地斷掉。
顧淮之重新躺回被窩裡,我將冰涼的手塞進他懷中。
「冷死了,你給我暖暖吧。」
男人沒說話,回握了我的雙手。
直到窗外的星星都快要看不見時,他湊近在我耳邊小心翼翼地問:
「你出差,可以帶上我嗎?還有玳瑁,還有耶耶。」
他的聲音跟個蚊子一樣,哪是真想問我ƭūₘ啊。
可偏偏我就是聽見了。
「可以。」
男人震驚得瞳孔放大了一瞬,又伸手將被子的一角塞在我的肩頭。
「我們開車去吧,開那輛最大的越野車。」
哦?是停在他那個落了一層灰的車庫裡的那輛黑色酷炫吊炸天的悍馬越野車?
「那你車鑰匙還找得到嗎?」我有點擔心。
他想了半天,支支吾吾道:「應……應該吧。」
15
車的後備箱裡塞滿了各種寵物糧和行李箱,ƭü₉包括顧淮之的畫板和吉他。
一貓一狗坐在後排。
顧淮之在副駕扣好了安全帶。
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出遠門了。
我問他上一次出遠門是什麼時候。
他說,可能是五年前?也有可能是九年前?
不記得了。
難怪,人就跟鳥一樣,一直悶在籠子裡,怎麼會開心得了呢。
車子一路向北,十幾個小時的路程,到地方後薩摩耶也變成薩摩不耶了。
同事見我大包小包地從車裡拎東西下來。
翻了個白眼:「出個差這是把家底都搬來了吧。」
我樂呵地回他:「可不是嗎,我連倆孩子都抱來了呢。」
同事震驚地打開下巴,然後看見倆毛茸茸後,嘴閉上了。
「切——」
16
話說我穿到這個劇本裡,依然是在公司市場部幹品牌策劃,但跟原世界唯一的區別就是,領導同事變得更賤了。
來外地出差,又沒說不讓帶家屬。
公司統一租的公寓我沒住。
顧淮之另外又找了一個離辦公樓近點的小區,租了一室兩廳。
結果第二天開會,由於我左腳先踏入的門檻,禿頭副經理就跟著咳嗽了幾聲:
「某些啊,極個別女員工,我還是建議你不要搞特殊。不要覺得自己上班,是來享受的,是吧,天天畫得花枝招展,有什麼用,走捷徑隻會害了……」
我低著腦袋,打開手機看著自己的餘額,長長的很安心。
決定不忍了。
「啪——」
我直接掀桌而起,一個破劇本裡的小 NPC,還敢陰陽我?!
「某些極個別男禿頭員工,不要覺得自己年近半百就能倚老賣老,幹這大半輩子了還是個副的,還要和我們一樣被貶到這兒,真不知道哪有什麼老臉訓誡別人。
「算了,我不說了,再說就要告我虐待老人了。」
說完,禿頭地中海和旁邊的屌絲男同事大眼瞪小眼,會議室裡寂靜得可怕。
姐直接瀟灑轉身離去。
17
「你都不知道,當時那老禿子的臉比我鞋底還黑。」
圍在暖氣片旁,我跟顧淮之講今天在公司我火力全開的樣子,笑得前仰後翻。
男人認真地聽著,見我笑,他也跟著笑。
本來他眉眼就生得好看,雙眸一彎,望著我比魅魔還有吸引力。
「過來。」
我勾了勾手,他放下圍裙,屈膝擠在玳瑁的另一邊。
一個輕柔的吻落下。
我被他脖頸間的項鏈晃了眼。
那明明是一根很普通的銀鏈,中間卻掛著一枚戒指。
「這個項鏈還挺特別。」
顧淮之伸手取下,淡然開口:「嗯,這是我們的婚戒。」
我努力回憶和他的初次見面,好像一開場桌上就放著一張結婚證和兩枚婚戒。
後來,我隨手就把它們丟在抽屜裡了。
話說,系統當時還告訴我了另一個規則。
【如果你不再幹涉他的人生,那麼一年後,和他離婚就能回到原世界了。】
大半年過去,我都快忘了。
隻覺得和顧淮之在一起,我不用出水電費,還能住大別墅挺經濟實惠的。
