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王爺心裡翻白眼,被這倆人夾在中間,倒是襯得他趙煜真成了個流連花叢的浪蕩子,盡會風流輕浮地招惹女子傷心了。
不過這時候倆人也沒心思聊這些,長風那小子還在西南那疙瘩裡頭躺屍呢。
趙煜這段時期怕是沒法隨周博雅南下的。風滿樓雖說也接些官員的私單,賺點外快。但風滿樓論性質,其實還是偏向於江湖中的刺客勢力。趙煜不愛摻和朝堂之事,不代表他是個安分守己的紈绔。換個身份,他卻是在江湖中混得風生水起。
風滿樓的名聲越響,招來的是非便越多。
前段時候,風滿樓的人誤殺了蜀中的一個名喚唐門的暗殺世家的子弟。唐門在江湖上名聲十分響亮,蓋因此門中人行事卑鄙卻十分護短,通常惹了一個就招來一群。趙煜遠在京城,下面人一來二去的,鬧得個不可開交結仇的結果。
趙煜不日便要啟程去蜀中,親自去處理此事。奈何西南那頭來信倉促,一時間分身乏術,此時隻能交於周博雅去。
周博雅的傷如今才將將養好,雖不耽擱走動,但尚不能動武。此次南下西南苗疆,危機重重。沐長風才出了事,周博雅又病弱,他等闲放不下心。匆匆趕來周家,親自將風滿樓的信物交給周博雅手上,方便他南下時調動風滿樓的勢力。
兩人的商議剛告一段落,雙葉端了兩碗果汁奶冰沙過來,敲了敲書房的門。
趙煜抬眼,正對上了對面的周博雅。隻見這廝一雙淡漠的雙眼蹭地一下亮了,偏還裝模作樣地頓了一頓才淡聲道:“進來。”
雙葉垂頭斂目地進來,手裡端著的東西,尤其的醒目。
隻見晶瑩的冰沙上澆了色澤鮮亮的果醬,十分喜人。雙葉的人還尚未靠近,那股子清涼的奶香果子味兒便跟長了腿似的撲鼻而來。
果醬是郭滿方才純手工搗的,裡面還澆了冰鎮甜羊奶。古代工具有限,但也不是沒法子。這兩碗冰沙都是李旺家的拿小刨子一點點刮下來的,特別細。果子醬的味兒與羊奶交融在一起,蓋了羊奶的腥膻味兒,直勾得兩個嗜甜狂魔眼珠子不知該怎麼轉了。
雙葉將兩碗冰沙擱到桌上,擺好了餐具,行禮告退。
倆人垂眸,先是矜持地看了看,而後才拿起了勺子。
那股酸酸甜甜的奶味兒混合冰沙在口中化開,一口下去透心的涼。大熱的天,吃下去,一身暑氣便降下去。盡管甚少吃這類冰倒牙的東西頗有些受不住,但短暫適應過後,這新奇的口味,教倆狂魔欲罷不能。
趙煜吃著口裡的看著周博雅碗裡的,心裡不由地十分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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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這小媳婦相貌生得可人心,手藝更可人心,周博雅這沒心肝的當真走得好狗屎運。想著方才驚鴻一瞥的郭滿粉嫩的臉唇,趙煜倒是想起近來聽說的周家小媳婦兒的事。
看了眼周博雅,他實在不好提的,畢竟不是什麼好事兒。
擱下勺子,趙煜於是單手撐著膝蓋,懶懶地拖著下巴。
周博雅這窗邊的書房裡,素來擱的都是坐墊。擺著矮榻,若是有客來,他這人都是叫人來去都是盤腿坐。趙煜坐不慣軟墊,每回來都是歪歪栽栽的,沒個正行。
此時歪著腦袋,不好往窗外看,自然扭過頭看屋裡。周博雅的書房說是書房,其實不過是在正屋隔出來,掛個珠簾權當是個遮蔽的門罷了。都說習武之人耳聰目明,趙煜武藝高強得夜裡能視物,輕易便將珠簾之外的納入眼底。
漫不經心地打量著,趙小王爺饒有興味。不僅院子裡變了,屋裡更變了個徹底。往日冷清的仿佛這不是個人常住的屋子,如今卻塞滿了有趣味兒的小物件。既不累贅,又顯得十分活潑有人氣,趙小王爺心裡驀地有些酸。
……是不是他也該娶妻了?
心裡想著,他眼睛不經意地掃到屏風後頭的妝奁。
正屋內室的屏風都是薄紗的,材質輕薄,展開來看有些透明。不過這類材質的屏風素來都是擺內室裡。畢竟若有佳人從後頭經過,窈窕身形隱隱綽綽,多有意趣?
趙小王爺眼睛好,一眼便看到郭滿開著的妝奁盒子裡放了個折成魚狀的符。趙小王爺私下事務繁忙,早把自己撿了周公子一個符的事兒忘到天邊去。此時看著,覺得這小東西頗有幾分眼熟,心想似乎在哪兒見過。
然而想半天,暗道,這類小玩意兒每年廟會上多了去。怕是周博雅帶小妻子出去,隨手在哪個手藝人的攤子上買來哄他家小姑娘的。
趙小王爺於是意味深長地瞥了眼對面拿了水經注在看的周博雅,突然覺得好笑,沒想到被人捧上天的周公子也有哄人的一天啊……
周公子不知他腦子裡遐想什麼,抬頭看了他一眼,“??還有事?”
而後再看他一眼,眼神問他‘還不走’?
趙小王爺頓時就不高興了。他才坐這麼一會兒!