我又問他:「那你掛脖子上幹嘛?」
「因為我怕丟了。」
這下給我整笑了:「就是掛脖子上才會丟吧。」
男人抬眸,我第一次見他的眼神裡有了期待:
「可是隻要每天看著它,我就能想起來,我是你的丈夫。」
好煽情啊,真受不了。
我扭過頭,才不要去看他。
可是心門卻在這一瞬怎麼也關不上了。
哇,這個狡猾的家伙。
18
北方有暖氣,盡管窗外大雪皑皑,屋裡還是暖和得直打哈欠。
我連著一個星期都在加班,好不容易迎來了雙休時刻。
雖然來出差跟同事發生了點小摩擦,但那都不是事。
這個產品策劃我還是主力,跟這邊的分公司交接工作任務,還得靠我。
老禿子再怎麼看我不爽也幹不掉我,敢開我,我就去告他。
好久沒看到雪了。
給大狗子和小貓咪一狗一貓套上厚圍巾後,我喊顧淮之出去堆雪人。
「你打過雪仗嗎?」
我揉著雪團,趁顧淮之鏟雪的空隙,精準襲擊。
他被冰得一個寒戰:
「好涼。
「我沒玩過。以前他們說玩雪會生病,不讓我玩,也從來沒人陪我玩。」
他們可能就是他父母吧。
見他心情有些失落,我又一個雪球丟過去:
「從來沒人?我這麼大個活人站你面前呢,快別磨嘰了,我第三個雪球已經準備好了。」
雪天腳底打滑,但我穿得厚扛摔。捂得鼻尖通紅,卻還是不願意太早回家。
零下的天氣,都沒幾個人願意出門的。
小區居民買菜回來路過時,還斜眼瞅了我們一會兒,自顧自嚷嚷:
「南方來的吧,這大雪天的有啥好玩的呢。真邪乎。」
嘿,看人還挺準。
19
顧淮之最近頭發又長點了,他要去理發。
我說我們這個小區門口就有個發廊。
「那你不陪我去嗎?」男人拿錯了圍巾卻不知道,依然一圈一圈地繞著。
「我這個文件還沒導完呢,哎,你系錯圍巾了。」
「不可以戴你的嗎?」顧淮之攥著那抹紅,沒有放手。
「……」
「可以。」
他出門後,我揉著酸痛的鼻梁,在客廳來了一套擴展運動,忽然瞥見了掉在門口的藥瓶。
白色的,很小的一個。
瓶身的標籤上,用黑色圓珠筆寫著【氟西汀】三個字。
顧淮之依然在吃藥。
我以為他和我來這裡就沒再帶藥了。
我將它撿起,放在玄關櫃上。
手機忽然傳來一聲提示音。
我打開一看,是顧淮之發來的照片和一句話。
點開,一個很災難的發型。
【如果我變醜了,你會不要我嗎?】
20
他回來時,眼眶紅紅的。
我一看,其實沒什麼,就是之前那股陰鬱人夫感變成了傻小伙。
也……也不是特別特別醜啊。
「不難看真的。」我摸著他涼冰冰的臉,實在有點對不住他。
我哪知道門口那個發廊那麼不靠譜。
「再說了,頭發是可再生的東西,沒了還能長呢,臉在江山在,怕啥。」
我不太會哄人,感覺再勸下去他就要哭出來了。
「顧淮之,我不會不要你的。」
看他太沉默,我回答了他在手機上提出的問題。
我不會不要他的。
隻要他別放棄自己。
「可頭發什麼時候才能長出來呢,好漫長,我能等到它嗎?」
男人望著窗外,聲音很低很低,像是隻說給自己聽。
一股膨脹的酸感猛然充斥著我的鼻腔。
我很氣憤,更想落淚。
明明我們之前還在一起笑著,可,以後的某天呢?
這晚,我們背對背,彼此沉默。
被窩很暖和,但焐不熱我的腳。
當我聽見身後的動靜時,還是將腳一橫,塞進了他的懷中。
「腳冷,你給我暖暖。」
男人被Ṱųₘ凍得一顫,最後改了軌跡,順著我所在的方向躺下。
「佔玉花,你的腳真涼。」
「嗯,我多怕冷的人啊。」
黑暗裡,我們看不見彼此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