“本王覺得這冰沙頗有幾分意趣,不若叫弟妹再做一碗?”
周博雅看了眼窗外,葡萄架下,郭滿眯著眼睛一手拿勺一手捧碗地吃著冰。肉爪子還沒他手心大,捏了個老大的勺子,懷裡也捧了老大一碗。一口一口,吃得她縮著脖子直打寒顫。他的眉頭皺了皺,抬起手,食指與中指蜷在一起敲了敲桌子。
窗外落下一個黑衣人,恭敬地行禮。
趙煜早知道周博雅身邊有人,眼皮眨都不眨一下。
“去,沒收少夫人的冰沙。”
沒一會兒,窗外便響起了郭滿憤怒的咆哮聲兒:“周博雅你敢從我口裡搶食,信不信我以後毛都不做給你吃——”
分一碗給趙煜的周公子後脊梁一僵。
趙煜挖了一勺塞嘴裡,看著他,突然咧嘴笑得跟偷了油吃的老鼠。
第149章
沐長風出事之後,接連又有幾位副將重傷。南疆的駐兵勢力大大削弱,胡霍一人難以支撐,連夜加急發了求助函上京。南疆的密函呈到惠明帝跟前已是三日後,比周博雅趙煜得到消息要晚上幾日。接到密函的當場,惠明帝便砸了手裡的杯子。
大召的麻煩事兒一件接著一件沒個消停!當真半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留給他。惠明帝怒紅了雙眼,急火攻心,隻覺得今年就沒一件叫他順心的事。
然而即便他心裡怒極,惱恨南疆駐兵無能,胡霍求援之事卻不能放任不管。南蠻乃大召的西南第一道防線,與西北邊防同等重要。
既然重要,自然必須派人前去支援。
可南疆地處大召最南邊,與京城相去甚遠。快馬加鞭的話,至少得兩個月。一來一回,怕是沒個三月半載的難周轉開。舟車勞頓不說,此地窮山惡水民風野蠻。百姓未得教化,巫蠱之術與悍匪搶掠之事盛行,危機四伏。大召多少英才良將都折在這裡,惠明帝早朝之時提起此時,朝堂之上頓時鴉雀無聲,竟無一人願意領旨。
周公子便是在這時候請旨南下。
他身上的傷口養了三個月有餘,如今隻要不大動,已經能走動自如。周太傅為他告的假期期限已至,這日正巧他銷了假上朝。惠明帝看著滿堂朝臣,隻有周博雅一人站出來,怒極之餘又別無他選,隻能順著臺階準了周博雅。
且不提惠明帝事後為此大發雷霆,看誰都不順眼,滿朝文武隻好幾個月來夾著尾巴做人。
事急從權,沐長風的身體狀況不明,怕拖太久了易生變故。周博雅得了惠明帝準許,便將啟程日定在三日後。
考慮到周公子不過一介文人,查案能力再是出類拔萃,也並無武將的強健體魄。如今願意孤身入南蠻之地,已經是膽識過人,當真是青年人難得一腔的的忠君報國情懷。惠明帝心中頗為感動,臨行前,難得慷慨地賜下一塊金牌,以供周博雅事急之時調動兵馬。
周博雅謝過了惠明帝,回了府便開始準備南下事宜。
南蠻之地物資匱乏,有些地方瘴氣頗重,蛇蟲鼠蟻更是毒得厲害,衣食住行要格外小心。好在周公子奔走大召各地不是一回兩回,下人準備起來,該帶什麼不該帶什麼頗為周全自如。郭滿一聲不吭地看下人來來去去地替周公子備行李,心裡總有些惴惴不安。
自謝思思瘋了之後,劇情什麼的,早就崩了。如今這什麼勞什子的蠱蟲都冒出來,郭滿實在擔心,還有什麼稀奇事是不會發生的。
想她家周公子生得如此貌美,又是時刻招桃花的命。別巴巴去一趟苗疆,給她弄個真愛苗女回來。心裡才這麼想,郭滿嘴上趕緊呸呸兩下,把烏鴉嘴給呸掉。斜了眼睛看向窗邊專心致志寫東西的周公子,斑駁的光影之下,這男人恍若謫仙。
郭滿撇了撇嘴,默默轉身去了內室,打開裝衣裙的櫃子。
“這回你不準跟去。”清涼的嗓音傳來,周公子一手執筆一手扶袖,頭也沒抬地淡淡道。
郭滿抱衣裳的動作一頓,回頭看他:“唉?”
“南疆不比荊州,如今正是兵禍盛行之時,十分危險。況此地自古來便是窮山惡水的,瘴氣毒蟲頗多,稍有不慎便會中招,”周公子手下寫得飛快,義正言辭道,“為夫此行輕車簡行,不便帶太多人隨行。你跟去了,為夫不能時時在,不放心。”
……南疆確實瘴氣毒蟲多,難道以前荊州不是瘟疫肆掠?荊州東陵城那地方她都住了,南疆怎麼就去不得?
郭滿擺擺手,一臉不在意:“沒事的,我不怕。”
周公子筆下一頓,抬頭擰了眉頭:“滿滿你聽話,這回不要跟著去。”
郭滿看著著他的眼睛,須臾,發現他這回是認真的。
近來周博雅已經粘人到一定程度,郭滿身為當事人,感受十分清楚。這人恨不得時時刻刻把她方眼皮子底下,她此時十分很驚奇周公子居然真不帶她。她眨了眨眼睛,小心地問了他一句:“……真這麼危險?”
周公子的眼神一閃,點了點頭。
“其實你可以放心的,你不在的話,我會乖乖在駐兵營地待著,絕不瞎跑。”